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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那醉鬼还在咧着嘴嘿嘿怪笑,慢慢的他笑不出来了。
当他听到“攻防、谋断、朝局”的时候,他却苦笑了一声,向后挪动了两步,重新在墙根处坐了下来。
“怎么,没兴趣赌么?”
“没兴趣……”醉鬼摇了摇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喃喃道,“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好,我这等醉生梦死的凡夫俗子,只能看看,却拿不到,更不愿意拿这种银子。”
萧千离索性不顾形象的在他对面蹲了下来,嘿嘿笑道:“一块木牌换百两纹银,这生意你做得!”
“你要,你就拿去!银子我也不要了!”
那醉鬼竟然从怀里摸出了那枚前一刻还视若珍宝的木牌,像丢垃圾一样丢给了萧千离。
刚刚只是匆匆一瞥,现在木牌已经在萧千离的手里,摸索着那上面镌刻的纹络,萧千离很快认了出来——和李承渊的腰牌一模一样,只是这上面并没有像李承渊那样写着名字,而是画着一根小小的长剑和一本书册模样的图案。
萧千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试探着问道:“真不要?”
“真不要!”醉鬼不耐烦的挥挥手,索性在墙根处躺了下来,不耐烦的挥挥手,“老子还要睡觉,别来烦我!”
“好吧!”萧千离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来,叹息道,“可怜河套战场上那些战死的踏燕骑……”
“踏燕骑?”那醉鬼的身子动了一动,却反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走吧!”萧千离转头对程君吩咐道,“回去告诉你的三师兄,就说等他有空下山来认一认人,看看是不是河套一役中,害得镇北守军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
程君答应一声,转身要走,那醉鬼突然跳了起来,喝道:“你说什么?”
“本座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重复第二遍!”萧千离的声音反而冷了下来,吩咐道,“小君,你再说一遍。”
“哦!”程君老老实实的复述道,“师父说,让我回去告诉三师兄,让他有空下山认一认人,看看……”
“等等!”醉鬼一挥手,打断了程君的话,“你三师兄是谁?”
程君搔了搔脑袋,有些迟疑的答道:“他叫李承渊,也是镇北军出身……”
“李承渊……镇北河套驻军、踏燕骑西路斥候统领……”醉鬼不由得如遭雷击,喃喃道:“……莫非,河套一役中还有活人?”
“谁说没有活人?”萧千离淡淡的说,“你不是也活下来了么?”
那醉鬼喃喃道:“是啊,我是活下来了……可是……”
他忽然抬起头来,目中精光闪动,哪里还有半点醉意?只听他沉声道:“你是谁?”
萧千离微微一笑,缓缓道:“本座乃是昆仑玉虚纯阳宫掌教,萧千离!”
醉鬼冷笑道:“道门的武学宗派,关我屁事?”
“本来你也不关本座的事,奈何本座门下亲传三弟子,时时刻刻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本座就算是不想听也不行。”
“至于你,隐相——宋书剑!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一千龙武军、一千长胜军悉数战死,竟然沦落到要靠五十名踏燕斥候替你断后?”
萧千离的话深深刺激到了醉鬼,他身子一颤,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在大燕第一强兵镇北军中,曾经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没有爵位、没有官职,甚至他的名字压根不在镇北军的花名册上,却牛气无比,简直比机要重臣还要嚣张。心情好的时候,自个儿溜达到军营重地,翘着二郎腿喝茶吹牛,手握兵权印把子的边关大将还得陪着一块儿喝茶吹牛,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敢扯着镇北军大将的衣领,逼着他下达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让执行命令的百战斥候都惊得目瞪口呆,以为是这位有“贱人”恶称的混蛋要让兄弟们去白白送死。
例如李承渊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大声抗命,声称乱命不敢接受。逼得急了,吹胡子瞪眼的就要动手,却反而被对方拎起来暴打一顿。
比如派五百骑兵猛攻塞外胡人戒备森严的粮草重地;
比如两千人正面对攻对方五千精兵,兵力少了一倍多,竟然还敢分兵七路;
比如逼着八百士兵们深夜泅渡风高浪急的金水河,去偷袭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胡人驻地……
但是这些完全违背军事常识的命令,却收到了无比辉煌的战果。
五百轻骑顺利之极的用火箭将粮草焚烧殆尽;七路分兵将对方五千人马打得一败涂地;那个不起眼的小驻地,竟然是敌方囤积辎重的核心地带。
这人名叫宋书剑,号称镇北军“隐相”,李承渊在吹嘘镇北军往事时,每一个漂亮的胜仗,都不可避免的提到这个名字,时间一长,萧千离也暗暗记了下来。
而河套一役,却是宋书剑平生最大、也是唯一的一次失败,两千名镇北精锐中了埋伏全军覆没,附近的踏燕骑在李承渊的指挥下集结,拼死救出了身陷重围的宋书剑,五十名精锐无比的踏燕骑,也仅有李承渊一人侥幸生还。
他半晌才喃喃道:“李承渊……也活着?他……一定怪我,把弟兄们带入了绝路……”
“说说吧!”萧千离饶有兴趣的看着宋书剑,“在承渊口中,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功超凡入圣,几乎是无所不能。又怎么会中了如此浅显的诱敌之计?”
宋书剑无力的摇了摇头,惨笑道:“什么诱敌之计?出了叛徒而已。”
“那叛徒呢?”
“被我杀了……”
“既然杀了,为何不重回镇北军?却流落到这个地方?”
“谁说我不想回镇北军?”宋书剑霍然抬起头来,目中隐有愤恨之色,“我双亲皆是死在围猎场中,毕生之愿便是清除鞑虏,可恨那兵部不知是谁使了绊子,让我投军无门,只得以一介布衣的身份前往河套。”
“河套大败,弟兄们拼死断后护我逃出生天,我本想收拢残兵,重振旗鼓,再徐徐图之。谁料到朝廷竟然将败局的责任安在我的头上,幸好有朝中大将替我作保,这才捡了一条性命……”
宋书剑苦笑一声,重新回到墙角躺好,挥手道:“你走吧,如今我一闭眼就能见到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他们在我身前一个个倒下,我只恨我学艺三十年,却上不能安邦护国,下不能运筹帷幄。我无颜再见承渊,更无颜再见地下的兄弟……”
萧千离点了点头,叹息道:“也罢!你既然心已死,本座也不必勉强了……”
宋书剑冷笑道:“萧掌教,区区激将法就不必再班门弄斧了,我施展激将计之时,你尚不知在哪里。你连激我三次,如今又来欲擒故纵,无非要我出山帮你做事,看在承渊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还是速去罢!”
他言辞极不客气,萧千离却不由得笑了出来。
“来帮我吧,本门即将东进,昆仑却面临拜火、摩尼两处外族大敌,倘若有你坐镇,我也能放心离开。”
“你要是不愿意做事,就在纯阳宫挂个虚职,长老、客卿之位随你挑选,日日有人供奉,总比你在这里混吃等死的强。”
“倘若你闲不住,便去教一教门下弟子,识文断字、阵法卦爻,不要埋没了自己的一身才华。”
宋书剑一脸老大的不耐烦,索性翻过身去,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倘若我给你十万两银子,任凭你招兵买马,此军也由你统领……”
宋书剑身子动了一动,萧千离只当没有看见,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十万两,足够你武装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另外西北五郡你可任选一路商队,充作你的军饷粮草……”
宋书剑终于听不下去,翻身坐起,怒喝道:“放狗屁!”
萧千离恍若未见,只是笑嘻嘻的说:“我哪里说得不对?”
“西北地处高原,产马极少,训练、武装一个精锐骑兵没有二百两银子哪里能够?十万两银子能干什么?几百骑兵能干什么?打打游击骚扰战么?”
“一个骑兵要这么多银子?”萧千离瞪大了眼睛。
“废话!”宋书剑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你以为咱们的精锐骑兵能和那些轻装胡骑相比?给点马草就能打仗杀人?咱们是农耕民族,哪里能和天生马背上的游牧民相比?”
“倘若给你五十万两呢?”
“唔……”宋书剑神色微和,思忖片刻,点头道,“省着点用,倒是勉强能凑出两三千能用的骑兵。只是也不能一味训练轻重精骑,相应的枪兵、弓兵、刀盾也得占据相应比例才行。”
“刀盾?”萧千离转头叫道,“小君,把你的刀盾给这位宋先生瞧瞧!”
“轰”的一声,却是程君将吞龙盾和秋离刀重重插在宋书剑面前的地上,宋书剑顿时两眼放光,摸着刀盾连连称赞。
“好是好,但是却不能大规模应用!”宋书剑又摇头叹气道,“你这徒弟天生膂力惊人,普通人却是无法运用如此沉重的刀盾。”
“那就说定了!”萧千离点头道,“我先给你凑五十万两,你在西北五郡尽可招兵买马,统统带到昆仑山玉虚峰下,那里地广人稀,可供你练兵。另外本门人手不足,商队一事,还需你自行开辟商路。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如今酒泉、武威两郡已有产业,另外敦煌、河源两郡,只要你打出纯阳宫的招牌,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开辟商路?”宋书剑冷笑道,“也不打听打听,我宋书剑一介布衣,当初又是靠什么成为镇北军座上之宾……”
“如此甚好!”萧千离从怀里摸出一大叠银票,看也不看的塞在宋书剑手中,“宋先生,此事便交付于你了!”
宋书剑答应一声,翻身爬了起来,刚接过银票,忽然身子一僵,脸上露出似哭非哭的神情,叹息道:“萧掌教,我中你的计了!”
“什么计?”萧千离佯做不知,心里却几乎要放声大笑。
“好一招顺水推舟啊,我居然就这样简单的中了你的计策——”
“不,你错了!”萧千离正色道,“此计名为‘浑水摸鱼’,先以言语混乱你的判断,顺便摸到了你这条大鱼!”
宋书剑张了张嘴,苦笑着深深施了一礼,朗声道:“见过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