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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策的身体健壮,但不代表军队里的每一位将士都同样硬朗,扛得住凛冽的寒冬。
彩云的地理位置本来就比较靠北,冬天已经很冷了,鹅毛大雪一个冬季下来可以下个二十三十次,以为这样已经能行了。但不辞万苦地踏过漫漫长路来到最北的牧原边境,十几天也勉强撑得住,但三天两头就鹅毛大雪,日子就过得很煎熬了。
萧策听将士禀报有不少士兵都感染了风寒后,皱眉直觉这些年本国的军力弱了不止一点点,父皇坚决不同意划钱去练兵。
哪天身强体壮的牧原人带兵逼城,他们哪有反抗的力气?手里握着的全是一群孱弱无能的士兵。
必败无疑。
而如今正守在暖炉旁享受的萧运也把话再三命人传达得很清楚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要以和为贵,和亲或者献礼都可以,就是不能开战。
这才导致此行迟迟没有结果。
消息越传越乱,到了牧原贵族的耳里完全变了味道,认定彩云是怕他们了,民间传言彩云年年养的都是冗兵,经不起战争洗礼,虚张声势罢了。
萧运以和为贵的思想有一定道理。萧策隔三差五进入牧原军营,和对方协商,每次要么被对方坚决驳回,要么无法答应他开出的请求。
萧策是可以接受让他们自立门户。彩云先帝不光彩地侵占他们土地,逼迫他们归顺。在这一点上,萧策自觉彩云有失大国之风,如今还他们自在,也未尝不可。但他们还要求割地赔款就过分了,是牧原有意谋反在先,彩云只是正当防卫,何错之有!
两方相持不下,萧策一直滞留在牧原腹地,无法回宫。
牧原将领一直怀疑萧策之所以有耐心和他们周旋是设了圈套,如果他们贸然出兵进攻,萧策来一个突袭,他们只会措手不及。
倘若萧策毫无准备,怎么敢在敌国之地逗留如此之久。
人生性多疑,自以为想得越多会越全面周全,不想只是徒增烦恼。萧策就是这么,孑然一身。赌的不过是运气,看一看牧原人脑袋够不够灵活。
放手一搏,结果还是令人较为满意的。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萧策不想和牧原闹翻是因为一旦开战,局面将无法挽回。他在考虑万全之策的同时,身边的将领三番两次地催他出兵,空等下去粮食白白损耗不说,士气肯定会越来越弱,到那时,将一发不可收拾。
萧策烦躁道:“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哪那么多废话。”那将士被萧策突如其来的咆哮吓到,急忙跪地求饶:“属下冒失了,还请将军恕罪。”萧策心里明白得跟明镜似的,只是他再想等一等,并无意责罚将领,便挥手让他先退下。
一名士兵匆匆忙忙走进营帐里,与萧策说:“将军,外头来了一名女子,自称是牧原公主漓茉。”萧策皱眉,漓茉……牧原是有这么一位公主,传言有着一张沉云落雁的容貌,能歌善舞,姿态婀娜。
思忖之际,士兵再次请示:“将军,请问领进来还是赶走。”
萧策扬手,“带她进来吧。”他也想知道牧原内部僵持良久,到底意欲何为。
漓茉走入,所经之处都留下一阵浓郁的茉莉香,她蒙着面纱仅露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眸,走上前向萧策福身,“小女子见过将军。”声音泠泠,像高山流水的琴声,听着很舒服。
萧策摆手让她起来,“坐吧。”
漓茉抬起头看他,眼里流出笑意,笑眯眯道:“将军不确认我的身份吗?”
营帐里炭火充足,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萧策没答话,向她靠近,漓茉眼里闪过惊慌,往后倒退,见萧策不再向前,她才停住,慌声道:“你……”
萧策微微一笑,侧过身望着别处,道:“本王以为牧原儿女向来豪放热情,原来也有女儿娇态的一面。”漓茉的脸霎时泛红,攥拳气恼道:“你竟敢羞辱本公主。日后本公主嫁给你,岂不是会受更多委屈。”
萧策一怔,转回头问她:“你要嫁我?”面露诧异。
漓茉很满意萧策的表情,得意地轻笑:“当然,父王已经派人去跟陛下说了。”
“你没有理由嫁我,我更没有理由娶你。”萧策见她得意的模样,不像有假,瞬时怒火中烧,像被当做猴子戏弄了,很不爽。
漓茉耸一耸肩,好笑道:“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这是命令。你我都不得违抗。”萧策克制住愤怒,问她:“通常女子下嫁给不喜欢的夫君都极不情愿的抵抗,你倒看得很开。”这得多恨嫁……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漓茉拿下面纱,向萧策眨眨眼,“怎么样,记起本公主了吗?”
萧策看到漓茉的容貌,一愣,是她。
那日入城,谈不合拢便早早离开。经过城里集市恰巧看见漓茉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那男子长得不赖,年纪也不大,围观的人无一阻止都顾着看热闹,漓茉一再抵抗男子的触碰,又气又无奈,最后大叫让人帮忙。
等来的是更加高涨的调侃声。这群禽兽,漓茉无助地抱头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看着众人挤眉弄眼,笑得毫无形象,感觉天旋地转。
“将军,我们要不要过去——”一名副将见状,担忧地望着被男人包围的漓茉,请示萧策。
萧策闻言一顿,然后看他:“这无关军令,你要救你就去,不要婆婆妈妈的。”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救不救是你的事,不要来问我。我又不去救。
然而副将救下漓茉后,竟然把漓茉带到萧策马前,说:“小姐,是我家将……公子让我救你的。”萧策怒瞪副将,“谁让你这么说的?”副将委屈地低下头。
漓茉抬头望见萧策,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心里对他很欣赏。俯身谢过:“公子,谢谢你的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
本就无意逗留的萧策脱口而出:“那就不用报了。”拉紧马缰,准备离开。
漓茉见状,一个箭步挡在萧策的马前,展开双手拦住,决然道:“不行,我没有欠人情的习惯。你说吧,想要什么。”
萧策见她有心不放过,移开眼看着副将,更加不爽。眼神想要杀死副将,净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漓茉姿色出众,街上的人都好奇地频频往他们这边张望,看样子很快会围上来,萧策扫一眼周围,下马,将牵马的绳子扔给副将,道:“去对面茶馆坐一坐。”
再扫一眼呆滞的漓茉,朝茶馆走去。漓茉目光追着萧策背影好一会儿,高兴地跟上去。
“两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茶呢。”
萧策正想说不必了,漓茉兴致勃勃地向萧策介绍一遍这茶馆所有的茶类。
小二赞赏道:“姑娘对咱们的茶馆很了解呀。”
漓茉冲小二一笑,自豪道:“那可不。我可是土生土长的牧原人。”话说完不忘回头对萧策微微一笑。
萧策被她嘴里蹦出的一连串茶名弄得头疼,朝小二说:“就要她最后说的那个吧。”
“好嘞,稍等。”
漓茉目送小二走远后,扭回头看到萧策正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甘寂寞地用手在他面前晃,打扰他,“喂,你在看什么呀。我见你样子应该不是本国人吧,要不下午我带你去转转?”
“不必了。”萧策头也不回地冷冷打断她。
漓茉一脸落寞,嘀咕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一时一个样,救我的时候像热血大侠,现在像……冰块。”
萧策无意与漓茉纠缠,直言道:“姑娘,我不图你什么,希望你也是。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随着话的结束,迅速起身,不管漓茉在背后大喊:“喂,你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呢,你就走……”漓茉第一次那么不入一个男人的眼,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和以往的不一样。
萧策与端茶的小二擦肩而过,小二后知后觉地回头朝萧策焦急喊道:“客官,您的茶还没喝呢。”
小二回头,一阵旋风刮过,漓茉也不见了。
漓茉匆匆跑出茶馆,喘着气见萧策二人上马准备离开,她往四周张望,看到熟悉的背影,“阿筱你快来,给我跟着他们,我要知道他们是谁。”
阿筱是漓茉的贴身侍女,武功高强,沉默寡言,对漓茉惟命是从。
漓茉离宫以后就私自撇下阿筱,害阿筱找了大半天,这会刚听见她的声音,就被她指去跟踪骑马行远的二人,对漓茉快速叮嘱道:“我去追,但你必须答应我乖乖呆在茶馆,待会会有人来接你回宫。”
漓茉眼见二人走远,小鸡啄米般点头,催促道:“哎呀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他们人影都不见了。”
阿筱轻轻应和一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漓茉回宫后,听母妃说父王有意让她远嫁彩云去和亲,瞬间暴怒,更衣以后急冲冲去找父王算账,正面撞上阿筱。
阿筱皱眉道:“公主,你这是又要去哪。你交代我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哎呀,什么结果都没有我的终身大事重要。你别挡着我啊。”阿筱识相地移开身子让漓茉通过,自己则跟在她后面。
牧原王正和大臣商议要事,远远听到有人在殿外吵吵嚷嚷,吩咐旁边站立的太监道:“去看看殿外是谁在闹事。”
太监应声快步走出,不一会儿又走进,对牧原王道:“是漓茉公主在殿外吵着要见您。”
“漓茉啊……”牧原王琢磨一会,敲定:“你们先退下,让漓茉进来吧。”
众人收住议论的声音,恭身退下。
漓茉径直走到牧原王身旁,气愤道:“父王,你为何要突然将女儿嫁出去,女儿不嫁。”
牧原王叹了口气,望她娇嗔的模样,无奈道:“真是越大越没规矩,见到父王安也不用请了。”
漓茉听后,随便矮一矮身子当作请安,“呐,好了。您可以回答女儿了吧。”
“要让你去和亲,父王也不想,可是没办法。”牧原王扫她一眼,直直叹气,语气充满无奈。
漓茉气得直跺脚,“什么叫做没办法。父王你能别跟女儿兜圈子了嘛。”
“按理说,不需要和亲。咱们牧原兵强马壮,攻打彩云绝对不成问题,只是……彩云国再三恳请以和为贵,又愿意让牧原分离出来,这就已经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了。没必要再大动干戈。”
漓茉听完,纳闷:“那事都解决了,为何还要女儿出嫁。”
“怕彩云反悔啊。所以想让你去帮父王监督彩云王,你会愿意的,是么。”牧原王温柔地摸着漓茉柔顺的发丝。
漓茉不懂既然两方有了承诺,怎么还会有反悔一说,这传出去该多难听。如果做不到,没必要答应得那么快吧。
她皱眉道:“我不愿意。”
“唉,你先听父王说完。你即使不和亲,未来也是要嫁人的。而且父王已经替你打听过了,彩云九皇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未来必担大任。你若嫁给他,日后可能就是一国之母了。你想想,父王会委屈宝贝女儿嫁给野蛮人受尽欺凌吗。”
漓茉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打从她出生至今,父王都对她百般宠爱,她的喜怒哀乐,父王都看在眼里。不到万不得已,父王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她迟疑道:“那……万一彩云的人真的食言了,那怎么办。”
牧原王皱眉,沉默。漓茉见父王突变的神情,紧张地扯住他的袖子,焦急问道:“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不过你放心,父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未来的夫君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父王保证。”漓茉望着父王光彩夺目的眼眸,半信半疑。
忧心忡忡地回到寝殿,阿筱迎上前来,递给漓茉一杯茶,担忧道:“公主,你是不舒服吗,脸色很不好。”
漓茉摆摆手,也没接杯子,绕过阿筱坐在床边,头挨住床架,郁闷道:“父王要让我嫁给彩云的九皇子,我……这太突然了,我接受不了。”
眼里不知不觉蓄满泪。
阿筱一听,彩云九皇子……怎么那么熟悉,像不久前在哪听过。她把杯子放下,走到漓茉旁边,蹲下身望着她,“公主,无论你去哪。阿筱都会跟着你,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漓茉眼睛一热,抱住面前的阿筱,大声哭起来,呜咽道:“你说,万一,万一……那个九皇子长得很丑,枯瘦如柴,脾气又暴躁,我要怎么办。”
阿筱轻拍漓茉的背,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突然灵光一闪,对肩上的漓茉道:“公主,那九皇子,你今早见过呀。”
漓茉哭得伤心,后知后觉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早让我去跟踪的人,就是彩云的九皇子。”
漓茉愣住,难以置信道:“你说真的?”阿筱慎重地点头,“阿筱以性命发誓,千真万确。”
“他就是彩云派来谈判的将军,现在在郊外扎营呢。”
“走。”漓茉擦掉脸上的泪,拉住阿筱就要走,阿筱疑惑:“公主?”
“走,带我去见他。”漓茉拉阿筱走,阿筱却站着不动,漓茉回头,皱眉道:“阿筱你?”
阿筱犹豫不决:“公主,你这样去太冒险了。你要去的是敌军大营,不是集市,我不能让您涉险。”
漓茉道:“哎呀,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嫁过去的,他能拿我怎么样。这儿还是咱牧原的地方,他不敢乱来的,我只是去看看未来的夫君。”阿筱被漓茉的蛮力拖着走。
“这……”
“呀,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快点。”
牧原王看漓茉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心里不好受,正愁着有没有别的法子,不让漓茉和亲。结果一名太监替漓茉传话,道她愿意了。
让他甚感意外。
……
萧策看见漓茉的样貌后,声更冷:“公主,恕在下不能娶你。”
“为什么?”漓茉被当面拒绝后,脸色难看,十分不甘心。
“不为什么。”萧策懒得多做回复。
漓茉强硬道:“你救了本公主。嫁你,就是本公主的回报。”
“你不是我救的,是我的副将救的,你应该回报他,而不是我。”萧策淡淡道。漓茉气愤,“你!”转念一想,“副将也是你的人。”
萧策皱眉凑近她,打量她精致的五官,语气暧昧:“公主你是有多渴望男人……”热气喷到漓茉脸上,酥痒难耐,她移开目光,脸上绯红。
“公主,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萧策收回目光,走远两步,想着心里某个人。
漓茉坚决道:“那又怎样,本公主愿意,就不是强词夺理,你应该感到幸运。”
“呵,在下奉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你做好准备了么?”
漓茉满怀心事的离开营帐,萧策见人走后立即叫副将进来。
“去领三十板子,三天不许吃饭。”萧策头也不抬对副将下令道。
副将莫名其妙,旁边的士兵也站着不动,萧策冷道:“执行军令,都聋了吗!”
士兵迅速将副将架起来往外拖,副将嚷道:“我不服,不服,凭什么,将军!凭什么!”
萧策抬头,冷笑道:“就凭你多管闲事救了不该救的人!”
夜里大风起,紧接着就开始下雪。
萧策收到京都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借着烛光,他看到许多刺目的字眼。总而言之,萧运同意和亲了!并命他即日返京,准备大婚!
原本漓茉可以等到开春再赴彩云,漓茉非要跟着萧策返程,牧原王拿她没办法,只好对萧策道:“好好照顾漓茉,若让她受委屈,就是与整个牧原为敌。”萧策别过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萧策一行人返京的路上走走停停,带着军队,悠悠地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回到彩云境地。
顾小离不知道萧策回来,仍在日复一日忙着手上的琐事。这些日子,她的双手长满老茧,一泡到凉水里,手刺痛得厉害。因为体质弱,冬天特别冷,得过一次风寒,大概一个月才好转,但鼻子变得敏感,她猜大约是得鼻炎了。
但这种日子很充实。
白钰隔三差五会送一些好吃或者常用的东西给顾小离,她十分感谢。
这天,顾小离坐在草坪上,兴奋道:“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白钰面无表情地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顾小离面前,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觉得有点不对劲,“白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打从这些天白钰时不时送东西看来,他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心里还是挺……负责的?萧策让他看着自己,就真的把自己看得密不透风,生怕冒出一个不痛快。
发自内心的感谢,对他似乎没那么厌烦了。
白钰听到顾小离的困惑,转对上她光彩熠熠的眼眸,沉默不语。
心里有莫名的波动,说不清道不明。
某天深夜,白钰执行任务受了箭伤,他反常地对伤口放任不管,逼迫自己支撑到这个偏僻荒凉的草屋。疲乏的身躯渐渐不听使唤,他不断暗示自己要撑住,直至阴暗的环境下有了微弱的亮光,他心底一喜。
昏暗灯火下顾小离一脸疲倦地搓洗衣服,嘴角轻轻扬起,然后合上眼睛倒在地上。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旁边生了一堆火,他艰难地往四周看一看,没有任何人影,心里有点失落。
他扶着树站起来,手臂被按住,他转头,掉进顾小离深深的眼眸里,一时愣住。顾小离忧心道:“你干嘛乱动。你的伤口还没敷药呢,赶紧坐下来,我给你敷药。”
白钰任由她摆弄,借着火光看到顾小离肮脏的脸,声音沙哑道:“你去哪了。”
他一问出口,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顾小离把手上摘的草药举起来在他面前晃晃,得意道:“去给你弄药啊,你的伤口很深。你又去保护谁了?公主?”只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白钰反应特别激烈,“除了你,没有保护谁。”
顾小离一愣,望着白钰好一会儿,然后打破沉默:“哎呀,我知道了。萧策让你保护我嘛,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就差给你一个好评了。”
白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想告诉她,是我想保护你。但是白钰不能说,他身上的伤就是给一个提醒,他已经越界了。
“主子说了,你再不打住自己的感情,只能清理门户。”莫阳看着白钰,手里拿着剑。白钰也不废话,拔剑,“那来吧。”
比试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你知不知道,主子回来了。”顾小离把还带着泥巴的药塞进嘴里嚼烂以后吐出来,敷到白钰的伤口上,非常专注,以至于没听清白钰说了什么。
“啊,你说萧策干嘛?”顾小离弄好后,看着他,眨眨眼。
白钰不愿再说,偏过头,“没什么。”
次日天蒙蒙亮,顾小离就很自觉地爬起来了,她好像习惯了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左右,起初每天都觉得睡不够,现在可以多赖一会床,都睡不着了。
寒冬已过大半,春天在萌动。
自从大伙发现顾小离做菜一流以后,就改让她去厨房里帮忙了,不用下地耕种,但是衣服还是要照洗。虽然顾小离极力跟嬷嬷要求愿意下田,但嬷嬷坚决不收回决定。
兜兜转转,又回到厨房,又变回一个厨子。
顾小离穿好衣服,将门打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外头冰凉的味道,朝她直扑过来。
她一时忘了反应,萧策笑眯眯向她走来,倾身抱住她消瘦的身体,抵住她的肩膀,道:“丫头,你憔悴了好多。”顾小离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阵阵暖意,后知后觉地回抱他,眼眶一热,哭了起来,“你怎么可以去那么久!”
萧策摸她的柔发,温柔道:“让你久等了。”
这一天,顾小离重温久不见的繁华之景,带着淡淡的陌生感和苦涩的新鲜感,心起莫名哀伤。
但一想到有萧策的陪伴,眼底的阴霾很快一扫而尽。
顾小离仍是戴罪之身,萧策返京后名声更是大噪,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哪怕远在郊外的老嬷嬷,也知道一些,心生欣赏与敬畏。所以萧策要顾小离一两天的时间,老嬷嬷并不会铁石心肠到底。
……
时辰临近深夜,街巷都比较清冷了,顾小离不觉得困,可能是习惯熬夜了。由萧策挽着,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
萧策突然止步,看向她,柔光似水。
顾小离怔住,问他:“怎么了?”萧策笑着示意她往水里看,连片的水灯从桥底出现,缓缓朝水流的方向前进,天空阴暗无星月,但熠熠的水灯宛如一颗颗明亮的星星,顾小离惊喜的跑到拱桥上去看,视觉更加震撼深刻。
顾小离抬头寻萧策的身影,发现他没呆在原来的地方了。瞬时有些焦急,轻声叫唤,“萧策,你在哪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一刻不见都不行呐。”萧策环住她的腰,低低笑出声。顾小离气恼地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望他,本想着骂他几句泄愤,不小心跌入他幽深的目光里,被他的美色俘虏了。
萧策低头凑近她,见她并没有躲开,划开笑,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颚,一亲芳泽。
凉风过耳,她的脸颊和耳朵仍留着未消退的粉色,必须承认萧策的接吻技术放在现代都是屈指可数,温柔中带着一点强势,逐步深入,慢慢吞噬她的理智,最后情不自禁地配合。
“呃,我……”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顾小离都是初恋,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少女独有的青涩与腼腆。
萧策见往常嚣张跋扈的顾小离这么轻易就被收服,真是又想笑又无奈,听见她说话,低头扫见她脸颊还挂着淡淡的红晕,轻笑出声:“怎么,还想再来一次?”说着就拉开彼此间距离,低头凑近她……顾小离霎时心跳乱撞,下意识偏头轻轻推开他,害羞道:“哎呀,不是啦。”
“那是什么?”萧策打量她清丽脱俗的五官,浓密的睫毛底下一双极其水灵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煞是娇俏可爱,忍不住用食指轻摸她的脸颊。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呀?”顾小离朝萧策一笑,琢磨起周围的环境,静谧安好。
“带你来放个烟花,顺便……”萧策话到此处停住,顾小离追问:“顺便什么?”萧策打一响指,河流两旁阴暗的地方瞬时发出齐响,数种花式不一,颜色鲜亮的烟火几乎同时发射到天空,把整个漆黑的夜瞬间点亮。
“哇,行啊你,老司机哪~”顾小离激动之余不忘拍萧策的胸口,萧策反手握住她的,眼里含笑:“怎么样,喜欢吗?快看,这更漂亮。”
顾小离顺着萧策的目光望去,天空灿烂的烟火绽放以后没有立即熄灭,而是变为光点下坠,数百光点如细雨倾下,仿佛是一场绚丽多姿的烟花雨,与百盏水灯交相辉映。
“嫁我吧。”萧策趁着顾小离高兴,轻声道。
顾小离光顾着看烟火,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朝他大喊一声:“你说话了吗?我刚没听清,能再说一次吗!”
萧策点头,紧握她的手,对她郑重地说:“做我的九王妃吧。我知道你不爱荣华富贵,不喜欢争斗,我可以答应你,一辈子保护你,信任你,爱你。”
顾小离愣住半晌,萧策也不催她回应,只是站在她面前耐心地等待。
待这场盛宴落幕,她终于想到了答案,挣开他的手。
“我觉得太快了,我还没缓冲够。”欢喜过后,头脑恢复了冷静,她自觉萧策在她这没什么好图的,他的身价在整个国家的角度看来都不会低,断然不会轻易娶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女为妃。
不问清楚怎么能把自己轻易交出去,她的背后,无依无靠。
萧策猜出她的顾虑,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成为九王妃我就是你的靠山。”
两人之间又恢复平静。
“本王身为彩云尊贵的皇子,拥有无上的权力与荣华富贵,虽不是风华绝代,但风华在旁人眼中是少不了的。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嫁我?”萧策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小离羞涩地点点头。
萧策再次拉她入怀,紧紧抱住,望着河里渐行渐远的水灯,退去笑意,想起前不久在太和殿上的事。
萧策回京复命,攒满笑意的漓茉随他一同在殿外候着。
今儿的天有些沉闷,总有抹不开的乌云覆盖,看似会下点雨,偶尔飘来几缕风,也同样令人发闷,整得浑身总不自在,笼罩着阴霾。
萧策目光笔直地看着大殿,对漓茉漫不经心道:“你先别进去。”
漓茉皱眉,不高兴道:“我可是和亲公主,为何不能与你一同进去面见陛下。”
“因为,你现在只是和亲公主。本朝的军政还没有开明到让外人旁听。”萧策面不改色,语气平稳淡薄,却夹枪带棒。
“你!”漓茉气得咬牙跺脚,扭头看到阿筱,见阿筱对她轻轻摇头,意思是让她低调点,这不比是自家的地方。
“请吧,九王爷。”太监总管从殿内走出,见着二人,眉目染笑,对漓茉福一福身,转对萧策弯腰,恭敬说道。
漓茉心有不甘,想跟进去,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
萧运十分高兴,对这个儿子越发满意,大笑道:“果然是朕的好儿子,没让朕失望。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朕都满足你!”
“父皇言而有信?”萧策的反问引得萧运皱眉,萧运道:“朕既亲口许下承诺,怎会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策也不拐弯抹角,颔首后便说:“儿臣要娶顾家庶女,顾离为妃。”
萧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握紧椅柄,正襟危坐,确认道:“你再说一次?”
“儿臣想娶顾离。”萧策淡淡的重复,目光与萧运对视,毫不回避,语气充满坚定不移。
萧运脸色顿垮,缓了一会,冷笑一声,看向萧策,反问道:“那牧原公主,你想置于何处?”
“君子要敢作敢当,儿臣没答应过的事绝不会去做,答应的事必然会做。”
萧运听完一琢磨,不对劲。倏地站起身来,猛力拍桌,“你这是在讽刺是朕么。”古人的经典名句总是没错的,萧策拐了个弯在怪自己替他承揽婚事。
萧策的意思跃然纸上,谁答应的就该谁娶,天经地义。
可是,牧原王相中的女婿是萧策
“父皇,儿臣并非不讲理之人。只是此事,儿臣没法遵旨。况且,父皇有言在先,可是想出尔反尔吗?”
面前萧策的发问,萧运感觉萧策在逼他就范,很是不爽。
作茧自缚啊,让自己身陷两难。萧运越想越觉得蹊跷,仔细一回想对话,恍然大悟地抬头望向萧策,震惊得手颤抖。
难道这一切都是萧策谋划好的?为了算计自己?这个儿子的城府何时变得那么深了。
萧策扫见萧运的表情,大约猜到一些,嘴角轻扬,提醒道:“父皇,您可要快些决断,让公主等久了恐会留人话柄,道我们待客之道做得不够。”
萧运感觉被逼到悬崖上,无路可退。他招手,太监走近,凑耳道:“你马上把贵妃找过来,朕要与她商议一下对策。”
太监点头退了出去。
“这事,朕迟些答复你。你与公主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公主暂且住在宫里,待朕考虑后,自会给你说法。”萧运揉着眉心,朝萧策甩手,命他先退出去。
萧策笑着听完,恭敬退下。
殿外的漓茉频频望里头张望,面露焦急,守殿的侍卫一直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预防她突然冲进殿里。
终于看见萧策的身影逐渐清晰,漓茉心安定下来,迎上去问:“如何。”
“什么如何?”
漓茉纳闷:“什么时候完婚。”
萧策止步,转头看她,疑惑道:“你听见我提过完婚二字吗?”轻笑摇头,径直往外走。
漓茉听后愣住,什么意思?待她反应过来,准备跟上时,一名太监挡住她的去路,十分客气道:“公主,陛下已命人安排好您歇息的院子,请随奴才来吧。”
“可是,我!”漓茉跳起来向走远的萧策挥手,“喂,你怎么能又丢下我。”看着太监那张笑得过度的脸,漓茉又气又不敢直言,委婉道:“我能不能不跟你去?我想和他一起住。”漓茉用手指向远处的背影,太监顺势望去,轻笑出声,回答道:“公主无须着急,静心等待几日便有结果。”
漓茉一愣,打量太监似有若无的笑容,悟道了其中的意思,耳根发红,捂住脸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绕开太监的头颅,再看一眼已消失不见的人影,爽快道:“好吧,我听你们陛下的。”
……
萧运急召贵妃,贵妃速速更衣,确认妆容无误便随太监前往。到了太和殿看见萧运来回踱步,眉头皱得死紧,轻轻走上去站定,欠身问候:“陛下,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臣妾能为您解忧吗?”
萧运见人来了,停止踱步,就近坐下,向贵妃招手,“你过来,朕有事与你商量。”
贵妃迟疑一瞬,笑着应好,靠近站好。萧运抬头望她,指一指旁边的座位,“坐吧,这儿没有外人,你无须守那么多规矩。”
贵妃微微一笑,“规矩就是定来让人守的,臣妾可不敢不守规矩。”萧运一愣,转头望她,虽容颜不复当年,但气质越来越有韵味。
“朕急让你过来是让你替朕想想办法,让策儿娶牧原的和亲公主为妃。”
贵妃觉得不可思议,诧异道:“这……政治联姻,九皇子无理由拒婚才是,陛下怎会为此事烦恼。”
萧运轻指贵妃,意是贵妃直戳到重点了。萧运赞同道:“按理是如此。可朕有言于他,他不负所望完成使命,理应得到嘉奖,他要求娶顾家庶女,朕!”萧运不想再说下去,这顾家真是阴魂不散。
贵妃皱眉,原来如此,她迟疑道:“可正妃之位,只有一个……”
萧运望她,不语。贵妃低头思量,过了一会儿,抬头望向萧运,“除非……”欲言又止,面露为难。
“但说无妨。”萧运急声道。
贵妃轻点头,启齿续道:“除非,正妃之位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