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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电车艳遇】
101路电车车门缓缓关上,笨拙得像一只吃撑了的河马,载着一车厢人徐徐开启。
“等等!等等!”初宁背着庞大的书包,面红耳赤,双腿生风地狂奔过来。可惜,她来晚了十秒钟,101扭着笨重的大屁股无情地蜿蜒而去,车窗里映照出来的人脸,个个都面无表情,仿佛蜡像。
初宁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累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看了看手表,怎么回事?101今天提前了三分钟到?
同时跟她差不多表情,差不多动作,差不多气喘吁吁地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虽然穿着很酷的运动鞋,却还是跑慢了一步,他双手插着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也同时抬起了手腕,看了看表。
注意到有个女生在看自己,男生无奈地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表情,说:“等下趟吧,估计要迟到了。”
初宁没想到男生会跟自己说话,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却感觉自己心如鹿撞,有点脸红,还忍不住悄悄地看了男生一眼,在心里升腾起无限暗叹:“好帅呀!”
怎么从没见过这个男生?
初宁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中心位置,每天上学放学几乎固定路线。
开往学校方向的电车只有101路,还有一班地铁,大部分时间初宁是乘坐电车的,因为离家比较近,虽然电车的速度比较慢,出发时刻也不像地铁那么准时,上班高峰乘车的状况也很吓人,可是为了少走几步,她宁愿选择电车。
车上有一半的人她都很熟悉,每天在相同的时间,乘坐同一班车,大部分是上班族,固定时间上下班,似乎永远不会改变,就像他们的神态和表情。
五站,十几分钟路程,却像一部枯燥电影的时间那么漫长,初宁最大的乐趣,是在这漫长的无聊的时间内,幻想一个奇怪的故事,所有车上的人都是她的演员,她就是拥有魔法的导演或者上帝。
没见过这男生,她发誓她的记忆力绝对是超级好,这样好看的面孔她绝对会过目不忘,就在初宁翻遍大脑寻找关于这陌生男生的记忆的时候,没想到他也正好向初宁看过来,初宁迅速又把目光挪开,假装根本不在意什么好不好看的男生,脚下还在佯装百无聊在踢小石子,心却噗噗通通,完全像是错乱的方阵,无法平息。
十分钟后,另外一辆101从远处开过来,磨刀霍霍的初宁铆足劲头奋力地从庞大的人群中挤到车上去,塞进了人肉罐头。回头张望,发现那个男生也已经挤上车来,人实在太多,大家前胸贴后背,被死死卡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动弹不得,即使在这样窒息的空间里,他始终看到了她,还冲她笑了笑——牙齿真白!
初宁再一次别过脸去,满脸通红。
随着车上的摇晃,周遭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仿佛是在演奏交响乐,和脸上千人一面的僵尸表情形成了诙谐的效果。
这些成年人好像都不会笑,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他们也保持着克制理智的,千篇一律的冷静脸,如同集体被没收了笑肌,又像是在魔法师咒语下被扣押住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所以那一张夹在诅咒僵尸中的笑脸显得那么生动,那么可爱,那么温暖,那么……迷人。想都这里,初宁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知道在其他人看起来,她是僵尸还是怎样?
有点后悔没有把头发梳的更整齐,后悔没有穿自己最好看的那双鞋子,后悔没有长出三头六臂,能够一下子拥有让他注意到自己,迷上自己的魔法。
各种胡思乱想了一番,当然表面上不动声色,独自在内心演出了一场偶像剧,漫天飘起了钢琴曲和粉红花瓣。
猛然一阵撞击,让初宁从粉红偶像剧场醒过来。
到了站,初宁下车来,没看到那个男生下车,竟然有点小失落。
车辆在她的眼前经过,一车面无表情的人拥挤着,向生活的角角落落散去,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男生。
抬起手表发现马上就要迟到了,来不及翻腾和平复情绪,初宁快步向学校走去,正巧遇到了丛老师,从老师今天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睛,弯曲的头发上涂满了发油,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方便面,直接扣在了头上。
看到初宁满脸鬼怪精灵不明含义的笑容,丛老师气不打一处来,瞪大了眼睛用很严肃的语气说:“倪初宁,你要迟到了!”
初宁不好意思地笑笑,飞快地向教室里跑去。
背后还听到丛老师响彻云霄的训斥声:“最后一个总是你,就不能提前一点起床呢?为什么总是踩着铃声进入教室,在最后一秒钟才能坐下呢?难道脑袋里完全没有时间观念吗?遵守一次纪律这么难吗?……”
整幢教学楼估计都知道了丛老师班里有个叫倪初宁的同学,没有时间观念,总是迟到,违反纪律,糟糕透了……
整整一堂课,初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精神一直在恍惚,脑子里不断地闪现刚才那一幕车站偶遇。
奇怪,每天都乘坐的巴士,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男生,但是看他的样子,又像是附近学校的学生,附近就这一所学校,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可能从来没见过啊……难道是新转学来,或者临时在亲戚家留宿的?哎……好遗憾没能多跟他说上几句话,或者,找个借口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如果以后不能再遇到,这样一个人就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了吗?太可惜了……
脑袋里想着,笔下刷刷地按照脑海里的轮廓,画出了一个头发长长,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皮肤白皙的男生,低头一看,画的根本就不像,要是有陶狸尔的那双手就好了,她拥有一双神奇的手,可以画出任何她看到的东西,加上她对色彩天生的把握,她的作品充满童话感,自己什么时候有她十分之一的天赋就好了啊啊啊,看着自己画出来的大包子脸,初宁想死。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丛老师突然点名让初宁起来回答问题,初宁结结巴巴无言以对,丛老师又借此狠狠地讽刺批评了初宁一番,并把初宁当做坏典型坏榜样以警示大家,劈头盖脸说了半堂课。虽然很愤怒,但是初宁也已经习惯,不光丛老师,魏老师,朱老师,费老师,刘老师,大家都喜欢抓她当坏典型,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动不动就把她扛到耻辱柱上一通训斥,久而久之,初宁已经习惯。
她是个不受欢迎的学生。
算了,麦当劳里也有无人问津的单品,鲜花店里也总有角落里默默无闻的花,何况一个班级,一个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人人厌烦的,她包揽了这个名额,让其他人有机会优秀,这样想来,自己也不是自己完全没用的。
好容易熬到下课后,初宁兴奋得地把陶狸尔拉到教室外面,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艳遇跟陶狸尔说:“我今天在车站遇到了一个特别帅的家伙!”
陶狸尔好奇地说:“真的?”
“是啊,好帅好帅,简直没法形容的帅。”
“你好夸张。”陶狸尔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因为初宁经常夸大其词。
“真的,一点都没夸张,当时我我没追上那班车,就差几秒钟,该死的101,像个胖头陀,明明可以停一下等一等嘛,他也没追上。”
“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看样子不像……”
“附近也没有什么学校了呀。”
“说的就是啊,太神奇了,每天坐班车的人我都认识,如果学校里有这么好看的男生,我没可能不知道。”
“那你跟他打招呼了吗?”
初宁摇摇头,又紧接着说:“他跟我说了话。”
“他说的什么?”
“他说——等下趟吧,估计要迟到了……”
陶狸尔说:“那一定也是我们学校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和你同时乘坐一辆车,也是同样的上课时间?”
“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学校里看到过他,也从来没在101路上见到他!”
“别担心,也许下次这个时间,你还会遇到他。
初宁倒开始发愁。
遇到他,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