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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宁府剑州北二十五里,有雄山,称大剑山。<< 大剑山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西南另有一山,名曰小剑山,绝崖断离,两壁相对,似剑客对峙,气势雄浑。断崖处峭壁千仞,如刀削斧嬖,又似天剑中断,令人惊叹。
不知是这样的剑法,能够在天地间留下这样的剑势,亘古不灭。
不知是怎样的力量,居然能将这横亘大地的天剑从中斩断。
传说当年华山剑圣风清扬游经此处,突悟剑道,开创无招胜有招之境。自此往后,不知有多少剑客来到此处凭吊悟道,希望自己能一窥剑法的无上之道。
然而在普通百姓眼中,此处也不过就是一道断崖罢了。因一山两断状若门,故称“剑门”。
袁小贯仰望剑门关,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强烈的感觉——传说都是骗人的。什么剑客对峙,什么斩断天剑,什么无招胜有招,他一概没现。只不过雄关扼险倒是真的,几十米的石木关隘气势非凡。此时天寒地冻,关上守军不住的搓手跺脚,口中吐出白气。
进关的时候看到很多士兵从关外回来,每个人都带着很多马匹,周金凤说这些是珍贵的战马,战争中骑兵死了马匹走散,战争之后就派人出去尽量找回马匹,以减少损失。
因为是战争时期,兵匪不分,进关的时候被告知需要文牒。袁小贯傻了眼,正想解释一通,周金凤走上来,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守门官兵手上。那官兵用手一掂,布袋里哗哗作响,他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最近不太平,入关之后尽量别生事,现在犯事都罪加一等,还有就是经过村落的时候走快点,别停下来,记住了?那走吧!”
入关之后可以看到连绵的军营,不远就是一个集镇,名叫剑门镇。进入镇子先入眼的是一条笔直的大官道,青石大道平整宽阔,足够七八骑并行,两旁屋舍俨然。
袁小贯精神大振,心想这才是中原的繁华气象嘛,比吐蕃那穷乡僻壤好多了。心中盘算着找个豪华的客栈住下,好好休息一番,谁知走得一阵,却现官道两旁的房屋全都空着,不少房子门窗歪倒,屋里蛛网密布,似乎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袁小贯越看越是惊异,回头问周金凤:“这些屋子怎么都空着?”
周金凤道:“空了好多年了,自从十年前西征吃了败仗之后,这关内外十室九空,原本繁华无比的剑门镇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唉!看到那边没有,那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集市,一个月要开集十五日,可是现在都废弃了。还有那边,那座废墟以前专门卖野味的酒楼,远近闻名,很多益州的富商千里跋涉,就是为了来尝一尝味道……”
“我知道这里,我以前也来吃过一次。”叶济世一脸怀念的说道。
听着周金凤的话,看着眼前萧索的景象,袁小贯心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穿过剑门镇,眼前的景象更是萧瑟,大片的农田荒芜,村落里房屋破败,根本看不到人。走了一阵,前面终于听到了人声,只见一队官兵押着一队百姓在赶路,这队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哭哭泣泣的被官兵鞭打着前行。
莲儿一看这景象,似乎被触动了心事,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激愤还是害怕。袁小贯也以为遇上了军官胡乱抓人,咬牙道:“这些狗官兵!”回头就要去打开马背上的包裹。
周金凤见状连忙劝阻:“别冲动,这些官兵并不是胡乱抓人,而是抓边民。”
其余几人疑惑道:“抓边民?那是什么?”
周金凤道:“就如你们一路上所见,战乱导致边疆民生凋敝,人口流失。因而边关建设、防御、补给都变得十分困难,官兵抓了这些百姓就是为了补充边关的人口,让这里重新繁荣起来。”
袁小贯默然。一个国家,竟然衰败到连自己的国民都没有安全感,这是何等的失败。强制移民有什么用!不能安居,又怎么能乐业?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一路上不再说话。
此后眼见全是萧索和破败,虽然离边关稍远的地方开始出现人烟,但看在眼里比空无一人的村镇还要可悲。经常是饿得皮包骨头的村民坐在田埂上挖着草根,挖到一颗就连同泥巴往嘴里塞。看到袁小贯几人之后,连滚带爬的跑到路边,趴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叩头,只求讨得一点吃的。
袁小贯等人一开始还满怀善心的分给村民食物,得到后来,饥民越来越多,食物根本不够分的。袁小贯等人连自己的口粮都给了出去,满眼依旧是飞奔而来的饥民。
最后实在没有东西给了,只能狠心不理会他们,谁知这些饥民却开始拉扯他们身上的东西,袁小贯马背上的包裹都差点被人抢走。还有人对着马张口就咬,吓得莲儿惊呼起来。袁小贯毫不怀疑,要是再饿得狠一点,他们会张口咬人。
袁小贯不得不出手了,他甩开周围拉扯的饥民,打马冲了出去。身后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有人在哭,有人受伤了,有人还在地上叩头,叩得头破血流……
袁小贯这才知道那守关的士兵让他们经过村落时走快一点的原因。
周金凤和两个镖师沉默不语,莲儿哭了,叶济世眼睛红了,袁小贯也忍不住流了泪,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包裹,这包裹是血刀老祖留给他的,路上翻看之后才知道,血刀老祖真是把衣钵都传给了他。包裹里面装着一本“金刚瑜伽母拳经”、一本“雪山刀法”、一本“基本轻功”和一本“血刀秘籍”。此外还有一瓶丹药和血刀门掌门信物——血刀。那些武功秘籍一看就是新写出来的,有些墨迹还没有干透,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和修习的经验。原来那几天血刀老祖除了和东女族的女人厮混之外,一直都在给他默写武功教材。
“成为至尊,让天下没有战争。”摸着身后的包裹,袁小贯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叫做——使命!
此后的路上好了一点。经过村子的时候,田地里开始看到收成之后留下的谷垛子,民房的房梁上开始挂着包米和辣椒,早晚的时候村子里也会看见炊烟升起。偶尔有孩童光着脚从村里跑出来,对着袁小贯等人指指点点,脸上有矜持、有好奇、有担心,但是,就是没有笑容。
饿了一天之后,袁小贯找到一户看起来比较富有的农户想买一些吃的。觉得这户人家富有是因为在外墙上挂着一张动物皮毛。
家主人是一个大肚子的中年女人,表明来意之后,女人犹豫了一阵,还是把几人引入屋里。
袁小贯见那女人从米缸中舀出半碗米,停了停,又加了一把,看了看米缸,又倒回去一点,最后一咬牙,干脆把米缸中的米全都倒在碗里——碗没装满。
米饭就着咸菜还算可口,大家也都饿了,但这顿饭吃得还是有些慢。
帮忙生火的时候莲儿和女人交谈了几句,得知女人名叫陈叔芬,老家在五里外的陈家沟,三年前嫁到这里,夫家是猎户,名叫王添福。本来种田打猎日子不算难熬,但就在一个月前,一队官兵突然到村里,说是要征用当地猎户去做一件差事,完成差事后有5两银子和一石粮食的赏钱,她丈夫就随着官兵去了关外。谁知战争突然爆,他丈夫至今没有回来。而她怀有5个月身孕,想要出去找丈夫也做不到。
心情沉重的吃完饭,袁小贯拿出一把银子放在陈叔芬手上,陈叔芬坚决不要,她说:“就是一顿饭而已,不用给钱,再说了,这里就算有银子都买不到东西。”
袁小贯强塞了银子,扭头对莲儿道:“莲儿,你扶陈大姐进屋去。”说完走出门去,从包裹里抽出血刀,对着自己的坐骑说了句:“对不起了伙计。”手起刀落,把马砍死在地。
周金凤等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袁小贯是想给陈叔芬母子留下过冬的食物,于是招呼两个镖师一起帮忙。这两个镖师一个叫吴冬生,28岁,一个叫刘富驹29岁,都是周金凤的属下。
四人七手八脚的收拾好马,去皮去内脏,把马肉切成条状,一部分挂在屋外晾晒,一部分挂在屋里阴干,灶头顶上可以烟熏的地方也挂得满满的。
陈叔芬这才知道客人杀了马给她当食物,虽然孕期对血腥味十分反感,还是忍住难受出来不住的道谢:“请问几位恩人大名?如果我和孩子可以度过这一关,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一定告诉他恩人的名字,和他日日拜神,求神仙保佑几位恩人。”
袁小贯本不想留名,最后想了想,对陈叔芬道:“在下是血刀门的弟子,而这几位是天涯镖局的。”
收拾停当之后天色已晚,陈叔芬极力挽留几人留下来住一晚,周金凤推辞说几个陌生男人住下来对这女人的名声不好。最后是叶济世做了决定,他说见这陈叔芬气血有些不畅,想用金针帮她疏通一番。于是几个男人弄了些稻草在院子里打地铺,叶济世和莲儿在屋里为陈叔芬治疗。
这一夜袁小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想了很多。悬赏令的事、武功的事、十二星辰的事、百姓的事……想到了慕容小小、三哥、桑布、师傅、鸠摩智、格桑……但是他想得更多的,还是日间见到的那些饥民,和陈叔芬舀米时那挣扎的表情。
“而今我没有能力帮助那些数量庞大的饥民,但是至少,我想尽力去帮这个善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