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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妈一脸恭谨侧身侍立,心里惴惴不安。太夫人素来溺爱幼女,自己奉命而来,把孟宅这阵子七七八八事情一说,坐罗汉床上太夫人已是面沉似水,却不知太夫人会如何决断。
王夫人是钟贞长嫂,看着她长大,自小就疼爱她,凡钟贞事,太夫人也从不瞞她,王夫人一旁侍立,想起娇生惯养小姑种种为难处,也是替她难过。
“宣哥儿宪哥儿这阵子就少回孟家吧,”太夫人缓缓开口,“还有欣姐儿,定要看好了,莫让人算计了去。”
刘妈妈忙应道“是!”太夫人神色有些疲惫,挥挥手道“你回去吧,只要看好哥儿姐儿,余下都是小事。定要把哥儿姐儿看好了!还有,该瞞着你家太太事就瞞着她,莫让她多操心,多劝着你家太太,让她先按下脾气,别跟姑父拧着。”
刘妈妈恭谨应了,又见太夫人已是闭目养神,虽还有话想要说却也不敢再开口,又见王夫人示意她退下,只好恭敬行礼退了出来。到门外跟旧日姐妹打了招呼,又去寻孙夫人、卢夫人等请了安,方回孟府去了。
太夫人闭目歇了一会儿,慢慢眼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病了?变难看了?每五日出去礼佛?也就贞儿那傻孩子能信!小女婿一向是自己中意,人物俊秀,又关爱妻儿,就算纳妾也是被孟老太太逼,谁知他人到中年,却开始眷恋美色,如此欺骗贞儿。
可是就算他欺骗贞儿,自己又能怎样呢?真冲他爱妾下手,只怕他和贞儿情份淡。
王夫人亲自端了茶盏过来,服侍太夫人喝茶,太夫人到底上了年纪,感情脆弱,对王夫人苦笑道“怕她吃苦受罪,千挑万选才选中孟家,到了竟然是这样。”
王夫人陪笑道“娘竟是别这么想。家家有本难念经,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小姑家有几个没眼色亲戚,这也不算什么。只要儿女成器,夫妻恩爱,其余都是小事,不值什么。”
“夫妻恩爱?她这样还能算夫妻恩爱?”太夫人对于小女婿中年变节实难以接受。想当初钟贞初嫁,直到孟正宪出生,孟赉可是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和钟贞二人一心一计过日子。现倒好,会帮着小妖精骗自己妻子了。
王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娘想想,若是真不乎夫妻情义,怕是会明公正道宠爱妾室,若那样小妹又该如何?”若真没有夫妻情义,就像钟元那样,明打明宠爱蕊姨娘,自己又能怎样了?还不是死忍着?
太夫人锤床大怒,“他敢!”没有钟家提携,孟赉能有今天?他是泰安孟氏旁支,跟嫡支已是出了五服,早已不亲近了,比寻常百姓也强不了多少,若没有吉安侯府,他仕途哪能这么顺利!现如今翅膀硬了,就要学风流文人爱宠美妾,冷落嫡妻,哪有这样好事。
王夫人劝道“娘别这样。若气坏了娘,就值多了。妹夫不是忘恩负义人,外放做知府时多少人巴结他给他送美妾,他是一个也没收过。那装病黄姨娘,不还是娘送过去?这些年妹夫官越做越大,房里还是那几个人,并没有添一个半个,这是妹夫知礼处。”
太夫人闻言气也平了些,那黄馨可不就是自己送过去?冲王夫人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任事也想不到。”王夫人心疼说道“您就是太疼小妹了,一听小妹吃苦,您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太夫人苦笑道“贞儿这傻孩子,都四十岁人了,还是心里只有男人,她现如何能和年轻貌美比?以后怕是得吃苦了。”
王夫人想了一想,道“娘想想,妹夫肯这么费心思骗小妹,正是他心里还有小妹,意小妹;娘只管放心,妹夫是个有成算,必会给嫡妻脸面,也不会让小妹伤心难过。”
男人肯骗你,那还不是糟糕,怕是他连骗都不肯骗,连骗都懒得骗。
男人若肯费心思骗你,还是心里有你。若能骗你一辈子,呵,那是你真有福气。
太夫人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又和王夫人说了几句闲话,问道“煜儿媳妇还是没动静?”
王夫人脸有忧色,“是,还是没动静。”真是愁死人了,长子已是二十八岁,却还未有一男半女,看着那卢氏也是个身子康健,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子嗣,房中也有几名姬妾,也是没用。
太夫人叹了口气,“想是煜儿儿女缘薄,你带着他媳妇多去上柱香,只盼佛祖垂怜,令我钟家早日有后。”
王夫人低声应了,又服侍了一会儿,方退了出去到回事厅理起事来。
刘妈妈回到孟家,硬着头皮把太夫人话说了,钟氏愣了一会儿,大哭道“娘可真是狠心!只顾着外孙子外孙女,女儿就不顾了吗?”
刘妈妈心疼哄劝着钟氏,太太从小心地就好,就是心思太单纯了些,一点手腕也没有,一样花招也不会使,也就算太夫人始终护得紧,不然,早就老太太和姨娘们拿下了。
钟氏想到丈夫要被分走一半,这些日都睡姨娘处,委屈哭了又哭,到晚间哭得累了,伏榻上歇息,朦胧间却觉有人来到榻前,温柔凝视她。
莫不是做梦?钟氏揉揉眼睛,真是孟赉,她扑入孟赉怀中哭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孟赉抱她怀里柔声抚慰,哄劝许久,钟氏才止住哭声,夫妻二人细细说起话来。“那两个丫头出身倒也罢了,我便是不去,她们也不敢则声,府里也无人为她们做主。丁姨娘那儿却是不能不去,若不去,老太太必不依,太太说可是?太太放心,姨娘只是姨娘,怎么也越不过太太去。”
从十五天减到五天,钟氏虽还是不情不愿,却也觉得是意外之喜,点头答应了,孟赉她耳畔轻言细语“丁姨娘是老太太娘家亲戚,太太何苦要打要罚惹老太太不痛?便是那两个丫头出身,一向训顺听话,太太待她们和气些岂不好?便不为别,也要想想两个闺女。太太,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好不好?”
钟氏听得孟赉话中之意对三个姨娘全无情意,不是顾着老太太就是顾着庶女,心中甚喜,当下大方答应了以后不找丁姨娘麻烦,厚待两个丫头出身生了庶女姨娘。只要她们安安分分不分去丈夫宠爱,就让她们逍遥自过日子去。
孟赉揽钟氏怀里,温柔道“好太太。”钟氏脸热心跳,意乱情迷,这些天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刘妈妈见孟赉留宿正房,次日钟氏脸色妩媚,神清气爽,松了一口气。便不怎么理会钟氏这边,只顾着把欣然看严实了。
姑娘家,不能有一步行差踏错。家里住着些居心叵测人,六姑娘那儿可要万分当心。
刘妈妈崩紧了弦,把钟氏嫡出几个孩子看得严严实实,不只六姑娘欣然,就连两个男孩处也不敢放松,孟正宣借口学业忙,孟正宪借口要练兵,都不怎么回孟府,即使回也是匆匆到萱瑞堂请个安就离开,一点儿机会也不给胡晓礼。
这样亲戚,唉,什么时候才走?刘妈妈怨念了。
刘妈妈辛勤工作同时,孟悠然还悠闲万分渡假。
“阿悠,你家里老太太、太太对你倒都很宽容。”水冰心有些疑惑,阿憇可是住了没几天就不情不愿被接走了,自己是生母已逝,父亲万事都由着自己,阿悠一个庶女,也能外面玩这么久,真是不合常情。
“我家老太太,理亏嘛,她娘家侄孙有些不着调,花园里拦着我说话,我爹都开口撵人了,她还舍不得侄孙一家走。既舍不得侄孙一家走,我出来避暑她也无话可说。”悠然解释道“我家太太,大概是心虚吧,她似乎做了什么蠢事惹到我爹了,这会子巴不得凡事顺着我爹好挽回,哪有功夫理会我?”说到底,孟悠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孟府,还是府外,孟老太太和钟氏并不多么关心。
悠然说完,水冰心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一阵凉风吹过,水冰心不知想些什么,脸上有几分怅然。
悠然心中一动,水冰心又是为什么别院住了这么久?虽说她无人管束自由自,可毕竟是单身少女,这般独自离府别居,其实也不合常情。
悠然当然不会开口问,她不是小孩子了,别风度未必有,不刺探别人秘密,尊重别人**,还是可以做到。
再好朋友,也是要保持距离。亲密无间?千万不要。
水尚书和孟赉心有灵犀,休沐那天一前一后到了若水山庄,两人看看爱女没有变黑,没有变瘦,脸色红润,笑意盈盈,各自放了心,两对父女别院下棋、钓鱼、划船、登山,玩了个不亦乐乎。
“天不早了,爹要回城就早些回吧。”悠然体贴说道。孟赉虽疼她,却是管头管脚,悠然其实是撵人了。
渡假嘛,要就是自由自,有个老爹旁指手划脚,人还怎么玩?
“不回了。”孟赉笑道。
悠然傻眼了,休沐,不都是一天吗?第二天不该回城里上班吗?
孟赉看着她傻样子,乐了,刮了刮她小鼻子,“本朝惯例,夏日休沐视衙门忙闲可至两日或三日。这阵子衙门事闲,爹明日还可再歇息。”
水尚书也笑道“老夫也是,还可再歇一日。便陪两个丫头多玩一天。”
悠然抱着孟赉胳膊发闷,,明天还是要被管得死死呀,孟赉仿佛知道她心思一般,看她发闷,反倒笑得加开怀。
他一定是故意!悠然恨恨想道。忽起了促狭之心,找个没人机会偷偷趴孟赉耳边问道“娘娘寺斋饭,好吃不?”其实想问“娘娘寺禅房,睡着舒服不?”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这么问,若真这么问了,怕是装昏倒也没用了,定有一顿好打。
孟赉一点不讶异悠然能猜到,摇头道“我们不娘娘寺吃斋饭。”
不娘娘寺吃斋饭,那到哪里吃饭?悠然用眼神问道。
孟赉只微笑不答,脸上表情却有些怪异。
娘娘寺边上就是孟赉私房院子,悠然募地想到一种可能,吃惊道“难不成是她自己做饭?”黄馨做饭,哈哈,特别呀特别。
一个绣工到极致女子,想必是心灵手巧,可她做出饭来,色香味一样没有,难吃至极。
偏她没一点自知之明,还挺爱做饭,广州时,每逢黄馨兴致勃勃往厨房去,悠然铁定跑得远远,孟赉勉强挟两筷子,也会找个事由逃走。
难不成这会儿为了偷情,连这样吃食也能容忍了?悠然睁大眼睛。
“不让她做,她偏要做,看她那么兴兴头头,就由她吧。”几个月没有一起,实是想得狠了,欢好后黄馨定要做饭给他吃,没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吃几口,唉,难消受美人恩。
悠然笑弯了腰。
孟赉佯怒,拖过悠然打屁股,父女俩闹成一团,悠然银铃般笑声传出去好远。
罗湖山庄派了管事嬷嬷来请安,知道水尚书和孟赉晚上要留宿,明日还要盘桓一日,喜道“这可是好,明日我家将军要去围猎,两位大人若有兴致,何不一起去?”
水尚书和孟赉还未答话,悠然眼睛已是一亮,殷切看着孟赉,孟赉沉吟道“打猎我却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