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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我们的弘王殿下竟然也是个如先帝、惠帝一样的多情种啊。”
卫无回折扇轻晃,不无感慨,“倒是有心了,能一眼看出这立后计背后的目的与风险,还能用这种方法刻意传到我们耳朵里。一番话字字句句站在你我角度上分析,竟是对任氏如此不一般,年少而慕艾,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说完了么。”薛铭坐在他对面,容色淡淡,“说完就快点解释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来驳回萧临提出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算漏,可是也没那么多功夫听你吟诗。”
“无趣。”卫无回“啧”了一声,复又挑眉笑了起来,“不过谢大将军信任了。”
他开始解释,“弘王说的的确有理,只是他终究太年轻了些,不知道人心易变。”
“任盎只一子一女,那任嫤据说是他眼珠子似的宝贝长大的,逼他杀了女儿,心中岂能不恨?这恨么,一开始的确冲你我而来,可是那时他既然不反,对你我又能做什么?反倒是襄世子年已十五,死了一个任嫤,总会有下一个世子妃,届时任盎心中会毫无芥蒂?”
“所以,无论他交女儿、杀女儿、不交女儿,终归他与华景之间是有了裂痕。”
另一边,东城一里巷中。
“南军二万,北军五万,郎卫兼城门屯兵共二万,京郊细柳营三万,微风营六万,棘门营二万。”
淳于晏一番惊怒后,又展开了另一张长绢。
看着地图上后来用炭笔加上的数字,他不禁吃惊,“世子每天待在宫里,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连我们都还没完全弄清薛铭的具体兵力。”
“算的。”唐宋元敛了脸上的不正经,吐出两字。
“算的?”
“南军驻守流央宫,北军守建阳城,城门屯兵守四城门,郎卫负责殿内。这四者间必须有一个制衡,殿下在宫内,必然通过交接班摸清了郎卫和南军的人数,然后就可以一一推测了。”
“至于三大营的人数,应该是根据之前四者,和出兵赤巾的人数推测的。”
“这也太草率了罢。”淳于晏皱眉。
“不,这份计算是殿下在军中十年积累的经验而来的。你不曾理过兵事,当然不会懂得各中奥妙。”
“你理过兵事?”淳于晏嗤之以鼻。
“哎呀,你忘了十年前小老儿曾带兵五人护送你入建阳吗?你别不把五人当兵啊,名将手里一人也是奇兵啊。”
“……”淳于晏冷冷一笑,“名将手里一人的确可以是奇兵。只不过在你唐宋元手里就全都变成猪头了。”
“啧啧啧,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缺德,人家五个小伙子好心好意地来护送你,就被你骂成畜牲。”
“人是好的,只可惜蠢猪指挥的人终究也只能变成蠢猪。”
一番唇枪舌战后,两人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地图上,细细琢磨起来,这事关未来半年,他们的具体布置。
越看下去,淳于晏的眉头夹得越紧。只见那份地图上,虽然对三大营、南北军做了详细的描述,但是却没有什么大动作,反而把他们的人都往城东引去。
“嚯,这是怎么回事?你本来就又老又丑了,这眉再一皱,简直要升天了。”唐宋元一回头就见淳于晏的晚/娘脸,不禁连连摇头。
“世子是装病装糊涂了吗?放着三大营和南北军不理分毫?”
“这你就不懂了罢。”唐宋元晃了晃脑袋。
“你懂?”
“当然,你求我告诉你啊。”
“那老夫还是先给你来一针治治你的老毛病。”淳于晏吹了吹胡子,作势要打开药箱。
“哎哎哎,别冲动别冲动,君子动口不动手。”唐宋元立刻抓住淳于晏的手腕往地图上带,“来来来,淳于太医且听老朽娓娓道来。”
“你说说,你们王爷什么时候会举兵?”唐宋元捋了捋胡须,颇为仙风道骨道。
只是这一幕落在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对方各种不修边幅的淳于晏眼里,就只剩嫌弃了,他甩开唐宋元的手,“当然是……”话到了却是顿住了。
唐宋元一手在头顶上方指了指,“当然是当今驾崩之日了。”
“自太/祖皇帝以来,朝廷一直给了襄王府无上的地位与尊荣,唯一的异姓王,偌大的封地,以麒麟为王府图腾,允着与天子同色朝服。”
“至明帝削藩以后,所有藩王只剩下一各郡的封邑,还是名存实亡地被供着,没有任何官员任免权,也只有襄王府仍享一州实权。”
“这样的荣宠,只要萧氏还在一天,华氏就一天不能反,‘忘恩负义、背主无德’的骂名,襄王府担不起。只有等到当今驾崩,再打出‘为大行皇帝报仇’的旗号才可以。”
“只是,那个时候,不只襄王府,其他各路诸侯必然也都举兵了。”
“襄州远在东北,肯定没办法即刻到京。先迎上三大营和南北军的一定是其他诸侯势力,甚至是其他起义军。”
“那……岂不是尽失先机?”淳于晏忧虑道。
“不,恰恰相反。乱世一旦开启,必然是诸阀割据的局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结束。让其他兵力和薛铭消磨才是最好。”
“那若对方取胜,攻入建阳……”
“莫怕。你想想,昔日汉高祖军灞上、进峣关、取咸阳,子婴献玺于道,他为什么只拿了财物就退出来了?”
淳于晏恍然,“因为那个时候的咸阳人人想要,却不是人人都要得起的,一旦谁拿了它就会遭群起而攻之。建阳也一样,到了那时,只会成为烫手的山芋。所以三大营和南北军根本不必我们花力气。”
“不错。孺子可教也。”唐宋元欣慰地摸摸淳于晏脑袋。
淳于晏立刻眼睛一眯,冷光一上,忽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你今天吃错药了,竟然讲得这么详细?”
“唉,现在不教教你,等以后小老儿走了,你岂不是要找不到北?”唐宋元长吁短叹,极具担忧。
淳于晏破天荒没刻薄,“你要走?”
“当然要走。”唐宋元笃定地点了点头,“当年,我输了一子与你们王爷,答应替他在建阳当牛做马二十年,现在期限已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着,他就苦哈哈起来,“当年我是究竟为什么要溜进襄州,结果被华景和喻嘉那两个小狐狸给逮到的。都怪那个谁谁谁跟我说,襄王乃当世第一美男子,才害得我心痒难耐,然后一入襄州深似海啊……”
淳于晏嘴角抽了抽,“不许对王爷不敬。”
可别说,一说就来劲了,唐宋元忍不住咂咂嘴,“不过那个时候的华景还真当的起那句‘华郎美姿容,一笑醉春风’啊,连当年‘名满建阳,美极王郎’的王钓也比不上,只是二十年过去了,王郎已经垂垂老矣,不知道你们王爷有没有长皱纹,身材有没有走形……”
说着,仿佛看到绝代美人一秒钟变糟老头,唐宋元的悲伤无法自抑,“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还好还有你们小世子让小老儿老怀安慰,只是到底单纯年轻了些,不及他父王当时的气度风采啊,啊呀――”
门外名为整理实为望风的两个小夫妻对视一眼,颇为无奈,还得立刻给遮掩道:“这次咱爹叫得真早,看来是快好了。”
“是啊,夫君,真是太好了。”
淳于晏一针扎在哇哇叫的唐宋元穴位上,“王爷春秋鼎盛、天人之姿,就算把你这种蠢物放染缸里漂上三天三夜也漂不出王爷半分颜色,就你这样也敢评论!”
“啊嗷,淳于太医大人足下,小老儿知错了,知错了。您放过小的,小的给您一个大大的提醒。”唐宋元一边疼得直翻白眼,一边讨饶。
淳于晏哼了一声,又把针插/进了一分,在唐宋元最后嗷的一声惨叫中,才捻了捻拔/出来,吹了吹,“什么提醒?”
唐宋元浑身冷汗地瘫倒在床上,喘了几口气,才虚弱道:“你啊,可以开始好好琢磨琢磨,如果要你鸩杀当今,你有什么好办法没?”
“鸩杀当今?你是说……”
“你想想,薛铭必然是要等到解决了各路诸侯,才会对当今出手,可是你们王爷能让这一天到来吗,当然不能,那还玩什么,所以必须先下手为强。”
“现在,其实所有人都在等他死,只要当今一死,他们就都师出有名了。”
“所以,当今的死是一个启动子,这个启动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占尽先机,不然你以为他们花大力气让你进宫当太医是为了什么?”
“估计你们小世子在离京前给你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毒杀当今,期限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到五年,那就得看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准备好咯,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得手又能全身而退罢。”
“可惜咯,我倒还想见见当今呢,大概是同道中人啊。”
被唐宋元誉为同道真人的萧协此时却做不上什么偷香窃玉的事,或者口花花一发华璧,来证明两人的统一战壕。
流央宫天子寝殿大火。
“走水啦,走水啦!”
“快!陛下还在里面!”
“快救驾!”
一片嘈杂声中,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的华璧不由揉揉脑袋披衣而起,“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东边火光冲天,那个方向是……天子寝殿。
华璧脸色剧变,来不及换衣服,就忙朝大火方向去了。
寝殿外,宫人们一个个都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大声呼喊、提水扑火。
只是今日东风,火势又大,扑火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大火蔓延的速度。
华璧匆匆赶来,只见那些宫人都群龙无首,混乱纷纷地奔走呼号、提水扑火。
“混账!你们,还有你们,给本王进去救陛下,救驾者,千金赏;救不出来的,全都不许出来!”
“你们继续提水扑火。”
“你们去找卫尉大人派人马过来救人救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