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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靠近友客居的背街小院,足有两进。
郭大正带着张哲夫妇和三七、白鹭在内院走动相看。
张哲才转了半圈,心里就将这房子画了个圈,他是必买的。
两米多高的石头院墙、全部面积不下六百平,大小房间有十多个。最令人讨喜的是,内院之中还有一方由井水砌成的十多尺的小池塘,塘边有十多枝翠竹,正好栽在正房的大窗前。
张哲观察到,孟小婉在看着这些竹子的时候,脚步当时就微微一顿,随即便轻快了不少,想必她是喜欢的。
“实不敢瞒张郎君,这处院子原是县中钱举士的宅子。在我们牙行手里押了近一年,就是因为价格高了些。钱举士去年得了同窗的举荐到东边的郡县做官去了,这房子便完全抵给了行中。这房子原价一百三十两还要往上,但是如今的行情郎君也是知晓。这战火一起,莫说买房,卖房逃难的都不知会有多少。所以,我给您一个实诚价,一百两!郎君觉得如何?郎君自然也等得,只要这贼军进逼郡县,我这价也还会降。但若是那样,我也不建议郎君置房了,不如留着银子外走他郡也好。”
“郭牙人,这话说得委实漂亮,”张哲当即拍了板,“那便是一百两了。”
郡城同知衙门后院。
陆竹山跪坐在案前,脸色阴郁。他发髻微散,衣服上还有颇多褶皱。
当桃林县的密使漏夜凭借葛重的大印直入太守府,孙同知也被叫去议事的时候,陆竹山就隐隐发觉了不对。只是他偏偏在那时自持了一回,想等着孙同知回衙,被他套出话来后再传与外面。
毕竟数年来,孙耀对他几乎是言无不尽,更是言听计从。
可谁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来自太守府的亲兵就封住了同知衙门内外。同时,同知衙门的卫兵则被调到了太守府看住了内外门户。
那时,陆竹山心里就乱做了一团。
这分明是两家衙门知道了内部有细作的防范之举。
而当桃林县内有贼军犯境,还焚毁了五柳观的消息传来,同知、通判都将办公案卷全部移往太守府时。
那时还没暴露的陆竹山,当即就一脸煞白。
他没料到严匀居然有如此魄力,借着贼军入境之际,连一直中立的本郡通判也他说服。三家合衙办公,只能说明一件事,同知、通判同署,将郡中生杀大权全部交到了“战时总指挥”严太守的手中。
有了这个权利,哪里还需要去西山守株待兔宋家车队,直接查抄宋家还怕抄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来?陆竹山那时心中就把“惹事”的上阴兵卒骂了个半死。
不过,一切都还不是没有机会。
因为他知道带兵来犯武陵的军将,是兰阴王帐下以迅果著称的一位。只需那人在观到五柳观火起之后,急速扑击岩门,进而转攻郡城,有他与宋家为内应,一切还大有可为。
在陆竹山看来,就府衙得信的时候,上阴军马应该已经离开了西山,冲入了了岩门县。
可直到严太守把全郡宋家势力扫空,情报显示那些上阴兵马居然一步没动!
宋立善是个养尊处优的人,根本不是个能熬刑的。虽然宋立善支吾搪塞了半日,最后还是将陆竹山的真实身份交代了出来。
陆竹山面前的案上,只有一碗药水,已经冰凉。
在陆竹山的身后是孙耀的两个同姓亲兵,正耐心的手扶刀柄盯着他的脖子。
如果陆竹山自己对自己下不了手,他们就会帮他了结。
陆竹山一阵悲苦涌上了心头。他方才已经将自己与邵转运的关系说了个明白,但是孙耀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知道孙耀已经相信了自己与邵转运的好友关系,但是他的结果却是必须“暴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孙光显的幕僚,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与邵转运的私下关系,尽管整个府衙的高层都相信这是个事实。
他只要活着,唯一的作用就是反口把同知孙耀也扯进这件事中去。
“某既然不可活,那想必宋家主也是活不到南阳的。”陆竹山叹了一声,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药碗。
太守府。
坐在严匀右手的孙光显,明显有些颓唐。
严匀放下手中的一份清单,嘴里也在安慰着好友。
“光显不必灰心,邵某人掌握转运大权,银子是从来不缺的,收买一两人不是太过稀奇的事,”严匀四十多岁,正值年富力强之际,心态颇为乐观。
孙耀摆摆手:“我所叹,只是惜其才耳。数年来,同知府内各项宗卷、判事经彼之手,几乎毫无错漏。陆竹山虽是邵某人派来的暗子,但是做事却是不亏的。”
“光显也应知道,”严匀签下一份文书,又递给了孙光显附署,“便是你不让他死,邵某人也会杀了他。此人知道邵某人与邹天养的勾当,除非邹天养之前成功夺了武陵,否则他也是死路一条。”
孙光显看了一眼严匀递给他的文书,当即就吃了一惊。
“子衡兄,你这封文书为何是发给邹天养的?那人应在兰柯、上阴,你我虽临掌武陵军政,但也不能越过道中直接发文至兰阴去。便是贺观察也须得三使合署,才能发书到彼!”
“呵呵,”严匀随手又处置了一桩文书,漫不经心的冷笑一声,“这个伪王怕是已经到了我武陵地界。我观贼军行止,分明就是邹某人亲身到了。首鼠两端,不过是他还打着内附我大郑,想听宣不听调的那套。”
孙耀也冷笑起来:“若真是他到了武陵,那这战事恐怕也就熄了。此人全无十多年前的果勇,先谋取武陵也不过是想与我大郑谈判多个极重的筹码。如今,他怕是真的想先谈一谈再说。”
“掉以轻心不得,”严匀指着手中刚刚签完的文书,“我已下令全面征召郡内各县乡丁入各县分守,拖得半月就是全功。而那份送往贼营的文书,不够是试探罢了。”
“这又是如何的说法?”
严匀洒然一笑:“我的使者若两日内回来,吾便知那邹天养正在营中;若使者回来得晚,那便知在营中主持大局的并非他邹天养,须向后传递消息请示。”
“若是使者不会来呢?”
“不回来?”严匀笑着摇摇头,“那便是邹某人真的在做内附的美梦。我若是他,要是决心要战,必斩了使者之首级送回武陵。一则振奋军心,二则弱我士气。否则留着我的使者在他营中不杀,任谁都知他在想什么,彼军战意必然不烈。十五至二十日,等我道中各军回师,他届时想走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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