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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之接着问道:“谢君可还觉得她低微?”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王靖之目光森冷的看着谢元清,谢元清面色苍白的定在那。
就在此时,一声爽朗的笑声响起,众人侧目看去,谢元朗悠悠的执起酒杯,对王靖之一俯身道:“我家大兄醉矣,醉话怎能当真?”他轻轻的揭过谢元清的屡屡失言,接着道:“元朗代大兄致歉,望王君,杨氏女郎,不要因醉话介怀。”说着,他一仰头,将酒喝干。
杨毓看着这双桃花眼,谢元朗乃是当朝中正官,将来杨秀若想入朝为官,势必要经过这人的,此人绝对惹不得,倒不如顺水推舟,大事化小,她唇间粲然一笑道:“甚醉语?阿毓并未听到。”她小手暗自拉拉王靖之的衣袖,示意不愿再追究。
王靖之抿抿唇,随着杨毓回到软榻上。
杨毓安坐榻上,笑语嫣然道:“今夜月色皎然,我等何不以月为题作词?”似乎方才的一幕根本没发生过一般,那双流光双眸扫过谢氏之人。
:“好!”桓七郎大笑着。
杨毓面向朗月,言笑晏晏,双眸流光溢彩,缓缓的吟道:“戚戚然,山与月。湫湫然,谷与音。借问仙宫何在?举头去看。”
杨毓笑着看向桓秋容道:“阿妹也来一雅言?”
桓秋容微微垂头思索一瞬,于帷幕中站起身来,冲着杨毓俯身行礼,扬声道:“新娇着尺素,脉脉欲清尘。剪窗不能语,化作白玉珏。”
杨毓的诗着重写情境、意境,桓秋容的诗,是没有写一个月字,却将月的朦胧之美写的淋漓尽致,若真要评个好坏,那要看,这评论之人是喜写实还是写境。
:“二位女郎才思敏捷,或虚或实,皆是上品。”同谢远清同来的谢氏郎君,似乎是叫谢瑄的赞了一句。
桓七郎起身笑道:“我也来附庸风雅一番。”
冷然的宴会,转眼之间又热络了起来。
众人兴致高亢之时,谢元清已悄然而去,而谢南笙亦不知何时不见。
谢元清一上了自家马车,方才那副桀骜自大的模样瞬间消散,他本就生的清隽,此刻无那十分自负,整个人的气度便都不同了。
:“行之。”两个字轻轻落下,马车悠悠朝着南岸而去。
众人再次把酒言欢,也不过是各怀心事,徒有其表的热闹罢了。
阿桐望着桓秋容的帷幕,小手握拳,容色有些踌躇不定。
孔夫人笑道:“你还不去?”
阿桐抬眼看向孔夫人道:“师母何以猜中我心中所想?”
孔夫人爱怜的看着阿桐道:“自桓氏女郎出事,你们便再无来往,此刻得到机会再不去将事情挑明只会越来越生分。”
阿桐微微点头,终于起身来到桓秋容的帷幕边。
桓秋容坐在朦胧的帷幕中,看着阿桐前来,略有些诧异,等着阿桐开口,却发现他踌躇不定的站在那。
桓秋容轻笑一声道:“殿下呆立在此,阿容可不会消减恨意。”
阿桐双目一定,讷讷的道:“你果然恨我甚深。”说着便准备转身离去。
:“哎!”桓秋容急急的喊了一句,阿桐脚步停住。
:“害我之人已然伏诛,我恨你作甚!”桓秋容笑意盈盈,坦然的讲出这话。
阿桐心中却依然对她有愧,低低的道:“到底是我错,请受我一拜。”阿桐慎之又重的拱手一拜。
桓秋容娇笑一声道:“罢了。”
阿桐这时心中才放松,也是一笑。
月华高升,杨毓将赴宴的士人公卿一一送走,这才徐徐的往回走。
阁楼下,王靖之负手而立,他身姿颀长,月光笼罩之下,显得格外轻尘。
:“郎君。”杨毓微笑着走到他身侧。
王靖之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
这人的容貌,无论看多少次,杨毓还是觉得晃眼,她不知不觉的将衣袖微微抬起掩住半边脸,低低的道:“郎君仙人之姿,毓怎能般配?”
王靖之缓缓走进杨毓,戴着指环的右手紧紧的抓住杨毓掩面的衣袖,他的手冰凉,她的手温热。
:“辗转至此,岂非命途?”
杨毓手腕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王靖之道:“今日郎君如此作为,于名有碍。”
王靖之淡然一笑道:“无妨。”
杨毓微微垂眸道:“阿毓一生已然注定无法周全。”她在担心。
王靖之缓缓地道:“我出身如此,并非我能掌控。家族使命与生俱来,我亦无法现下就归隐。”
:“恩。”杨毓低低的应了一声。
王靖之有些急,他眉宇顿了一顿,那股落寞萦绕上心头:“等我。”
:“恩。”杨毓语调未有一丝改变。
王靖之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他双手轻轻抚上杨毓肩头,正色道:“你后悔?”
杨毓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对着他深邃清亮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许多时候,郎君所行,阿毓皆知晓深意,惟愿郎君以真心相待。”
王靖之对自己这忽然而至的患得患失感到厌烦,自何时起,他的心性这般不安?
杨毓抬起小手,轻轻的抚在王靖之微微蹙起的眉间,那双小手带着淡淡香气,温热,柔和的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抚着:“思君,旦暮不敢歇。”
王靖之听着这软糯的话语,心中只觉得狠狠的一窝,手掌抚上杨毓的发,缓缓的,缓缓地,发出一声叹息。
皓月当空,一对璧人依偎。
缱绻风姿,若世外仙侣。
城外东山,临水而建一间青瓦屋舍。
谢元清默默的抿了一口清茶,抬眸看向眼前的中年士人。
那士人一身素白衣袍,神色潇洒,微微一笑道:“竟是这样?”他的鼻音很重,一口洛阳腔,语调却很悦耳。
谢元清抿唇而笑道:“儿已试探过,阿翁不必忧心。”
那士人点头道:“阿清所言,为父自然信得过。”
谢元清看着面前这雍容清贵的士人,孺慕之情渐浓。
谢安,谢氏家主。
他性情闲雅温和,处事公允明断,不专权树私,不居功自傲,有宰相气度、儒将风范。
谢安此时反倒更加疑惑了,他微微垂首道:“我果然不善权谋。”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若非与桓氏相谋,极力打压王氏,我何必这般殚精竭虑,让你们多番试探,真真做贼心虚。”
谢元清眉心微微一蹙道:“阿翁言重,身在局中,皆是身不由己。阿翁所行亦是为谢氏一门前途,何必自责?”他冷哼一声,充满不屑道:“那琅琊王氏仗着门楣高贵,不是也一度瞧不上我谢氏后来居上?若非阿翁出手,何来谢氏今日光耀?”
谢安微微转眸看向长子,长叹一口气,看看周围简陋的茅屋道:“王氏不费吹灰之力,重回朝堂。这三载的辛苦付诸东流啊!”
门外传来下仆急切的脚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原本就昏暗的茅屋吹进冷风,烛火徒然一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