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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晋所谓的规矩其实很简单,两人换弓。
见于白怔楞,曲晋解释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武器,习惯会让自己的武器有如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莫不如换对方的,够陌生,比真实力。”
曲晋这话敢放出来,于白便不敢掉以轻心,正如使枪之人都有自己习惯趁手的枪型,而真正的高手,却是熟知每一把枪的性能与长短板,三发之内便能掌握手里的枪,有点类似于武侠小说里说的那种无招胜有招。
于白略一思忖,点头,“依你。”
两人自然不可能再选择鸽子这种靶标,然而目标不动,人却可以动,两人来到跑马场,着人将箭靶至于跑道外圈,共二十个靶,每人五十支箭,看谁在最少的圈数□□完箭羽,同时中靶最多环数最准者胜。
于白跟曲晋都还在适应对方的弓和弩,相对于曲晋,于白适应曲晋的弓稍微容易一些,毕竟在换弩之前,于白也是练弓的人,只要熟悉曲晋弯弓的重量,手感以及弦的韧性。
反观曲晋,虽说弩对臂力的要求相对较弱,但于白这把已经改得不像弩的弩也是让曲晋很难捉摸,曲晋在熟悉的同时,更是对改造出这样一把弩的于白充满了好奇。
适应完弓的于白抬起头,看到曲晋还在研究自己的弩,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之前能答应曲晋换□□的提议便存了几分显摆的意思。
曲晋也抬起头看向于白,“可以了吗?”
于白点头,两人翻身上马,仍是以竹哨声为信号,只是吹哨之人成了常治。
一声令下,两匹马瞬间冲出了起点,本以为两个高手会立刻出手,结果两人竟都按兵不动,只是握着弓/弩俯身贴于马背,快速跑完了第一圈。
第二圈刚起,于白首先发力,正中靶心,几乎在离弦之际,曲晋的箭羽也搭弦上弓,紧随其后正中靶心。
两人马速旗鼓相当,射箭更是不分伯仲,直看得围观的兵士们叫好声连连,甚至有些人已经半打赌起来,两人谁能赢。
五圈已过,两人的箭袋里均只剩一支,于白渐渐将马贴靠近跑场边缘,在确认好速度后,身体后仰,近乎完全背贴着马背,身体微侧,就在众人不明白他如此动作的目的时,于白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这一箭于白的角度把握得相当好,同时借助马匹前冲的惯性增加了箭失的冲力,一箭三靶,比方才一箭两鸽还要让人惊艳,场外的欢呼惊天响起,毕竟都是些直脾气的将士,服实力多过服家世,于白这接连两手足够让他们忽略他是云司简的人而真心叫好了。
一旁的曲晋也是略显诧异,旁人许是只看到了于白这一箭的精彩,他却看到了于白这一箭的勉强,且不说自己那把弓的弦力对一个少年人来说略显勉强,单就于白这射箭的姿势,下马后恐怕也得难受个半天。
曲晋有点看不明白了,不过是一场切磋,于白何至于如此卖命,没错,就是卖命,他那一箭,为了角度达到,几乎全靠脚固定身体,箭离弦的反冲力在移动的马背上是被放大的,稍有不慎坠下马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两人正在比赛,马速都是相当快的。
一边思索一边将自己的最后一箭射出,虽也是箭无虚发,但是到底输给了于白的最后一箭。
曲晋降速下马,这才看到站在围观人外的云司简,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于白已经下马等着曲晋,见曲晋下马也没有上前,直到曲晋将□□还给他,他才无甚表情地交换了两人的弓与弩,随后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
大家只当于白赢了比赛傲气,连话都不愿说,自动给于白让出一条过道,于白木着脸走出去,看到远处站着的云司简都没有停留,步伐很慢地走回主帐。
方宇打了个响指,“看不出来,于白这小子也有如此不服输的血性啊,我还以为他就会插科打诨呢。”
云司简看着于白的背影,拧起了眉头,“今天练兵你去盯着,没事别让人来我营帐,谁也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跟在于白身后进了主帐。
一掀帐帘,便听到一阵呕吐声,叹了口气,心道,果然。
拿了备用的药箱,这才走到屏风后头,无言地替于白顺着背。
于白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便知道是云司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又实在没力气抬起头,刚才一路忍着回到营帐已经是极限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在云司简面前出的丑够多了,现在在乎也来不及了。
结果没想到,云司简不仅没有开口责怪自己胡闹,此时在自己背上的那只手,温柔而轻缓,充斥着一股无言的包容,差点让于白红了眼眶。
“吐完了吗?吐完就转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原本在云司简的轻拍下,故意吐得直哼哼的于白突然没了声音,右手不自觉地攥得更紧。
在于白怔楞间,一只大手握上了他紧攥的手,把他的手摊开,“别攥了,还嫌伤得不够重吗?”
于白觉得整个人都僵了,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得木愣愣地被云司简拉到水盆边先把已经干了的血迹洗尽,小心翼翼地用布巾擦干,确认没有什么异物嵌进伤口,这才取出创伤药将伤口细细上完药,再认真包扎好。
云司简的一套动作有条不紊,似是早就有了打算,仔细轻柔。做完了这一切,一抬眼,对上于白茫然的眼神,“怎么了?”
“看出来我受伤了?”
云司简被于白那副逞强的模样惹得心里一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吧,你掩饰得很好,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猜出来的。你的射箭算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极限在哪里,没人比我清楚,曲晋的弓弦力很强,刚才最后的那一箭你要破三靶,肯定超出你的寻常承受了,更别提还半躺在马背上颠了一圈了,你肯定得被颠吐。”
于白瘪着嘴,“别人都跟我挑战了,哪里能认怂。”
云司简望向于白的双眼,虽然不再是碧蓝的眸子,却依然清澈透亮,明明说着好胜的话,却无半分争强好胜的眼神,反倒是透着几分委屈。
这般想着,自然而然地拉过于白的右胳膊,从大臂开始按摩,“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在乎这份输赢?是不是怕输了给我丢面,失了威信?”
撇了撇嘴,于白在心底反驳了一句,除了这个原因,我还有不想输给情敌的想法,当然这句话只敢默默在心里说。
见于白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云司简也不想说他了,没来由的,他就是能从于白的眼神表情里读出那份凡事都以他为先的执拗,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说不来的滋味,神游着一路从大臂揉到手腕,手指刚碰上长命结,便停下了动作。
算起来,于白被自己带回也好几年了,他一直不曾记起之前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在潜意识里不去想那些事情,甚至连眸子的颜色都在想办法替他掩盖,那份希望他融入大祁的心,似乎比于白自己还要强烈。
捏了捏新加上的几个结花,云司简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出的一股烦躁,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想知道于白究竟是谁,在勿黎是什么身份,经历过什么,又如何会出现在战场,出现在他的面前。
察觉到云司简的走神,于白也没出声提醒,反倒是那几根在自己手腕摩挲的手指让他的心越来越痒,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羽毛似有若无地挠着,痒得想要做点什么才能解痒似的。
云司简捏着那雄鹰造型的结花,暗了下眸色——也许该让人去查一查勿黎王室的一些秘闻。
感觉到摩挲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力道有所变化,于白这才开口道,“那个,将军,要不这个手链我还是送给你吧,看你挺喜欢的。”
于白的出声拉回了云司简的思绪,无奈地瞥了于白一眼,“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是长命结,戴好了,不能随便送人。”
这句话在这两年里不知道听云司简说过多少回,听得于白都产生免疫自动屏蔽这些关键词了。
“哎呦,刀尖浪口上打滚的人,还信这个?”说着朝着自己的弩/弓努了努嘴,“信什么长命结,还不如信手里的伙伴。”
每次一提这个话题,于白总是这样的反应,那种对神明或信仰无所谓到极致的态度,让云司简忍不住怀疑他身上留的到底是不是勿黎人的血。
“算了,不说这个了,明天起来,你的右胳膊估计会抬不起来,你这两天干脆在家歇着,也别总跟着我来营里了,又没俸禄拿,这么点卯必到的图啥。”
图给你腻一块儿啊!于白脑中回答,出口的却是,“闷家太无聊,这儿好玩呀。”
“让你歇你就歇着!”
云司简的语气不复方才的温和,蓦地变得严厉,害得于白差点没回过味儿来,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是不是这两天营里会有事?”
头疼地看着于白,云司简长叹口气,真是该聪明时不聪明,不该聪明时瞎聪明。
“折子已经派人递上去了,经过这半天,该知道消息的人也差不多都知道了,你觉得营里还会风平浪静?”
“那我就更不能不在了。”
“行了,别闹,我有其他任务给你。”
于白狐疑地看着云司简,“你这是缓兵之计吧?”
云司简又一次没忍住摁了摁眉心,为什么有种越来越治不住这小子的错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