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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白每一样都上手又是掂又是摸,挨个儿看完了,觉得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神气。毕竟,料再好手艺再精还能精得过后世那些武器吗?好奇也不过是在跟青容的对比之下产生的,看完了也就看完了,没什么意思。
略带失望地拿回自己的弩/弓便想离开,却被曲晋叫住了,“小兄弟,你的箭/弩甚是精巧,曲某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于白歪着头,眼尾上吊,“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这一点倒是大大出乎了曲晋的预料,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于白,这不看不要紧,细看下来,总觉得眼前的这个还称不上男人的少年人,五官有几分不似祁国人的样子,那双眸子,更是因为颜色浅淡,带着几分雾意。
曲晋打量于白的同时于白也毫不遮掩地打量曲晋,越打量越郁闷,眼前这人不仅粗看之下长得好看,细看之下更加好看了。
不是典型的剑眉星目,五官分开看的时候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偏偏合在一起无比的和谐,不抢眼却越看越舒服,明明是一个教习,却没半分武人的粗感,以于白为数不多的文学修养,只能想到君子如玉的形容。
一口气憋在胸口,拿了箭弩闷头往主帐走。就因为云司简说觉得曲晋眼熟,于白才想着找点什么理由来会会这个人,会完了却开始疑神疑鬼,云司简的眼熟,是不是只是单纯地因为人家好看?
毕竟云司简自己也是属于长得好看的那一挂的。
“啊!于白!你怎么变这么矫情了!”于白嫌弃地拿手盖着自己的脸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从近卫营营地回到府里,云司简终于察觉这一路于白安静地有些异常,走路耷拉着个肩,入了府也没跟路过的家仆打招呼,进了院子不似往常那般先奔云司简的屋子窜一窜,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连邵时都意外地看向关上门的于白,没忍住觑了一眼云司简。
云司简已经推开了自己的屋门,却又顿下脚步,“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等邵时走了,云司简转了方向,朝于白的屋子走去。也不敲门,径直推开门,这些年,于白的屋子,就没对他落过锁。
“于白?”
“恩。”尽管人蔫蔫地坐在桌前擦着自己的箭/弩,却不愿意真的不理云司简。
云司简在于白旁边坐下,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惊觉这几年,只要是跟于白在一块儿,都是于白没完没了地说,自己只需要偶尔搭搭话。
原来,没了于白的话唠,自己竟想不出可以说些什么。
说教吗?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很多以前说得出口的教训现在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谈心吗?他向来不擅长这个。也许,试着像个大哥一样?
“今日……”想是一回事,说出口,却还是有点艰难,“今日,发生了什么?你似乎从去找过曲晋之后,便,情绪不佳。”
于白撅着嘴,点了点头。
“可是他欺负你了?”虽然话是这么问的,可云司简是一点也不相信于白会被人欺负,总觉得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于白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将军,你都行了冠礼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成亲?”
云司简被于白问得一愣,显然不明白于白的这个问题跟他之前的问话有什么联系。
尽管如此,却还是答道,“还不是时候。”
云司简的这个回答,让于白本就低落的心情又塞了几分。
不是不想,不是不能,是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样叫是时候呢?是在等一个未知的人,还是等一个已知的人?
佯装打了个哈欠,“哎呦,困了,我决定睡了。”说完直接爬上床,一滚,将自己卷进了被子,背对着云司简,“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熄灯,谢谢。”
云司简这一晚上受到的意外有点多,在于白这里听到逐客令,是他想都没到过的事,愣了一会儿才起身吹熄了烛火,走出屋子,带上了门。
于白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
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云司简了,两年多前,提前从京城返回的云司简把自己的长命结重新缠回自己手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那些依赖心绪,欢喜低落,全是因为喜欢。
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人,喜欢这个明明知道自己浑身都是问题,却只相信他眼睛所看到的自己,从最初的防备到现如今的毫无防备,这不是他蠢,而是他重情义。
这些年,只要是自己想要学的东西,他能亲力亲为必亲自教授,不擅长的也努力给他创造着条件,不论是孙老还是付心,没有云司简,谁会理他于白,那些反对不赞同的声音,都被云司简一人之力阻拦在外,帮着于白一点一点融入了大家,改变了周边人对于白的看法。
当然,没有云司简,他于白也一点都不想去学这些武装自己。
以前于白总觉得,既然他觉得自己小,那自己就等到他认为足够大也足够有实力的时候再说,反正他也没有成亲,可今天,于白突然意识到,他这么大还没成亲,会不会并不是不想成,而是在等一个人?
就是这样的想法,让于白越想越郁闷,越想越憋屈,为什么自己偏偏就穿在了一个小屁孩的身上,不然特么分分钟先推倒再说!
忿忿地又翻了个身,于白又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蔫归蔫,郁闷归郁闷,可在于白的概念里,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子弹打出去就没有再回膛的道理!除非云司简真的结婚生子了,不然,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的念头,今天的发现,无非是让于白又多了一分危机感。
京城啊!果然是个是非地,不仅美女多,美男也多,真是,恨不得云司简的表情能再少点,再吓人点。
那头于白在床上烙着饼,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想出了无数的假想敌,这头云司简在书桌前坐着,也愣是一个字都没能看得进去。
这么些年,不是没被人问起成亲一事,相反,年岁越大,过问的人就越多,每次他都是不假思索地回以四个字“时机未到”。可今日被于白问起,自己竟没能毫不犹豫地吐出这四个字,而是头一次,出现了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呢?
好像,对着那双通透的眼睛,自己说不出任何敷衍的话。成亲?总觉得这个词离自己太遥远,习惯了以军队为伍,每天绕着这样的一群人忙忙碌碌,这样的日子让他觉得踏实,哪怕知道前方有坎坷,有未知的风险,他也无所畏惧。
可偏偏,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里多出一个女子,照顾她的情绪,照拂她的家族,与其共度一生。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消极也罢,他最希望的,不过是解决勿黎之危,若大祁江山稳固,若父亲、司易生活安康,他自可从此人山人海,骑马喝酒走四方。
这是他藏于心底的渴望,是不适合当下的渴望,只得束之高阁,尽己所能做好当下。
这也是为什么看到活得那么欢脱的于白,他总是忍不住让他舒心点,再舒心点,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自己向往的灵魂。
若是谁能得这样一人所伴,生活肯定每日都是欢愉。
云司简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今天想得有点过多,许久不曾有这么多感慨了,今日不知被于白的哪句话触发了。
静不下心,便干脆摆出了棋盘,不是围棋不是象棋,是一副于白教会他的军旗,不过已经被云司简改成了简易版的沙盘攻略棋。
一个人在棋盘上厮杀了一局,不复平日里稳打稳扎的战法,一路疾风骤雨般直捣敌营,却在最后一刻被云司简硬生生推翻了全盘。
这样急躁的自己,云司简都不记得何时出现过。
他觉得,于白于自己的影响,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来人,帮我叫邵时过来,就说我让他打听的事,现在就要知道。”
半夜被从被窝揪出来的邵时,顶着一头的雾水来到云司简书房,将方才收到的消息如实汇报。
“曲晋是大理寺卿曲祥荣的幼子……”
“曲祥荣?我若没记错,他是五皇子的母妃曲妃的长兄。”云司简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曲晋眼熟了,曲晋幼时入宫做过五皇子祁宜谨的伴读,只不过第二年云司简便离了京,所以印象不深。想到此,问道,“他一个大理寺卿的儿子,还做过皇子伴读,为何会进近卫营当了一名教习?”
“曲晋五岁入宫,却也只当了三年伴读,据说是与五皇子不合,被五皇子强行退回了。自此曲晋弃文从武,一年后拜了一个云游的高人为师,便在京中消失匿迹了,直到前年突然回京,一举夺得武状元,当时还是先皇在世,欲要赐其武职,却被他回绝,只愿做个近卫营的教习。”
“可查到他消失的那几年的踪迹?”
“因为时隔多年,一时半刻还没能查到这么细致,我已吩咐了云暗的人细查了,一有消息即刻汇报。”
“恩。退下吧。”
莫名其妙地被招来,又莫名其妙让退下,邵时整个过程都有点懵,总觉得云司简跟消遣自己似的,可又觉得谁都可能消遣自己,云司简却不像是这样的人,只得又一脸茫然地离开了。
平静下来的云司简,手指无意识叩着桌面,五皇子,这么些年,存在感极低的一位皇子,这个曲晋的消失与出现,真的会这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