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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哀家不过去催了下人,皇上就亲自过来了?”太后因着见到云司简心情大好,忍不住打趣起了一道前来的皇帝。
“母后又取笑儿臣了。算起来儿臣也是司简的表叔叔,一块儿来母后这儿享受下天伦之乐,母后倒嫌弃起儿臣来了。”皇上聪明地只说自己是表叔而非亲舅,尽管舅舅的关系更近,但这个关系反而是太后心里的刺,大家绝口不提。
太后笑得眼都细了,“一国之君,嘴倒是越来越贫了。哀家不嫌弃你,你待会儿别怪哀家忽视你就行。”
“岂敢岂敢。”
太后笑着转向云司简,“小简呐,来来来,坐哀家身边来。”
云司简应了,却也没真就坐过去,而是在与皇帝相对的一侧再靠下的位置站定,立时便有宫女搬来了凳子,这才坐下。
太后虽然嗔怪他边关待久了礼数反倒重了,脸上却没有什么不高兴,毕竟自己的侄孙越是不骄不躁懂进退,越是给她长脸。
“瞧瞧瞧瞧,真是被北地的风吹得又黑又瘦!你爹也是,自家儿子也一样当手里的兵用,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
“家父也是为了云简好。”
“你别替他说话,他那老小子我还不知道?儿子得力就喜欢自己撂挑子,苦了我的小简呦……当初想让你留在京城,就他不同意!”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笑听的皇帝,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男儿就该多历练,若不是祖制不允许,朕也想让朕的皇子们都出去锻炼锻炼呢。”
太后表情顿了下,很好地掩饰了过去,“皇帝说的是,小简现在看起来是硬朗成熟得多。”
皇帝什么想法,太后自然也是清楚,当初先皇有多忌惮云家,现在的皇帝只多不少。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太后虽然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却也不会像当初给云冀指婚时那般忍气吞声。
“哀家若没记错,小简过了年就整二十了吧?”
“劳累姑奶奶记着。”
“看看,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小简都要及冠了,云冀那老小子都不知道替自己儿子张罗张罗婚事!哼!看样子,还得哀家出手!”
皇帝在一旁暗了暗眸子,该来的还是要来,当年云冀的婚难指,如今云司简的婚事更是棘手。当初不管如何,先皇一人便可拍板,可现在,若是婚事指得不好,太后恐怕第一个不依。
“让姑奶奶费心了。家父其实提过,只是边关不稳,司简离不得青荣,不管哪家的小姐都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司简既不愿让人家姑娘跟我在边关吃苦也不想耽误人家青春,故而搁置了此事。”
“你不愿,未必人家姑娘就不愿!”太后不太高兴地说了句,心里却也知道云司简说的也是个大问题。
太后自然不愿委屈云司简娶个小户人家的姑娘,然而京中显赫家族恐不愿将爱女远嫁,可没有皇命云司简又不能轻易回京。
太后想着,反正这个年云司简是要在京中过的,自己这侄孙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能有才能,家世更不用说,年节时,各家诰命见过了人未必就没有动心的。
打定了主意,太后自不会再说太多,“算了,你们爷俩的心思全用在打仗上了,哀家懒得跟你们计较,这事还得哀家自己费心!”太后看似生气,却不过是借势换个话题。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讨嫌,他乐见云司简跟太后意见不合,他们不统一,就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
“婚事不听话,住处总归听哀家一句了吧?”
“司简听姑奶奶安排。”
“总算顺哀家心一回!哀家早打算好了,不许住自己家,还是住你小时候的青和宫,离哀家近!”
云司简没有立即应答,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刚好够皇上插个话。
“是啊,诏书刚发出去的时候母后就跟朕提了,朕也是觉得司简多年未进京了,住在宫里也是亲切。”
“司简谢过姑奶奶,谢过皇上。”
从皇帝的角度看,让云司简住宫里可以绝了那些想巴结的人前来笼络,自然乐得给个顺水人情。
皇帝得了自己还算满意的结果先行离去了。只剩太后跟云司简,云司简也就没刚才那么绷着了。
“姑奶奶先别忙着费神操心了,司简从北地带了不少土产,给姑奶奶瞧个乐。”
“说你不懂人情世故吧,这大老远的偏还能惦记着这些,哀家看你不是不懂,是不想懂!”
云司简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跟姑奶奶说实话,你婚事这事,真就没想法?”
云司简看太后把左右都摈退了,倒也没藏着掖着,“姑奶奶,这事,不该是司简能有想法的。”
太后长叹了口气,既欣慰云司简长成了如此懂进退的稳重性子,又心疼他长成这般性子,说是荣宠冠身,可谁又能知道君臣间那微妙的平衡维持得多么小心翼翼。
太后越想越觉得心酸,即便自己地位尊崇,有些天家的底线到底不敢轻易挑战。
眼看着太后眼眶都红了起来,云司简连忙让人把他带来的一只猫抱了上来,“姑奶奶看看司简给您带的物什,勿黎特有的品种,不像一般的猫不爱搭理人,这猫最爱粘人了。”
其实,当初云司简看上这只猫,纯属于因为那对跟于白一样的蓝色眸子,完全不懂什么好赖。
“呦,好漂亮的猫,哎呦,这眼珠子蓝得……”
太后被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云司简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太后是真心疼他,他也是真心将太后当做长辈亲人看,只是他又确实不是嘴甜会说话的性子,最不擅长哄人了。
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总算说得太后心情好了,云司简这才拜别。
房公公领着云司简到青和宫,“将军小时候常住的地方,老奴也就不多嘴介绍了,屋里各处太后都亲自遣人整修打扫过了,地龙也烧得旺着呢,用具什么的也齐全,将军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只要知会一声小江子,这孩子还算是机灵。”
“劳烦公公费心了。”云司简谢过后,云司简随意塞了个荷包给房公公。
“将军太客气了,折杀老奴了。”
“应该的,司简小时候在宫里就多得公公照顾,如今见着公公也比旁人亲切。”云司简是真心这么觉得便也就这么说了,房公公却是心里熨帖得不行,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还能这般记着自己一个阉人,不管是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那都是对自己的尊重了。
“将军言重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便是,宫里的用人调度,老奴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司简先谢过公公了。”
送走了房公公,小江子立刻指挥着宫女太监们将云司简的随身用品归置好。云司简在青荣待久了,已经不习惯这么多人侯着服侍,便让他们都出去了,一个人待屋里无所事事,取了本异志打发时间。
看了两页习惯性抬眼看向门边,却没了那个靠着打盹的身影,没来由心里一阵烦闷,书也看不下去了,算了算日子,离小年还有些时日,便唤来小江子去他宅子上递个话让方宇进宫一趟。
不用上课不用去校场,有大把发呆睡觉的时间,可于白却无聊得快要抓狂。箭院角落里堆叠的成品越来越多越来越精细,于白甚至还寻了家铁匠铺天天点卯似的去围观,看得铁匠铺的老师傅心里直发毛,主动问他是不是想学,十来天下来,于白倒也能像模像样打一两样小物件,只不过离打兵器还很遥远。
又在铁匠铺消磨了半天时光,老师傅递给于白一个纸包,“明天就小年了,我也要关铺子回去过年啦,这是我老伴自己做的糖糕,小娃拿回去甜甜嘴。”
于白抱着纸包,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平日里话唠的人却也只剩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边关的百姓有着让他诧异的包容力与淳朴心,他在第一次上街前还担心,自己异族的长相会不会惹人扔鸡蛋,后来才发现,街上异族人虽然不算多却也不是没有,他们一样地交易,一样地交换货物,青荣的百姓憎恨勿黎的铁骑,却又友善同样遭受战争之苦的勿黎百姓。
仗义每逢屠狗辈,大爱多于草民间,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于白觉得,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虽不发达却很豁达的年代。
此时的于白还不知道,他所喜欢的氛围不过是云家治理下的青荣特色,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
回到元帅府,发现府里的人正在大包小包地从门外的马车上卸东西,以为是备的年货,也没在意,结果刚跨进门,云司易便冲他奔了过来。
“于白哥哥,快来快来!”
于白被云司易一路拉到他的院子,被屋子里堆着的两大堆东西惊了一把。
原来府外的那些还只是已经搬完了一部分的剩余。
“于白哥哥,这边的一堆是哥哥给你的。”
由于太出乎意料,于白还反应了一下,云司易说的哥哥是指云司简。
“将军不是在京城吗?”
“对呀,就是哥哥让人从京城送回来的呀,明天就是小年了,过了小年就是年,这是新年礼物!”云司易的语气上扬,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兴奋。
于白突然生出一种自己要在古代把所有民俗节例补一遍的错觉。左右看了看两堆东西,竟然差不太多,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原本还想问云司易为什么自己的礼物会堆在他的屋子里,结果一对上云司易有点不好意思的眼神登时明白过来,自从云司简离开,自己要么窝在箭院要么跑校场,好不容易两头都不跑了,又总往铁匠铺跑,已经很久没陪过云司易了。
厚脸皮如他,也奇迹地生出几分愧疚来,拆了手里的纸包,“刚好,我特意给你买的糖糕,听说是小年该吃的,你尝尝。”丝毫不觉得把别人给的东西说成自己特意买的会心虚。
果然云司易听说特意给自己买的,眼睛亮得惊人,小心翼翼地捻了一块,咬了一口又伸到于白面前,“你也吃。”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