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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见邢大夫已在门前等着了。李六郎忙问,“可是沐姑娘有何不适?”
“并未,此刻我们怎好去见她,只是医馆将闭门,我看你几时回来。”邢大夫答道,随即招收唤来小童关好门,又派了一带瓜皮小帽的小生去端来了已熬好的汤药,递给李六郎。
他接过,见盘中有两碗药。还不等开口询问,邢大夫便说,“左边这碗是你的药,右边这碗是那位姑娘的,你且先带药过去,你们二人服下。过些时候,我命人将饭菜给你们送来。”
李六郎点头致谢,端着药便往后门走去,刚走出两步,邢大夫却叫住他,他回头,不明所以。邢大夫神色严肃,问道,“你可会娶她?”
“会”,他迟疑片刻,垂眸道,“可我不知她是否愿意。”
邢大夫冷哼一声,似有怒其不争之意,“女儿家哪有愿不愿一说,只看你付出多少,能让她倾心于你,依于你。她既愿舍了清白来救你,你就不该再有退却之心。”说罢,他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补了句,“说到底,这事也有我一份责任……”
李六郎忙道,“先生如此说便是多虑了,此事皆因我而起,与你们有何干系,还是我连累了你,更连累了她。”
邢大夫挥挥衣袖,“去吧,事已至此,都无需纠结了,此生好好待她便是。”
他答一声好,态度终于坚定了许多。旋即离开医馆,走向后院。刚至后院,李六郎便发现院里的灯已点了起来,遂不需提灯笼。快步来到竹屋,轻推门入内。
他掏出火折子,点亮屋内的灯笼,然后将盘子放到桌上,端起邢大夫为沐烟雨准备的药,来到榻前。
她问他,“可借来了衣物?”
他点点头,侧身坐下来,一手将她扶起,揽进怀中,“先喝药吧,这是邢大夫为你准备的,衣物我放桌上了,待你喝完了,我再给你拿过来。”
他舀起一勺药,在唇边探了探温度,发觉不烫,便喂与她。此举暧昧的让沐烟雨心中尴尬不已,奈何此时还是如同被抽了骨架般软绵绵,动弹不得。她只得硬着头皮一勺一勺地喝下。
待药碗见底,他一手将碗放于榻旁的矮几上,一手轻轻的将她放回榻上。
“你等我,我去将衣裳拿来。”
起身到桌上拿了衣服,同时端了自己的药边走边一饮而尽。他将苎麻布袋中的女子衣物一一掏出,殷切摊开到她眼前,问她,“好看吗?你可喜欢?”
分明是血痕遍布的脸,她也能从中看出满满当当的期待来,于是轻轻动了动脑袋,说,“好看。从何处借来的?”
李六郎垂头挠了挠耳后的发鬓,似有一丝羞赧,“不曾借到女子衣物,依了邢大夫所指,去一成衣店买来的。”
“出门在外,何不省着些,何必做些不必要的花费呢?”
“这怎是不必要的花费,你生的好看,总不能将就穿些男子衣裳。”
沐烟雨被他一席话惹得忍俊不禁,“堂堂恶霸李六郎,竟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若你那些小弟知晓了,恐怕会笑话你的罢。”
他满不在乎回到,“我又不说这话与旁人听……”
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他起身掩了纱帘,前去开门。是邢大夫的徒儿。
见到李六郎,他便伸手指了指左侧那间屋子,说到,“师父要我来告知二位,隔壁房间有床,我已铺设好被褥,二位可直接过去休息。晚膳也已经端进屋子了,二位赶紧过去用膳吧,再晚怕凉了。”
李六郎拱手致谢,“麻烦小兄弟了,也替我与你师父道声谢,今日就不去叨扰了,明日我亲自谢他。”
那小童也拱手回礼,“公子不必客气,你们二位早些休息。”说罢,往右边房屋走去。李六郎也转身回屋。
轻轻走到榻前,他蹲下身来,柔声道,“邢先生替我们备好了饭菜,在隔壁房间,我抱你过去吧?”
沐烟雨并不习惯这样突然的亲昵,但也无拒绝的理由,她顿了顿才答道,“我想穿好衣裳,总不能如此过去……”
他自然知她心中顾及,便起身灭了灯,在黑暗中替她一一将衣服穿戴完毕,随后才又点了一烛台上的短烛。
他将她从榻上横抱而起,一步步走得缓慢而小心,慎重的如同将她抱进新房那般。
进了隔壁竹屋,见屋内灯火通明,想来邢大夫也是十分细心,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他将她放到床上,想起适才小童说起晚膳已备在此屋。遂到桌上寻了吃食端到床前,又一口一口的喂她。
席间,她想起他亦是一日都不曾用饭了,便道,“你只顾我,自己都不曾吃上一口,不饿吗?”
他伸手以指腹擦去她嘴角的油渍,轻笑一声,“我饿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你身子弱,用膳耽搁不得。”
她假意生气,挑眉瞪他一眼,“怎就在你眼中,我如此弱不经风?”
他赔笑道,“哎呀,顽笑罢了,你不必生气,我不过怕你饿坏了罢。”
“我中午便吃过午膳,可你没有,你先顾了自己去,又是受伤又是被下药……”
说完这句话,她才察觉不对,二人脑海中瞬时浮现出白日里那疾风劲雨的场面来,霎时羞红了脸。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慌乱中并不敢看她的眼,只低眉将手中的勺喂了出去,丝毫未察觉勺中空无一物。
她也是吃到嘴里才发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喂了什么给我?”
他这才慌忙一看,二人便都笑了。
一直到她吃饱喝足,他才坐到一旁,狼吞虎咽起来。一顿风卷云残后,将碗筷都收于一旁,忽地想起邢大夫所言,待整理完毕,便兀自拉了一方凳坐到床前。
在灯火摇曳中,他看到她红润的脸,最终下定决心,握住她的手,道,“虽然说这话会唐突了,但,我不得不说……”
她自是猜得到他想要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他便已问到,“若我说,要你嫁于我,你可愿意?”
怕伤了他,却又不愿如此不慎重,她还是尽力将手从他手中抽出,颔首道,“李六郎,我不是那种救了你便要赖你一生的人……我明白名节对女儿家有多重要,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堵上后半生,与我捆绑在一起,或许有一日你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
“此前,我自知相貌丑陋,配不上你,所以也从未妄想有朝一日能与你喜结连理,可如今,你为了救我性命,做出如此牺牲,我若不负责,此生难安呐!况且,我本就心悦于你,若你肯嫁于我,将是我莫大的幸事,我李六郎发誓,今生今世,我只钟情你一人,绝不背弃此言!”
见他言辞恳切,她竟一时感动落泪,当然也更心酸。明明数日前,她还曾欢喜待嫁,今日眼前表心意之人,却再不是那个模样。
李六郎明白她的泪,自知言语太过急切,毕竟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一下子承受不过来。遂又平静下来,“我不是要逼你答应,你自然是要时间思考的,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想先问问你愿不愿意,你若愿意,回头我便亲自向你父亲母亲提亲。”
“你明知我还未放下……”
“我可以等,等你放下,等你敞开心扉,等你接纳我……”
“若我一直都放不下呢?”
“我便一直等,只要你愿意我陪在你身侧,我亦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