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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美昕去医院挂号排队,她坐在医生诊断室外的长椅上,听旁边两名准妈妈聊天,两人都有老公陪,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再反观她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这里,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惶恐与不安。她微微握紧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神情多了些茫然。
忽然,她听到护士叫她的名字,她回过神来,拿起包匆匆走进诊断室。医生是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问道:“韩小姐,你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有没有测过早孕试纸?”
韩美昕如实回答,“上次月经是8号,迟了快半个月没来,我在家里测过早孕试纸,显示的两条杠。”
医生一边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一边沉吟道:“这样啊,我建议你先做个B超,排除宫外孕的可能,我给你开单子,你去缴费,缴完费就去B超室,拿到检查结果再回来。”
韩美昕还没有反应过来,医生已经把一堆单据推到她面前,她只好拿着单据去缴费。缴完费去B超室,排队轮到她时,医生说她没胀尿,让她去休息室多喝点温开水胀尿。
她又去护士台拿了纸杯子,去大厅的休息室接开水,一杯杯水灌下肚,一直没有尿急地反应,她索性往住院部的花园走去,心想运动一下有助于水往下流。
她捧着纸杯子走进花园,远远地看到花园里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在散步,她找了处向阳的长椅坐下,眼角余光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望去,就看到薄慕年推着轮椅走过来,轮椅里坐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前些天还在法庭上与她唇枪舌战的林子姗,真的已经病入膏肓。
她怔怔地看着他们从她眼前走过,大概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都没有注意到她。
林子姗偏头含情脉脉地望着薄慕年,她道:“阿年,你还记得吗,你说等我们都从部队退下来后,要带我去爬珠穆朗玛峰,要在珠穆朗玛峰上向我求婚,让世界最高的山脉见证我们的爱情。我一直都记得,前几年,我跟着登山队去了珠穆朗玛峰,我爬上了最顶端,却再也找不到你,阿年,等我身体好了,我们一起去珠穆朗玛峰好吗?”
薄慕年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垂眸看着她,想起早上医疗队的专家和他说的话,他心中悲悯,轻点了点头,“好。”
林子姗缓缓露出一抹绝美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拒绝我。”
韩美昕坐在那里,心口钝钝的痛起来,看着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插足不进去的默契,让世界最高的山脉见证他们的爱情,原来薄慕年并非真的冷情,他也有过那样浪漫的情怀,只是不是对她而已。
她手里的纸杯掉落在地上,水泼洒在她的鞋面上,她连忙拿出纸巾去擦水,弯腰的瞬间,她小腹一阵锐痛,下身如涨潮一般,一股湿热从身体里漫了出来,意识到那是什么,她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要,老天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她僵在那里,根本就不敢动,眼泪如急雨般滚落下来,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上,孩子,她的孩子,她泪眼模糊地看着远处那道挺拔的背影,即使并不想向他求救,可是此刻,只有他能救他们的孩子,她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喊道:“薄慕年,救救我们的孩子。”
薄慕年听觉敏锐,听到韩美昕的声音,他诧异地转身看过来,看见韩美昕泪流满面的坐在长椅上,一手紧紧捂住小腹,脸色惨白,他瞳孔收缩得厉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放开轮椅大步朝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看她满脸绝望,他急得变得了脸色,“韩美昕,你怎么了?该死的,你说话啊!”
韩美昕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阔腿裤,刺目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裤子,她紧紧抓住薄慕年的衣襟,小腹抽痛得厉害,她哀声道:“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薄慕年心里一震,视线落在她白色长裤上那抹鲜红,他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地将她抱起来,脚步踉跄的往急救室奔去,向来冷静从容的他,第一次如此慌乱,冲到急救室外面,他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她流产了,救救她,救救我们的孩子。”
医生护士闻讯赶来,薄慕年将韩美昕放在病床上,韩美昕抓住他的手,急得直落泪,“薄慕年,如果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不许胡说,你不会有事,孩子也不会有事!”薄慕年紧紧攥着她的手,护士推着病床进了急救室,薄慕年被拦在门外,他抿紧薄唇,看着紧闭的急救室,心急如焚。
他一边衣袖上染满了鲜血,垂在身侧的手隐隐轻颤着,流产,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新鲜,却是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心惊肉跳。
他攥紧拳头,在急救室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怎么会流产?又是什么时候怀上的?该死的,她为什么不说?昨天他还把她又扛又摔的,薄慕年悔得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不一会儿,急救室的门开来了,护士一脸菜色地站在门口,薄慕年赶紧迎上去,急道:“护士,我妻子怎么样了?”
护士瞪着他,不满的抱怨:“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点常识,你老婆来大姨妈,搞得以为出了人命,害得我们兴师动众,真是的!”
“……”薄慕年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大姨妈?有没有搞错?搞了这么大个乌龙,他心里却在庆幸,不是流产就好,管它是大姨妈还是二姨妈。
韩美昕从急救室里出来,想起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完全没脸面对薄慕年,实在太丢脸了。
薄慕年站在急救室外等她,见她出来,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来大姨妈被误当成流产,全世界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这神经得大条成什么样?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看她目光闪烁,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肯落到他身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道:“闹够了?我送你回去。”
韩美昕抬头瞪着他,“你以为我是故意的?”
薄慕年看着她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韩美昕气得不行,“我不是故意的,我大姨妈晚了快半个月了,我早上用试纸测了,显示的两条杠,我就来医院准备打B超确定一下,结果B超室的医生说我尿胀得不够,让我多喝水,我就去喝水,喝完了水就想说去花园里走走,水下去得快些,结果就看到你和林小姐含情脉脉的对望,然后我肚子就痛了,我以为我是被你们气得流产了,我哪里知道是把大姨妈气来了。”
薄慕年沉默地望着她,看她说到最后,已经无地自容了,他没来由得叹了一声,“韩美昕,你为什么生气?”
“我哪里知道,就是看你们在一起很不爽。”韩美昕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她讪讪道:“你就当我今天神经搭错了,在胡言乱语,既然没有怀孕,那我回去了。”
韩美昕走了几步,忽然被薄慕年伸手拽住,她回头瞪着他,情绪有些暴躁,“你放开我,我肚子疼,不想和你说话。”
薄慕年定定地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他指了指她的裤子,道:“你现在要怎么回去?”
韩美昕看了一眼裤子上那一团红色,耳根子微微发烫,她不自在道:“我拿包挡住就行,不用你管,你去陪你的姗姗,我走了。”
薄慕年摇了摇头,他脱下西服,将衣服绑在她腰间,他道:“我送你回去。”
韩美昕怔怔地看着他体贴的动作,她以为他一定会笑话她,来个大姨妈闹得人尽皆知,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还脱下外套绑在她腰间,她眼眶微微发烫,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医院里有暖气还无所谓,可是出了医院就会冷,她低声道:“你不冷么?”
“冷,不过这样就不冷了。”说完,他在她身前蹲下,将她背了起来。韩美昕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心脏不由自主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她趴在他背上,呼吸里满是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气息,薄慕年这个人,很少说什么让人觉得窝心的话,很多时候,他说的话还会气死人,但是只要他愿意对你好,他的所作所为会让你觉得暖进了心窝里。
她闭上眼睛,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她真是要无地自容了,可是他一句责备都没有,反而还脱下衣服给她遮丑,甚至背她出去,让她想不动心都难。
她知道,她完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薄慕年背着她来到巴博斯前,他将她放下来,然后拉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韩美昕局促道:“我、我会弄脏你的车。”
薄慕年蹙眉,“车重要还是人重要?上车,我送你回去。”
韩美昕看了看他,然后解下围在腰上的西服垫在真皮座椅上,这才坐进去。薄慕年关上车门,他转身上车,发动车子驶出医院,路上,他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况,道:“你经期不准,回头我带你去找中医调理一下身体。”
“不用了,我身体好好的,再说我最讨厌喝中药了。”韩美昕一听中医就头疼,其实她的经期很准,自从喝了依诺后妈送来加了料的鸡汤,就开始不准了。
这次量还大,肚子又痛,再加上早孕试纸测出怀孕,她才闹了笑话,以为自己流产了。
薄慕年看了她一眼,“良药苦口,就这么说定了,调理好身体,你才能更好的受孕。”刚才送她去急救室时,她说的那句,如果孩子没了,她也不活了的话,让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他娶她,一开始是为了孩子,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想要个孩子了。
韩美昕一怔,她回头望着他,低声问道:“薄慕年,你真的很想要个孩子吗?”
“过了年,我就三十一了,已经是而立之年,有个孩子,不仅是对父母有交代,对自己也算是有交代了。”薄慕年淡淡道。
“哦。”韩美昕点了点头,早就知道他想要孩子的原因,为什么心里还会难过?她到底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呢,像林子姗说的那种让世界最高峰见证他们的爱情那样的情话么?
怎么可能呢?他们又不是两情相悦。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交谈,直到车子驶入别墅,薄慕年和她一起下车,他上楼去换衣服,韩美昕跟在他身后进了主卧室,她倚在门边,看他脱下衬衣,露出结实的背肌,她羞赧地移开视线,问道:“你还要去医院吗?”
“不去了,要去趟公司,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待会儿让刘妈给你煮红糖姜汤送上来。”薄慕年对着镜子边系纽扣边道。
韩美昕不知道能说什么,她走回卧室,看到丢进垃圾桶里的化妆品,她弯腰将化妆品捡回来,摆放在梳妆台上。现实也真是讽刺,早上她紧张又期待,甚至还因为肚子里突然多了一条小生命而感到忐忑不安,结果下午就告诉她弄错了。
明明应该松口气,为什么她却感到有些失落?
薄慕年从衣帽间里走出来,看见她站在梳妆台前发呆,他缓缓走到她身后站定,韩美昕回过神来,脸上扬起笑,“你要走了吗?”
薄慕年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突然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韩美昕不自在的后退了两步,薄慕年柔声道:“韩美昕,等我回来!”
韩美昕怔怔地望着他,他已经收回手,转身大步走出主卧室,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憋着一口气的心跳,忽然砰砰的狂跳起来。
最近他和她说得最多的是,不要等我。可今天,他却突然叫她等他回来,意思是他今晚不去医院了,会回家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欢喜起来。
……
薄慕年开车去公司,最近他几乎在医院里忙,把公事全部耽搁下来。下面的人不敢有微词,不代表上面的人不会有意见。
他刚走进办公室,徐浩就快步走进来,神情凝重道:“薄总,董事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薄慕年皱了皱眉头,将西装搭在椅背上,转身走出去,往董事长办公室走去。薄明阳很少来公司,除了股东大会,一般都把公司交给儿子去管理,他相信薄慕年的能力,几乎不会过问。
但是近来他为了林子姗,把公事搁在一边,薄明阳实在看不下去,才会来公司主持大局。
薄慕年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外面,董事长秘书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迎上去,“薄总,董事长在办公室里等您。”
薄慕年颔了颔首,他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推门进去了。薄明阳正与一个合作伙伴打电话,见他进来,抬手示意他稍等一下,聊了几句,他挂了电话,起身走过来,问道:“我听说你最近都在医院,公司不顾,家也不顾,慕年,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最近怎么这么糊涂了?”
薄慕年微蹙紧眉头,他望着父亲,道:“爸,如果你是担心公司,公司运营得不错,几个大项目陆续运作,不会出任何问题,如果你是担心韩美昕,她很懂事。”
薄明阳在沙发上坐下,提起韩美昕,他对她亦是赞不绝口,“那天你带林子姗离去,美昕那丫头表现得不错,算是为我们薄家挽回了些颜面,你爷爷也挺喜欢她的。慕年,我说过,你的婚事我们不会再干涉,尽管美昕的出身平凡,我们也接受了,既然你把她娶回来,就要对她负责,不要朝三暮四。”
薄慕年抿了抿唇,“我没有朝三暮四。”
“那你守在医院夜不归家是几个意思?美昕不说,是给你留有余地,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的丈夫天天守着别的女人?更何况你和林子姗不是普通的男女朋友,该忌讳的要懂得忌讳,不要小看女人的妒忌心,一旦她不愿意再包容你,到时候有你受的。”薄明阳看着儿子,他最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至于林子姗,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尽了,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以后就把她交给特护,不要亲自过去守着了。”薄明阳一锤定音。
薄慕年不悦道:“爸,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分寸?”薄明阳看他一意孤行,他怒气腾腾地瞪着他,“我看你不知道分寸,我不管你和韩美昕是怎么结婚的,我们薄家只认韩美昕这个媳妇。你要是敢朝三暮四,在外面养小老婆,我告诉你爷爷,让他打断你的腿。”
薄慕年腾一下站起来,他抿紧薄唇,“我没有在外面养着姗姗,她现在正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放任她不管,等她做完手术,我就不再去医院。”
“她做完手术要是恢复得不好呢,你是不是还要照顾她一辈子?”薄明阳逼问道。
薄慕年眉头皱成了一座山,“她现在是关键时候,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我看你迟早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几年前是你的前途,现在是你的婚姻。慕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薄明阳不喜欢林子姗,当年薄慕年为了她,宁愿被老爷子打断肋骨,也不愿意再从军,他就看出来,她就是一个红颜祸水。
如今薄慕年终于娶妻打算安定下来,她竟又回来了。
“爸,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您就别管了。”薄慕年说完,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薄明阳看着他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声。半晌,他走回到办公桌旁,拿起搁在办公桌上那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契约婚姻条款六个字。这份文件要不是他拦得快,只怕现在已经送到老爷子手里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薄慕年和韩美昕的婚姻是怎么来的,也不可能永远瞒得住他们。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这个儿媳妇生出不喜之意,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只是他没想到,看着闷骚的儿子,居然会玩这么大尺度的东西,看得他老脸直发烫。他合上文件,放进抽屉里锁上,这份文件要是流传出去,肯定要出大事的。
薄慕年回到办公室,想起刚才父亲语重心长的那番话,他一时心烦气躁。他翻开文件,半天都没有看进去一个字,他拿出烟盒,抖了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点燃。
烟雾缭绕间,他眼前浮现林子姗苍白的病容,他知道,他对林子姗已经没了从前那份情意,对她只是恻隐之情,如果她身体好好的,他根本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偏偏她现在病情严重,他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至于韩美昕,她会在乎他在哪里么?
他摁灭了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处理完堆积在案的文件,他抬起头来,外面天已黑下来,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往门外走去。
徐浩看见薄慕年出来,他连忙站起来,薄慕年走到他面前,道:“文件已经处理完了,你分发下去,就可以下班了。”
徐浩点了点头,目送薄慕年离开后,才转身进了总裁办公室去拿文件。
薄慕年走进电梯,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起手机接听,是林子姗的主治医生打过来的,要他去趟医院。他抬腕看表,已经快八点了,挂了电话,他走出电梯,开车去医院。
这一晚,他与主治医生所带的医疗团队一直讨论到十二点,林子姗不愿意做手术,但是透析与化疗的效果又很不好,她的排斥反应极大,主治医生建议,送她去美国,那边有更高科技的设备可以帮助她。
会议结束后,薄慕年来到病房,病房里很安静,林子姗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除去病痛的折磨,她安静得像个睡美人,薄慕年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带着怜惜。
当年初遇她时,她那么健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如今,却这样的孱弱,孱弱得让人心疼。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开车回到别墅,已经凌晨了,他坐在车里,偏头看着别墅,诧异地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
他的心陡然一跳,他推开车门下车,穿过花园,进了玄关。客厅那边传来电视的声音,他缓缓走过去,站在沙发旁,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大概是等得太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薄慕年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边,在她面前蹲下来,他抬起手,轻轻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拂到耳后。想起下午父亲在办公室里与他说的那些话,她到底哪里来的魅力,竟让父亲说出那样的话?
韩美昕睡得不沉,脸颊上痒痒的,她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薄慕年蹲在她面前,她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出现了幻觉,她不满道:“薄慕年你这个大骗子,说了让我等你回来,你还放我鸽子,以后我再也不等你了。”
薄慕年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真的在等他吗?就因为他下午突然感性的说了一句等我回来?看见她趴在靠枕上又睡着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突然的失重,把韩美昕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见抱着自己的男人,她还有些难以置信,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你回来了?”
薄慕年抱着她往楼上走去,低斥道:“以后不要在客厅睡觉,仔细着凉。”
韩美昕这才终于确定,他是真的回来了,她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现在几点了,你吃晚饭了没有,刘妈给你留了饭菜,我给你热。”
“太晚了,回房睡觉。”薄慕年低头看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招财猫一样,无端的招人喜欢,他心里莫名有些欢喜,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薄慕年抱着她走回房,将她放在床上,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去,韩美昕看着他的背影,“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你睡吧,我洗个澡。”薄慕年的声音消失在移门后,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韩美昕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墙上的壁钟,已经一点多了,他是从医院回来的吧,她刚才闻到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薄慕年洗完澡出来,看见韩美昕坐在床上发呆,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把毛巾递给她,“帮我擦下头发。”
韩美昕回过神来,她垂眸看着白色毛巾,迟迟没有伸手去接,薄慕年催促了一声,她才接过毛巾,漫不经心地给他擦头发,边擦边问道:“林小姐的病很严重么?我今天看她脸色很不好。”
“嗯,医生建议送她出国去治疗。”
韩美昕动作一顿,“送出国的话,你会一起去吧?”
“她是孤儿,没有亲人,也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在桐城也就认识我。”薄慕年顾左右而言他,韩美昕是何等的聪明,立即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林子姗要出国去治病,薄慕年也会跟过去。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钝钝的痛了起来,她放下毛巾,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薄慕年转头看她,瞧她脸色不太好,他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我凭什么不高兴啊,那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人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生着重病,你去陪她是应该的,我生哪门子气?”韩美昕明明就生气,语气也是要膈应死人的生硬。
薄慕年微抿着唇,“韩美昕,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瞧,现在连我说话都有错了,那我不说了,你喜欢听好话,爱上哪去上哪去。”说完,她拉上被子,倒在床上,将自己捂在被子里。
薄慕年瞪着床上那一团,好端端的,她说发脾气就发脾气,以往怎么没觉得她脾气这么坏?他伸手去扯被子,“睡觉就好好睡,不要捂着,待会捂出病来。”
韩美昕扯不过他,她睁开眼睛瞪着他,“我才不是你的林妹妹,动不动就生病,我身体好着呢,肩能挑手能提的。”
“……”薄慕年瞧她伶牙俐齿的模样,恨得直磨牙。
韩美昕扭开头,重新闭上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想到他要陪林子姗出国,她心里就不舒坦。薄慕年,如果你和林子姗出国了,那我呢?
你一定不会考虑我吧,我不过就是你买回来的生子工具,哪比得上林子姗在你心里重要。可是为什么,一想到你们要一起去美国,我就很想叫你不要去,可你真的会听我的吗?
韩美昕越想心里越乱,她转过身去,拿背对着他。
薄慕年看着她的背影,心情起起落落,难免浮躁起来,他掀开被子躺上去,一开始是背对着她的,过了许久,他转过身来,看着黑暗里那道背影,他贴过去,伸手将她拥进怀里,这才得以心平气和的睡去。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韩美昕睁开眼睛,看见墙壁上两人相拥而眠的剪影,他们靠得这么近,心脏只距离了两个胸膛,为什么她却觉得,他们远隔万水千山?
……
时光如梭,一晃已经十二月了,这段时间,林子姗的病情加重,从一周一次透析,变成三天一次透析,薄慕年把大部分的时间与精力都放在了医院,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十二月初,薄氏集团打算收购Y市一家上市公司,派了收购小组前去Y市,需要一名律师同行,韩美昕向董事会递交了申请,薄慕年当时在医院里照顾林子姗,她的申请直接越过了薄慕年,由薄明阳亲自审批。
这段时间,两人虽然没再争吵,但是两人都感觉到了,他们的关系十分紧张。薄明阳拿到韩美昕的申请时,审批前,他把韩美昕叫到他的办公室,问她,“为什么想去Y市,你要知道,这次的收购是长期作战,没有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你就放心,你走后,别人不会虎视眈眈着薄家大少奶奶这个位置?”
韩美昕抿着唇,她想起昨晚经过书房,偷听到的对话,她摇了摇头,道:“爸,有句话叫是你的,不争不抢也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
“你不去争不去抢,怎么知道那一定不是你的?”薄明阳反问道。
韩美昕抬起头,看着落地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她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是可以争可以抢的,唯有人心与感情,是争抢不来的。我在这个漩涡里,已经挣扎太久,我想远离一段时间,或许才能看清楚眼前的路,该怎么走。”
薄明阳叹息一声,没再劝她,让她出去了。韩美昕离开以后,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繁荣街景,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偏偏是Y市?
韩美昕的申请结果批下来,薄明阳批准她随收购小组去Y市,她拿着申请书,怔怔出神。下班回到清水湾别墅,她刚停好车,看到薄夫人的座驾停在院子里,她的头一阵刺疼。
薄夫人每次来,无疑都会掀起一场世界大战,她对她的不喜,已经溢于言表。她拧着包走进别墅,薄夫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充满嘲讽,“瞧,我那懂事又明事理的儿媳妇回来了,怎么,还要我亲自去请你过来?”
韩美昕换了鞋,缓缓走进客厅,薄夫人的目光让她心里发怵,她勉强笑道:“妈,您来了。”
“别叫我妈,我当不起你这声妈!”薄夫人从GUCCI的经典大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砸在她身上,她冷笑道:“你这个不知礼仪廉耻的东西,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韩美昕垂眸看去,看到扉页上的几个大字,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捡起那份文件,手指都在颤抖,“您、您怎么会有这份文件?”
当初与薄慕年签契约时,契约是一式两份,他们各执一份,她的那份锁在事务所的抽屉里,至于薄慕年那份放在哪里她并不知道,但是薄夫人怎么会拿到这份契约?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薄夫人目光尖锐地盯着她,“我就说你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狐媚子,阿年怎么突然就娶了你了,原来你们的婚姻另有隐情,看看这份文件里的内容,我都羞于启齿,你怎么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韩美昕一直都知道薄夫人不喜欢她,现在再加上这份文件,她只怕更是在心里唾弃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她紧攥着文件,道:“妈,非礼勿视,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份文件的,但是这是我和薄慕年之间的事,请您不要干涉。”
薄夫人站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一耳光甩在她脸上,韩美昕被她打偏了头,脸颊火辣辣的痛着,她咬着牙,如果对方不是薄慕年的母亲,她这一耳光早就甩回去了,薄夫人恨声道:“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如果我是你,我都羞于见人,你怎么还好意思和我说什么非礼勿视?”
韩美昕咬紧下唇,她看着面前目眦欲裂的贵夫人,她冷冷道:“这份文件,是您儿子拿给我签的,要说不知羞耻,主导这一切的人不是更不知羞耻?”
“你!”薄夫人勃然大怒,她扬起手,这一耳光却没能如愿地甩在韩美昕脸上,半途被韩美昕截住,她道:“薄夫人,我在家里,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疼着呵护着的,请您自重!”
薄夫人气得半死,她用力抽回手,撑着气得快要炸开的脑袋,她浑身直哆嗦,“离婚,我要你马上和阿年离婚,我们薄家,绝不接受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这份文件里的内容,足以挑战薄夫人所有保守的思想,只要一想到以后她的孙子是这样交易来的,她就气得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如今,她倒宁愿阿年和林子姗在一起,至少他的婚姻不会这样不堪。
韩美昕摇了摇头,“对不起,如果您看完了契约里的内容,您应该知道,这份契约,我没有说结束的资格。”
“你充其量就是阿年买来生孩子的女人,你到底凭什么在我面前这么理直气壮?韩美昕,你以为阿年除了你,就找不到女人给他生孩子么?”薄夫人目光狠戾地瞪着她,她怎么没有早点看出她的真面目?怎么会让这么个女人进了薄家的大门?以后她死了,她怎么去面对薄家的列祖列宗?
别说以后,就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在老爷子面前启齿,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薄夫人的话,像针一样扎在韩美昕心上,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来不敢乞求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真心,是她一开始,就将自己置于最卑微的位置,不怪他,不爱她。
常言道,自尊自爱的女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与疼爱,她不是这样的女人,遭到嫌弃也是应当的。
薄夫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进去,只知道薄夫人拎着包气匆匆走了。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她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薄慕景在楼上,看见妈妈的车驶出别墅,她才敢跑下楼来,她跑到韩美昕身边,担心的望着她,最近她都住在清水湾这边,是大哥打电话让她过来陪嫂子,大概是他太忙,他怕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会孤单。
她挺喜欢这个嫂子的,长得漂亮,最关键的是,她们有共同语言。她喜欢看的综艺节目,她也喜欢看,她喜欢的男明星,她也喜欢。
刚才看见母亲气匆匆的走进来,她连忙跑到楼上去躲起来,生怕她是来逮她回家的。结果不久后,她就听到母亲和嫂子在楼下吵架,她吓得要死,在家里,母亲有着绝对的权威,就是大哥也不敢和母亲吵架。
嫂子居然还敢和母亲呛声,她简直太崇拜她了,直到她看到母亲甩了嫂子一耳光,她才知道事态严重,连忙打电话给大哥,让他回来救火。
此刻她蹲在韩美昕身边,看她盯着手里的文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小心翼翼问道:“嫂子,你和我大哥签了什么协议啊,怎么我妈发那么大的脾气?”
韩美昕翻到契约最后一页,确定这份契约,是薄慕年手里的那份,她心里一片悲凉,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文件,会到薄夫人手里?薄慕年是不把这份契约当一回事,还是不把她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