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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尊怒目金刚般的青铜塑像,就算是上古神灵的塑像吧,看起来也不是慈眉善目的菩萨神仙,倒像是伏魔神尊或钟馗之类,镇压魔物邪祟的。
“那像是蚩尤!”正在专心切割神像脚趾头的那个盗墓贼,信心十足地嚷嚷,“神农是他亲爹对吧?”
“胡说八道!蚩尤没脑袋,胸乳头当俩眼睛,肚脐当嘴巴,吽老六你睁大眼睛瞧仔细……哎、哎你倒是抬头往上瞄一眼嘛,这玩意像是蚩尤么?”另一个盗墓贼中气十足,抱着神像脑袋开整,“这明明就是神将轩辕氏!”
“韩老七我神你奶奶的!轩辕杀了蚩尤,你偏说是他?”吽老六不服气,冲老大“钻地鼠”涎脸谄笑:“老大,你见多识广,你来评评理,这玩意到底是个啥?”
“佛头是个好玩意,怒目金刚伏魔神尊的脑袋,值钱!老值钱了!”“钻地鼠”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大伙儿忙碌,当老大的自是要坐享其成,笑纳徒子徒孙的孝敬,就等着那几个小辈出力倒腾宝贝,再统统上交给他。
老大做主,到时候也免得分赃不匀起内讧,“啧啧,要不是青铜的,换个纯金的镶嵌宝石的,倒手就能赚一大笔!”
“老大,你给说说呗,上古神话里,那几尊神和魔到底啥关系?”摸金校尉们干劲十足,热火朝天,蹲在边儿上的老大可不能独自闲着,总得耍耍嘴皮子功夫,给大伙儿来点乐子。
“行!那就给你们说道说道。”荤段子反复讲,爷们儿听着也不腻,那是最容易鼓励干劲,愉悦情绪一同乐呵的,“钻地鼠”这一回没讲荤段子,倒是正儿八经给小的们讲起了上古神话。
“盘古开天,鸿蒙初辟;三皇五帝,六界衍生;鬼斧神工,六合之门。”
“钻地鼠”从随葬品里挑拣出古人占卜用的一块卜骨,分不清那是哪只野兽的骨头,看起来像是兽类肩胛骨,除了色泽暗沉发黑,保存得还算完好,卜骨上留有古人的特殊灼烧工艺,避免烧焦,灼烧后的裂纹还在,并刻了一些神秘图案,如同甲骨文。
“老大,你能看懂古人的字?!”吽老六吃惊,大伙儿却笑开了:“老大又在吹牛!”
“吹什么牛?我是在讲真的!”老大一本正经,“不知道为啥,这块兽骨一到我手里,我这脑子里就莫名其妙浮现刚才那几句话……”
“俺知道六界!神、魔、仙、妖、人、鬼。”老大逗哏,自是有小弟在旁捧哏。
韩老七也接茬了:“那个鬼斧神工的六合之门,是不是通往那六界的门?”
“我知道,昆仑山、蜀山、鬼门关……还有那啥?”吽老六使劲切割,口水都快滴到神像的脚趾头上。
“老六,你连蚩尤打开的‘神魔之井’都不知道?那是魔界的通道!”韩老七趁机吓唬他,“你说这尊青铜神像是蚩尤?那你可得小心,别用力过猛把神魔之井给打开了,让魔鬼出来干了咱们哈哈哈哈……”
或许是觉着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竟没人搭理他,聊天终结者于是冷场了,尴尬中韩老七只得闭嘴,与大伙儿一道卖力比拼,看谁先从神像身上捞到零碎。
刺耳切割的声音,让人牙齿都发酸,蹲在一旁闲得数腿毛的“钻地鼠”忽然听到有人在发笑!
笑声夹杂在敲敲打打的一片声响中,起初还不怎么明显,到后来这笑声几乎盖过了工具切割敲打的所有嘈杂声音,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韩老七,你又发什么神经?傻笑什么?”
“我没笑啊!是你在笑吧,吽老六!”
“不对,这笑声不对呀!”
……
发觉不对劲,大伙儿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活,现场一静!
地宫主墓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中,突兀响起的笑声,乍一听像是牙缝里“咝咝”挤出来的,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是听得仔细一些,那似笑非笑的诡异声音,居然是从青铜像内部发出来的!
整个神像在抖震!越来越厉害的抖震!
整个地宫似乎都在摇晃,趴在神像上的几个人大惊失色,喊着“地震了”,着急忙慌地蹿下来,抓起随身物品、塞满随葬品的麻袋背包等物,拔腿就往墓室外头跑。
刚跑到墓室门与甬道交界处,轰隆一声巨响,嵌在岩壁里的那尊青铜像轰然倒下,砸在棺椁上,背后露出了整片黑乎乎的岩壁。
缺了一尊神像的遮挡,岩壁凹陷之处,“咝咝”声大作,引得盗墓贼们停下脚步,惊疑地张望。
刚被“钻地鼠”修好的探照灯,扫向岩壁凹陷处,强烈光束扫射下,九个盗墓贼看到了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恐怖景象:
成百上千条蛇,纠缠成黑乎乎一团,翻腾着,密密麻麻遍布岩壁,刚刚倒下的青铜像背后也同样盘踞、游动着无数吐信的毒蛇!
“蛇窟啊啊啊——!!”
惊声尖叫,所有人头皮都似炸开了,眼前这一幕太可怕!
这回他们惊扰的可不是死人,不是墓主人,而是毒蛇!数量惊人的毒蛇!
光是看着那密密麻麻纠缠滚动翻腾、腥风作浪咝咝吐信的毒物,就让人魂飞天外,更别说是被毒液喷一下、毒牙咬一口,那是真真会要人命的!
“快跑啊啊啊——!”
蛇,看着就可怕,何况是长了肉冠的怪蛇,没有翅膀没有腿,还能从青铜像身上飞射出来的,射得比箭还快,毒液喷出老远,飞溅在地上,能熔穿地宫的厚地砖。
“大伙儿快跑啊啊啊——!”
老大带头开溜,小弟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拖动臃肿笨拙的胖身躯,紧跟着开溜,一边跑一边从身上掉东西,丁零当啷的,好些值钱的随葬品从身上掉下来,“胖”身躯也减负似的“掉脂肪”越跑越轻盈。
“老大、老大等等!”吽老六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捡同伙掉的东西,落在了所有人屁股后头,着急大喊:“咱们里头少了个人!有人没跟上!”
跑在最前边的“钻地鼠”回头看了,举高探照灯往甬道深处一照,略松一口气:那些蛇没追上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走!回去看看。”
沿路掉了好多宝贝,想想都肉疼,老大又是第一个掉头回去捡宝贝的,小弟们自是有样学样,立马跟随。
战战兢兢、偷偷摸摸,回到那间主墓室,躲在门外,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一瞄……
老大头毛都快炸了:“韩老七,你在干什么?!”
吽老六等人也看得呆住:掉队的老七,还在主墓室里头,往自个身上扎了一针抗蛇毒血清,那玩意可是黑市里重金抢购的,总共也就这么几支,还没有人使用过,也不知有没有药效,毕竟这玩意稀罕,很难搞到手。
没看说明书,没去分辨这几支血清是抗哪种蛇毒用的,甚至还没中蛇毒呢,就先给自个打了一针。医生的处方药,落在外行人手里,简直是乱来的!
打完针之后,韩老七扎紧裤管、包住整个脑袋,用防毒面具挡着脸,全身是雨披料子的自制防护服,橡胶雨靴,再戴上皮手套,全副武装了,小心摸到了岩壁边儿上……
直到韩老七伸手往岩壁凹陷处的蛇窟里摸时,大伙儿才发现倒下的青铜像背后,另有玄机!
神像不是用来镇压主墓室中间停放的棺椁里的墓主人的,而是用以镇压另一个物件,——那物件被整尊青铜像压在背后的岩壁里头,深埋在凹陷处,却被蛇侵占地盘时松动了岩壁土石,使得青铜神像在被人敲打时,松动的缝隙扩大,滚落大量的泥土碎石,最终导致神像倒塌。
镇压在里边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容器,暴露出来,在群蛇盘踞的中央,露出它的神秘轮廓:立方体,未知稀有金属。
刚才探照灯扫射在岩壁上,韩老七就发现了那上面折射的七彩光芒,进而发现了那个神秘容器。
密封式的立方体,那里面封存着什么宝贝?
贪婪的欲望,促使韩老七壮大了胆子,往蛇窟里探宝,攀爬岩壁,徒手摸到那个宝贝时,身上从头到脚都缠满了毒蛇。
呼——!
点燃的火把熊熊燃烧着,被赶回来的同伴们丢到他身上,帮忙驱逐那些毒蛇。
“韩老七!你个棒槌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捅了马蜂窝似的,主墓室地面已经爬满了蛇,昂首吐信,无比狰狞,只有火把的光焰暂时阻止它们攻击的势头。
“赶紧走!这地儿呆不得了,一秒钟也呆不得了!”
腿肚子发软也得挪出去,老大带着手底下兄弟掉头就跑,溜得贼快,从主墓室蹿到甬道里,回头一瞅,还是少了一个人。
韩老七那家伙磨磨蹭蹭的,怎的还没跟上来?
“老大,老七还在里头,咱们要不要回去带上他?”
“不管他了,咱们先走!”
咬牙拔足飞奔,照着来时的路,跑跑跑!
地势逐渐往上,通道越发狭窄,站着跑已是不可能了,八个人只得趴下来,匍匐前进……
……
当一缕清风迎面吹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爬出盗洞外,迎着清爽的晚风,胸口的闷痛感随之减轻,大伙儿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吐了一口浊气,仰头看看朗阔的夜空,“钻地鼠”暗自感慨:还是地面好啊,这地底下可真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老大!老大你们出来啦!”
“傻蛋,赶紧过来帮把手!”
……
在外头负责接应放哨的弟兄们,赶忙帮着搬运东西,又在盗洞外等了片刻,仍不见韩老七出来,大伙儿心里犯嘀咕:难不成,老七折在底下了?
“老大,村里雄鸡打鸣了!”弟兄们都看着老大,等着他做决定。
“钻地鼠”一咬牙一跺脚:“走!马上撤离!老七要是命大,他自个能出来,咱们先走。”
填土掩盖盗洞,在翻过的泥土上洒了草籽,只等明儿个料准的一场大雨如期而至,冲刷脚印,掩盖痕迹,也让土壤里的草籽尽快疯长,当绿草铺满地面时,什么痕迹都瞧不出来了。
所有人离开后,山岭这片斜坡上寂静如初。
忽然,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从原先那个盗洞的位置传来,刚填上的泥土还算松软,一捧捧的,被人从里面扒开,重又露出了洞口。
贼头贼脑的韩老七,从洞口底下钻出来,四下里张望,见没人了,这才放心大胆地往地上一坐,甩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歇了歇,又赶忙蹲起,双手捧土将洞口堵上。
做完这一切,拍拍手站起,将背后的背包,反过来背在胸前,两手捧宝似的抱紧了自个的背包,撒开脚丫一溜烟儿地往山下跑。
雄鸡报晓,天边吐露一抹鱼肚白。
韩老七兴奋地跑着,抱着背包,心口怦怦直跳!
他刚得了件宝贝,心情激动得像是能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去,那种轻飘飘脚不沾地的感觉,太美妙了!
颠儿颠儿地跑着、跑着……
猝然,脚下踩空,从云端狠狠摔下一般,眼前光线猛地一暗……
“啊啊啊——!!”
惊叫声中,光线忽明忽暗地转换了一下,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终于看到熟悉的场景——医院的走廊、病房……无比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先生?先生!”一名医生路过时,停顿了脚步,看着紧贴墙壁站着不动的陈星,惊愕地问:“你没事吧?”
眨眨眼,陈星感觉自个的魂儿终于附体了,神智也清醒了,勉强冲人挤出一丝笑:“没、没事,没事……”说着,后背离开墙壁,在那位医生担忧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往楼梯口走。
电梯有,但若没有十分紧急的事,他不想搭乘电梯,从来都是习惯走楼梯的。
从三楼走下去,离开T8住院楼,走出医院大门,外面天空湛蓝,下午一两点钟,太阳还在倾洒着热情如火的光照。
站到太阳底下,冷不丁打个寒战,把一股寒意从心窝里刨除,恐惧被阳光化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陈星准备乘车兜几个圈,甩掉暗处跟踪的尾巴,甩掉阿姆,独自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