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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23点17分。
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所在的周边道路上,悄然多出十几辆车,类似银行运钞那种黑色押运车,还是大型武装押运,分别停在刚刚打烊的金店、典当行、大型商场附近,路人对此司空见惯,并未引起过多的注意。
火锅大排档里猛然挤了一群人来,个个身穿便服,坐下后点酒水、上火锅,围桌儿热热闹闹涮羊肉火锅,吃喝划拳,冬夜里平添几分火辣,连行人渐少的街道也凑了人气,变得热闹起来。
几辆大众款不起眼的小轿车,镀膜车窗紧闭,停靠路边,车里的人却都不下车,天冷在车内吹空调似的,静静坐着,目光透过车窗玻璃,留意观察医院侧门进进出出的人。
医院后门相邻的那条街上,几家烧烤铺子,羊肉串兹兹冒油,孜然味弥漫在空气中,夜里来照顾生意的人不少,撸串的小年轻跟店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卖烧烤的操着外地口音,嘴里絮絮叨叨:明儿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咱都买好火车票了,今晚零点收摊,收拾收拾赶着回家过年去。
小年轻们嘻嘻哈哈,说老板的烤串味道好,掏了钱让人晚一个小时再收摊,点了啤酒慢慢吃着,可仔细看,跟前面火锅大排档里吃喝划拳的情况类似,点的酒水多,客人喝的却很少,食客的眼睛还总往医院那边瞄。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无形中围绕着医院周边撒下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人来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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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昏黄的路灯,幽幽照着医院后门外,隔了一条街的拐角小巷,巷子口悄无声息滑来一辆车,特种车型,车内装有固定专用仪器设备,就像电视台的转播车,又稍有区别。
车子开来,停在角落,车门打开,梁剑换了一身便服,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疾步往巷子里走。
灯柱下,形影相吊。
陈星独自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一直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看,看得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脚步声传来。
猛地抬头,看到匆匆走来的梁警官,大男孩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还迫切地迎上去,问:“东西带来了?”
“你小子真是……”梁剑显得很无奈,“非要赶在今晚跟我闹!”头一回见陈星跟他闹脾气,好似情人跟他闹小性子,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终他举手投降,无条件顺从答应了。
“快把它给我!”陈星眼睛亮亮的,盯住他手里拿的那个东西,抑制不住开心的笑。
梁剑恍惚了一下,发觉他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一闪一闪的,真的很好看!
从他认识他起,最常见的就是笑容,陈星脸上总带着笑,腼腆的笑,微微的笑,礼貌的笑,还有……邪魅的笑,冷冷的笑,默然的笑……
但是,他从未见过他这般发自内心的笑,连眼睛都笑起来,是真的在开心的笑!
“给!”梁剑也笑了,心中很喜欢陈星这个笑容,与以往见到的压抑沉重不同,这才是一个十九岁大男孩应有的笑容。
他毫不犹豫的,将手里那本记事簿递了过去。
“谢谢。”失而复得的感觉,让陈星更加珍惜这本记事簿,双手捧着,轻轻抚摸海蓝色的封皮,打开,扉页里夹着那张风景明信片,一页页空白纸张,透着熟悉的气味,唯一不同的,是卷首扉页显现的淡蓝色字体,娟秀的小楷,铺满整张扉页。
来不及细看,他眼前已然模糊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着头,他轻声说谢谢。
“先回学校去吧,专心准备考研论文,等你考上研究生院,咱们聚聚,好好庆祝……”梁剑说着,忍不住伸手,搓揉他的发顶,短碎发很柔软,手感很好,舍不得挪开。
“……谢谢。”陈星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内心的感激,因为梁警官是唯一一个在先入为主的怀疑他之后,仍肯敞开心胸,竭尽全力想要了解他,了解真正的他。
梁剑凭着倔驴般的执拗,力排众议坚持自己的原则来调查案件真相,怀着警察的一腔正义,从不放弃执念。
也许正因了他的纠缠不放,让陈星无处可逃,甚至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在乎了……
被人放在心上。
虽然一开始、被他黏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不知不觉的,陈星发觉自己竟渐渐习惯了梁警官的“厚颜无耻”,习惯有他黏在身旁。
一直以来他总在逃避,躲藏,在梁警官面前,却无处可逃,或许正因如此,才会感觉自己身边能黏着一个人,却也不孤单。
被个倔驴子使劲儿撞击心门,紧闭的心扉隐隐然出现一道裂缝,陈星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只有梁剑能做到。
从善意帮助,到携手调查,再到形影不离……
不、不不!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你小子忒抠门,嘴巴上说声谢能管用?不如……”撇嘴坏笑,梁剑又不正经了,心里正偷着乐:用这本记事簿逼人就范,还真是好用!
发现记事簿扉页上的密语,他的功劳可不小,说什么也得邀功讨点甜头:“不如等这案子结了,你请我下馆子搓一顿?”
陈星立马冷了脸:“没钱,不请!”
“忒不够意思啊你!”梁剑死皮赖脸缠上来,“也不想想你身后几条‘尾巴’都是谁帮你解决的,请一顿饭怎么地?”
“盯梢的便衣?”陈星不客气地说,“是那个叫邹教授的帮忙解决的……”但不保证是不是彻底解决了,没准儿回到学校,又来几个盯梢的。
真凶落网之前,专案组曹警官那边,板上钉钉的头号嫌疑犯还是他!
这小子要不要这么诚实啊?梁剑咬着后牙槽:“行,你走吧,下次见面,我请客!”
陈星一愣,忽然微红着脸,腼腆地笑:“谢谢,那下次去‘满汉全席’搓一顿饱,那里吃不完的饭菜,可以打包带走,点满一桌也不怕。”
梁剑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脚,“你个吃货!”他咬牙切齿,扭头就走。
走出没几步,忽又跑回来,往陈星手里塞了点零钱,他叮嘱:“走夜路不安全,拿零钱打车回校。”
零钱在手里捂得热乎,陈星原地站了片刻,目送梁警官背过身离开,看到他走出巷口的刹那间,与路边匆匆而过的一个行人碰撞了一下。
梁剑停顿住,抬手揉脑门,刚刚他被那人脑门磕脑门的,撞得有点痛。
隔着一段距离,陈星心头隐隐感觉不对劲,刚刚走过去的那个路人,看着有点眼熟。
摇摇头,不多想,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尽快抽身局外,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关他的事。
哪怕,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哪怕,他知道梁警官今晚会栽跟头。
因为沈骏撒谎隐瞒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