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墓地奇缘

乐琳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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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离人多眼杂的医院,在一个垃圾桶里捡到被人丢弃的旧衣物,迅速换穿在身上。

    沿路躲避着摄像头,往人少的地方走,走着走着,视野前方出现了一座教堂,教堂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殡车,几个人影在教堂门口晃动。

    他急忙躲进路旁的林子里,穿林绕过教堂,在教堂后面一片空地边缘,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片肃穆的墓园,墓碑林立,绿草如茵。

    昏昏暮色下,几只乌鸦拍翅停在墓碑上,发出凄厉的叫声,让墓园笼罩在了凄凉阴森的氛围中。

    前方不远处,一座新立的墓碑,竖着十字架,摆放着许多鲜花,一群黑色衣服的人,表情沉痛地在墓碑前悼念。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黑色纱帽下憔悴的面容,悲伤的眼中流着泪水,哭得很伤心,教堂里陪同来悼念的人们,都在劝她节哀:

    “他不会是孤单一人,上帝与他同在。”

    “姐妹,振作起来,你在异国他乡没有亲戚朋友,但你拥有信仰,上帝会保佑你的。”

    ……

    站在墓园边缘树林外的少年,隐约听到那黑裙子的女人哭着在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他听得懂的话语。

    那是个华裔女子,一口流利的中文,让他莫名有几分亲切感。

    “上帝啊,你把他还给我吧!”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那样悲痛的哭泣,深沉到无法化开的情感。

    母子之间的情感!

    从未拥有过,就不知被人呵护疼爱照顾、珍惜重视养育的那种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母亲……

    少年怔怔地站着,忘了逃跑,忘了躲避,看着那群人搀扶着那女子,在墓碑前转身,缓缓的、往这边走来。

    近了、近了!

    忽然,一股沉重的悲伤情绪,带着巨大的黑暗能量一般,猛力贯穿在少年脑海,是那个女人心灵深处的悲鸣!

    “异脑”清楚分明地读取到,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声音——

    一个男孩清澈嘹亮的歌声,在这个女人脑海里翻腾回荡。

    是她的孩子,在她脑海的记忆中哼唱着歌声。

    那孩子仿佛还活在她脑海里,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那样强烈的情感,浓浓思念的情绪,猛然间贯穿在他脑子里,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记忆中越发清晰的画面——

    那日清晨,她的孩子出门上学,亲吻了母亲的面颊后,往耳朵里塞入耳麦,哼唱着歌声,蹦上电动滑板,做出高难度动作踏滑板飞翔跳跃,滑下台阶后,转身,又冲母亲挥挥手,说了一句话……

    ……

    画面从清晰到模糊,最后,只剩下那女人无尽的追悔意念,后悔自己没能提醒孩子:不要带耳麦,不要玩滑板,路上要小心,要看着车子……

    追悔的意念越发强烈,孩子哼着歌曲的声音就始终盘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清澈嘹亮的歌声,由她的脑中传达进了他的脑海。

    女人抹着眼泪,缓缓走来,呆呆站在树林边的少年,突然又迈开了脚步,走到墓园那条小路旁,迎着缓缓走来的那群人,他张开了嘴巴……

    猝然,一首熟悉的歌曲旋律飘来,不似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地传入耳内,那女人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路边站着的一道瘦小身影,——清澈嘹亮的歌声,就是从那个少年嘴里唱出来的。

    与脑海记忆里的歌声,瞬间重叠,竟难以区分二者之间的差别,好似那日清晨,她的孩子出门时,哼唱着歌儿,回过头来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你、你……”

    惊疑地看着路边那少年,女人想起神父对她说的话:让灵魂安息吧!

    人死后,若有灵魂,她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愿离开,是不是还徘徊在她身边?

    从刚才开始,她就隐隐的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孩子似乎还活着一样,熟悉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她身边,一直在!

    看着墓园路边突然出现的、这个哼唱着歌的少年,女人渐渐瞪大了双眼,脸上神色由迷惑到震惊,望向那少年的眼神,也渐渐灼热起来。

    多么熟悉的歌声!多么熟悉的感觉!

    连唱错歌词的部分,都与她脑海里铭刻的记忆完全吻合,这绝非巧合!那首歌,换别人来唱,绝对无法唱出她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感觉!

    “孩子……是、是你么?”

    在一群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女人突然转身往路边走去,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正在唱歌的少年。

    “是你回来了吗?”女人惊疑不定地问。

    少年凝眸,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喊了声:“妈妈!”

    女人呆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泪水又夺眶而出,朦胧泪眼中,看到的分明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她却感觉莫名的熟悉。

    “真的、真的是你回来了吗?”将灵魂附在陌生的躯壳内,回到她身边来了吗?所以这陌生的少年身上,恍惚叠着她孩子的影子,连唱歌时的模样,眨眼的表情,都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舍不得离开妈妈吗?”一定、一定是的!无法接受丧子之痛的女人,不愿将来一辈子孤零零地活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在点燃她心中那份希冀时,也给她的人生带来了一丝光明。

    那一刻,她宁愿相信是上帝垂怜,为她创造了一个奇迹!

    “妈妈,我放学回家后,想吃你亲手做的意大利面,今晚再陪我去大剧院吧,有大型魔术秀,你说爸爸生前也是变魔术的魔术师,不,是神奇的魔法师!”

    少年的嘴边,泛开一朵奇异的笑缕,忽然冲她笑着挥挥手,与她脑海记忆里那日清晨所发生的一幕,惊人相似——

    插上耳麦的孩子,踩着滑板蹦下台阶,扭身,冲她挥了挥手,说了一句话……

    就是他刚刚说的这句话,一字不差!

    “雅各布!我的孩子啊——”女人泪崩,飞奔着扑过去,在周围人们愕然的目光注视下,她一把搂住了路边那陌生的少年,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激动不已:“上帝啊,这是个奇迹!我的孩子,他又回到我身边了!”

    回过神来的人们,纷纷上前劝,女人却无比坚定地说:“雅各布回来了,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要带他回家!”双手,越发用力地抱紧那少年,任谁也无法将二人拉开。

    闷声躲在女人怀抱里的少年,目光微微闪烁,心念转动间,暗忖:自己与其过着继续逃亡的日子,朝不保夕,还不如换个法子……

    窃取别人的记忆,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开始新的人生!

    面前还在竭力阻碍“母子”重聚的这群人,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是,只要将这些人的记忆篡改,抹杀一部分,阻碍就不复存在!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并没有打算离开这座城市。

    他只需要摆脱猎狗的跟踪。

    一旦嗅到猎物的气味,猎狗会穷追不舍!各国派驻的领事馆门口,机场出入境关口,沿海港口,他们都会派人严密盯梢,逃不掉,只能先躲起来,只要找不到他,时间一久,等雍老那些人渐渐将他遗忘,他就能彻底摆脱他们的魔爪。

    换个身份,活下去!

    “雅各布……”抱着他的女人,这样喊他。

    “嗯。”轻声答应着,少年稍稍抬头,目视前方的墓碑。

    不远处,新立的那座墓碑上,一张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照片,年轻的脸庞,笑容灿烂,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却,过早的离开了他的亲人……

    墓碑上刻着墓主的名字,还有几组阿拉伯数字:

    Jacob-Chen,生于2004年,卒于201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