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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厉的酒肉朋友还是挺多的,他懒得出去也有人登门寻他玩。
连双双得了空闲,抽空给在京城读书的好友写信,想约对方出来见个面。
不想她的信才写了大半,就听宜冬掀帘进来禀报说她阿姊来了。
连双双微顿。她把书案上的纸笔收拾收拾,见身上的衣衫还算整齐,便没让长姐多等,边吩咐宜冬去备好茶点边去花厅那边见客。
“阿姊。”连双双走进花厅,一眼就瞧见长姐连贞娴端庄娴静地坐在那。
连贞娴从小才名在外,从不以貌美自诩,江南许多才子却总夸赞她是“第一美人”。
她有些不喜,却谨守规矩没去理会那些荒唐言论。
连贞娴长得像她母亲,就连性情也像极了,所以连父格外宠爱这个女儿。
听到门口的动静,连贞娴也抬头看去,只见连双双不似寻常姬妾那样打扮得妖娆艳丽,反倒像是被娇养在家中的名门闺秀,衣着打扮处处透着养尊处优的优容。
连贞娴顿了顿,不知自己是不是来得不对。
她昨日听人说公主府要办赏荷宴,舒阳长公主邀请各家适龄女子来赴宴,明摆着是要为王厉相看。
当初连双双被赶出家门,她还在书院求学,并不知道此事,归家时连双双已被王厉收入淮南侯府。
等后来她来了京城,那更是鞭长莫及,帮不上连双双这个妹妹什么忙。
昨儿她听说了王厉要娶妻的事,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儿便直接找了过来。
连贞娴从袖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轻声对在自己对面落座的连双双说道:“我在书院没什么花销,攒了些银钱,你拿着这五百两留着用。若是有机会,你便离开淮南侯府吧,就算父兄他们还没消气,你先到外面置办个小些的宅院或者庄子暂时住着也可以。不要怕,等我再攒了钱一定再给你留着。”
连双双愣了愣,没想到长姐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把全部家当都带来给她。
这便是她没法怨恨长姐的原因了,长姐待她这个妹妹一直不错,当初若非长姐坚持,她娘甚至不会让她读书。
只可惜因为她娘的缘故,而长姐又长年去书院中求学,她和长姐终归不算特别亲近。
连双双推拒道:“阿姊在京城花销不小,还是把这五百两留着吧。我自己手头也存了些钱,够用的。”
连贞娴道:“你在淮南侯府花用太多,到时候怎么说得清?万一他们翻脸无情,你岂不是连应急的钱都没有?”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爹爹今年已经升迁成京官了,兄长也入了翰林院,他们都在京城,你若是当真想离开淮南侯府,我回去与他们商量,让他们出面……”
连双双立刻摇头。
“阿姊,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去寻父兄他们提我的事。”
连贞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妹妹。
她知道连双双看似软弱,实际上倔得很。
小时候继母不让她习字,她便偷偷看她桌上的字帖,一个人躲在雪地里用枯枝临摹半天,冻到手指僵硬、指节通红也不知疲倦。
连贞娴实在看不过眼,直接把字帖和笔墨纸砚送了过去,往后自己买一份就会给这个妹妹送一份。
想来当初那件事不仅让父兄震怒,也让这个妹妹对家里寒了心。
便是父兄消了气,她也不会再回连家。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妹妹这种性情、这种境况怕是会更吃亏,须得多些银钱傍身才行。
连贞娴临走时把五百两银票强塞给连双双。
连双双拿着那仅是薄薄一张纸、却满含长姐关心的银票,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她起身回房把银票放到箱子最底下压着,眼睫微微垂下,唇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连双双定了定神,接着把给好友的信写好,又画了张画像。
她这两天和府中侍卫打听了关于画舫藏尸案的事,听到个叫她十分在意的细节。
刚才听长姐说父兄在京城,连双双心里顿时有种难以压下去的直觉:这个藏尸案也许不仅仅是冲着王厉来的。
只是王厉那脾气太容易得罪人,所以大伙都下意识往他身上想而已。
而那天那个泼皮少年果然没去官府。
都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很多时候他们会口口相传一个很没道理但又人人都遵循的默契:若非迫不得已,千万别和官府打交道。
连双双想叫人暗中把那泼皮少年寻来,她亲自问问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一番忙碌下来,太阳已经西斜。
连双双派去送信的小厮回来了,还带回了好友的回信,说是两日后正好是书院的休沐,可以出来一见。
连双双刚把回信收好,便听王厉派人过来喊她过去伺候。
她洗净手过去王厉那边,就瞧见王厉很不满意地挑剔着眼前的菜色。
走近还能闻见他身上没散去的浓浓酒气,可见他白天和他那群酒肉朋友到底喝了多少。
连双双叫丫鬟取来热毛巾,自己坐下抓着王厉的手腕说道:“洗把脸喝了醒酒茶再吃,不然当然没胃口。”
王厉睨她一眼,把筷子放下,揽住她的腰给她一个酒气熏熏的吻。
连双双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可待在王厉身边这么久也习惯了。
她顺从地由着王厉亲了个够,才取过丫鬟面红耳赤递上来的热毛巾给王厉敷脸。
王厉被那热腾腾的毛巾一捂,酒意倒是当真散了些。
他就着连双双的手喝了半杯醒酒茶,就把那难喝至极的浓茶推开了,还恶劣地凑过去亲连双双,要给她也尝尝浓茶的苦味。
连双双就像个没脾气的泥人,瞧着谁都能欺负。
王厉顺势把连双双抱到了自己腿上,把人牢牢困在自己怀中,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玩她的细腰边问:“你听说阿姊今天来寻你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连双双并不隐瞒:“阿姊给我捎了五百两银票。”只是长姐所说的出府之事,她还不能和王厉说,她得找个更好的时机才能离开淮南侯府。
王厉也听人说看到连双双姐妹俩就着张银票推来让去。
“出手还算大方。”王厉嗤笑着抚过她鸦黑的发,“可她肯定不知晓你在我们淮南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随便一套头面就能把几百两花了去。”
公主府和淮南侯府两边的产业都归王厉所有,王厉自己整天花天酒地,对身边人也大方得很,从来都不吝于给连双双花钱。
王厉生来富贵,什么都不缺,钱财对他而言尽是身外之物,别说自己的枕边人了,便是他那群酒肉朋友开了口,他也是大方地直接给钱。
若非这几年连双双给他记了账,他怕是都不在乎到底散出去多少家财。
可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五百两着实不少了。
换成寻常人家,在江南置办个小宅子后还能花上个好几年。
连双双不知该怎么回应王厉颇有些轻蔑的话。
她不想与王厉讨论太多关于长姐的事,只能仰头主动亲了上去。
连双双都送上门了,王厉也就不再在意连贞娴送来的银票。
他少年时觉得“江南第一美人”的名头挺响亮,光明正大地去拦下人见了一面,结果大失所望,只觉不过如此。
自那以后,他就彻底对所谓的江南第一美人失去兴趣。
若不是连双双在淮南侯府养得越发水灵,他也是瞧不上眼的。
在王厉看来,连双双如今出落得这样勾人,全靠他养得好。
既然全是他的功劳,那连双双自然归他所有,与连家半点关系没有。
王厉钳住连双双的腰,饶有兴致地和她说起当初她在淮南侯府大门前可怜巴巴求他收留的模样。
他咬了口连双双圆润可爱的耳垂,语气里满是兴味:“那时候你真像只被人扔掉的瘦小猫儿。”
那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便是他这种无法无天的混账也生出几分罕有的怜悯来,把她捡回府里当猫儿养。
“那天还下着雨。”王厉俯首亲了亲她温热的脸颊,又亲了亲她微凉的嘴唇。两人亲昵得气息仿佛都交融在一起,王厉嘴里的话说出却满含敲打意味,“你浑身湿淋淋的,瞧着怪可怜的。那时候你这阿姊在哪儿?”
连双双说道:“阿姊她不在家里……”她想为连贞娴辩解一二,却感觉腰上的手掌缓缓收紧,似是要把她的腰掐断。她只能低低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王厉虽不满意连双双的回应。
可人都乖乖在他怀里待着了,他也没有追究到底,只说道:“对,确实是以前的事了。我就是怕你会忘掉,所以帮你回忆回忆。”
他不喜欢她心里对别人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她能仰仗的永远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别的乱七八糟的家伙,凭什么让她惦念着?
连双双转了话题:“我有一个好友在清雁书院念书,正好过两日休沐,我想出府去和她见一面。”
王厉盯着连双双,目光有些不悦。
连双双道:“长公主殿下让我到时候避着些,我就想着出府去算了。”她抓着王厉的手,仰起头与王厉对视,“我已经与她约好了。”
王厉反扣住连双双的手掌问:“好友?男的女的?又是一个青梅竹马?”
“不是。”连双双飞快否认,“清雁书院是女子书院,怎么会是男的?”
王厉听到是女孩儿,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又没把你腿绑上,你爱去就去。”
连双双主动说道:“我出门时会多带些人的。”
见连双双一脸认真,王厉不由调侃:“怎么?我还会怕你跑了不成?”
连双双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是最上等的,淮南侯府没人能越过她去,她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犯傻。
王厉捏玩着连双双细长的指头,嗤笑道:“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跑了去。”他顺势恐吓连双双,“说起来上次那个姓刘的富商逮着逃跑的小妾,竟把人卖去当最下等的娼/妓。那小妾你也见过的,特别会唱那什么临江仙的那个。”
连双双当然记得。
那小娘子自缢了。
“菜都要凉了。”
连双双转头提醒。
王厉暂且放她一马,与她分吃了一桌子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