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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姐弟三人笑容更皆是一僵,她们怕就怕在此处。
随着望之愈来愈大,模样也是一日赛一日的好看,若不是轮廓张开后尚有一些英气,加之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女儿之态,单论这容色,她们还真怕过不了许久便会被拆穿了去。
方老太太说着拉起顾云蔓的手,凑近瞧了瞧,笑道:“我说望哥儿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原是有个同样容色逼人的阿姐。”
顾云蔓和顾望之眉眼间确实极为相似。顾云蔓身子病弱,素来足不出户,雪玉般的肤色中隐隐透着些许娇弱的病态,神色冷若霜花,顾盼之际却自有股清雅高华的气质,如雪中傲梅,让人不敢亵渎。
而顾望之不同,她唇边虽噙着清浅笑意,浅褐色的眼珠似是琉璃一般,轻轻一转便是万千光华流转,可目光却是沉静又冷冽。不动不响便自有一股清冷的气质,就像是一弘月华,风姿秀雅,清辉出尘。
虽同是冷淡,却一个外露,一个内敛。
“瞧你光顾着说我家姑娘了,倒忘了自个儿的孙女不成。”顾老太太说着便也牵起一旁方云瑶,道:“这是方老太太嫡亲孙女云瑶,同蔓姐儿一般大,这几日一同玩耍便是了。”
顾云蕙瞧着方云瑶心中亲近,不由地上前半步,笑道:”瞧着云瑶妹妹气质不俗,想来定是饱读诗书,有扫眉之才。”
“姐姐过奖了,”方云瑶欠了欠身,莞尔道“妹妹是女红针线样样不通,平日里也就读些闲书打发时间罢了。”
“不知云瑶妹妹都喜欢读哪些书啊?”顾云薇见话题转到诗书,连忙接话道。
方云瑶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刚读完了李延寿的《南、北史》,颇有所感。”
顾云薇闻言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去。
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般女子便是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她也是生在官宦世家之中,平日里有人教管着,才会读些《女戒》、《内训》,以及诸如李杜诗篇等脍炙人口之作。但若要说起旁的,难免是赐墙及肩、孤陋寡闻了些。
顾云蔓见时下话题骤止,气氛不免的有些尴尬,方才放了茶盏,微微笑道:“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鉴史而明,是以辨今。”
其实她偏爱读些诗文词赋,对史料并不熟悉,只是前几日在望之的书房中偶然瞧见了李白药的《北齐书》,她也不过随手翻阅了几下。
方云瑶一听,眼眸顿时亮了几分,喜悦道:“云蔓姐姐也通晓史文?”
“云瑶,”方老夫人低声微微呵斥了一句,转而又对着顾老太太笑道“我这孙女不懂礼数,都是被我这个老太婆惯的,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顾老太太轻拍了一下方夫人的手背,笑着嗔怪道:“看你说的,这怎么能叫不懂礼数呢?两个孩子志趣相投本是好事啊。便叫她们一块玩耍去罢,也正好独留我们两个老的,叙叙旧。”
方老夫人点了点头,道了句也好。
顾云蔓余光瞟了眼顾望之,见她神色淡然地抿了口茶,并无不悦反对之意,心中了然,便对欠了身道:“如此,孙女们便先告退了。”
众人皆行了礼,方才退下。
姐弟三人携着方云瑶一同去了云茗轩。
“寒舍简陋,还望云瑶妹妹勿要介意才是。”顾云蕙端了杯南路银针递给方云瑶,微微笑道。
其实这一路上来方云瑶自个也瞧得清楚,虽说这顾府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家中却自有祖上积蓄,房子亦是老宅,府中不论是楼阁台榭还是草木园子,皆有章法,瞧之精美、望之不俗。
可偏偏是这嫡出子女的住处,居得如此偏僻冷清,房中陈设虽非低廉之物,却已然老旧。
内院家宅中那点事,她便是不想也知,无非是家中父亲宠妾灭妻,冷待嫡子,以至府中妾室当道,逼得她们不得不在夹缝中讨生存。
方云瑶接过茶盏,淡淡笑道:“虽是陋室,惟吾德馨。比起那些高坐在贝阙珠宫中的蝇营狗苟之辈,我倒觉得姐姐这里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了。”
“妹妹过奖了。”顾云蕙被方云瑶如此盛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红了红脸,柔声道:“阿望她们去更衣了,你先在这书房中随便看看,我去瞧瞧她们,即刻便回。”
待顾云蕙离开书房后,方云瑶这才放松了下来,在屋内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书房虽不大,然零零散散的书架便占了屋中一大半的面积,其中藏书颇丰,便是一些极为小众的书卷都在其中。不过大多都是手写翻抄,并非本籍,如此想来,主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倒也一个爱书之人。
方云瑶再抬眼,便瞧见书架最显目处赫然放着几本李白药的《北齐书》。
她惊喜之余正欲拿起书本翻阅一番,却又想道如此乱动旁人之物实在不合规仪,只得悻悻作罢,转而又看向桌案。
些许稿纸凌乱地摆放其上,纸上字迹如高山雪松,冷傲清瘦。
是赵佶的瘦金体!方云瑶心中不由地大吃一惊,便是祖母自幼苦练,至今也不过得了七分神韵。究竟是何人,竟能得了其中精髓?
这般笔法,非苦练十年不可得。但此房中之人左右不过同她一般大,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那笔墨实在漂亮,她忍不住再往下看去,方知这字迹的主人写得竟是一篇策论。
其中论的是“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一题,
行文张本继末,层次明了,语言炳炳烺烺,沈博绝丽,读来一气呵成。其思路之清晰,论断之准确,说理之凿凿,叫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不过是些区闻陬见,惹方姐姐取笑了。”正当方云瑶沉心赞叹之时,清冷如月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她抬头便见方才还是一身白衫的少年此刻已然换作一套月光蓝的长衫,微微欠了欠身道:“望之弟弟哪里的话,是我不请自看,冒犯了才对。”
话音刚落,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这……这书房是你的?”
顾望之微微颔首。
“那……那柜上这些书,桌上这些文章,也……也都是你的?”方云瑶震惊道。
顾望之再次点头。
方云瑶顿时瞠目结舌,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她自诩扫眉之才,六岁识《春秋》,七岁读《汉书》,九岁晓《史记》,如今早已通阅二十四史,她原以为她的才华学识在这个年龄已算佼佼,便是比起男子也不输须臾。
可面前这个少年他,他才多少岁啊?左右不过十二三,便……便已有如此造诣?
那他岂非……惊世之才?
“方姐姐若是看上我这里什么书卷,拿去便是了。就当是我以书会友,喜逢知音了。”顾望伸手请道。
顾望之知晓在这个年代,女子能读书已是不易,而像方云瑶这样博学多才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心中惜她扫眉之才,也是诚心相交。
“原来真正博古通今之人是你?”方云瑶恍然大悟道“那方才在堂上你怎么不说?”
顾望之微微一笑,不语。
“韬光韫玉,”方云瑶顿时了然,转而又神色黯然,轻声自语了句:“与我倒也同病相怜。”
她有史才,可撰天下人物与笔尖,一篇记叙谢道韫的《柳絮传》行云流水,得盛京纸贵,可碍于女子之身也不得不化名流出。
“既如此,我若是再推辞,岂不显得矫情?”方云瑶笑了笑,便捡了两本半山先生的文集拿了去“待我细细拜读完,定当完璧归赵。”
两人又促膝长谈了一番,惊觉彼此对诸多事物的所思所想竟都不谋而合,待二人反应过来,已是黄昏。
“天色也不早了,”方云瑶便望了望窗外,浅笑道“我若再不回去,祖母该担心了。”
说罢拜别了众人,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