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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从前只会照顾自己的大男孩,一夜间变成了顶起一个家的大男人来。不只如此,他在这个家里的角色也会随时变化。有时候他是弟弟,有时候他是舅舅,有时候他是这个家的爹和娘。
那天,很突然的,晓丽来了。
他记得当时他刚把党生从幼儿园接回来,一手抱着党生,一手提着菜篮子向家走。党生给他讲幼儿园里发生的趣事,舅甥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他走着走着,觉得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不远处站着晓丽。看到晓丽的一瞬间,他的心怦然一跳。
“来了?”
晓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盯着他怀里的党生。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你儿子?”
他把党生放在地上,“我姐的儿子。”
晓丽这才松口气,他抚抚党生的头,“快叫阿姨。”
党生乖巧的唤了晓丽一声“阿姨”,晓丽笑了,拉起党生的小手,夸奖党生,“真乖。”
党生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晓丽。
晓丽拉着党生的手,话却是对他说的:“我是来看看你的……”
他的心头一热。
晓丽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美丽又体贴的晓丽。从和晓丽相恋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上天最为垂爱的幸运儿。
夕阳下,他拉着党生的左手,晓丽拉着党生的右手,三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去。有那么一刹那间,他觉得他和晓丽未来的生活就该如此:有他,有晓丽,有他们的孩子。
晓丽说着,半低着头,摆弄着党生的小手,“我爸妈知道你家的情况,他们已经来这要求见见你。”
晓丽的话把他从幻想中拉回到现实,他紧张的停住了脚步,“叔叔阿姨来了?”
晓丽羞涩的点点头,“是啊,你现在家里有事,不方便见他们,所以他们就来见见你了,你说我爸妈是不是很开通?”
晓丽的嘴角噙着笑。
他听了这话是感动的。做为他未来岳父岳母,本该他带着礼物前去拜见。可是他们能来见他,不只是长辈们的开明,更有晓丽在背后做的大量工作。这份情,他如何会不懂?
他憨然一笑,有些手足无措,低头看着路上的石子也变得模糊起来,“那……那我抽空去见见叔叔和阿姨吧。”
“你不是告诉我你家的地址了吗?我爸妈让我来这边迎迎你,他们先去你家等你了。对了,你说你姐病了,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他回来得急,并没向晓丽交待姐姐得了什么病。现在听了晓丽的话,他的脸色一白。姐姐现在病成那个样子,晓丽的父母去了肯定会被吓坏的。
晓丽见他的脸色变了,以为他姐姐病得很厉害,急忙问:“家里是不是没人啊?要不我先去你家那边告诉我爸妈,然后我陪你去医院?”
他抱起党生,向家的方向疾走过去,“我姐现在病得很严重,见不得生人。我是出来接党生,由我姨看着我姐,我担心叔叔和阿姨见到我姐受了惊。”
晓丽疑惑的望着他,跟在他身后一起向家跑去。
还没到家,他就听到姐姐的喊声。再向前走,就见一对中年夫妻正站在他家门口,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
“爸妈!”晓丽抢先一步向中年夫妻奔了过去。
晓丽的父母拉过女儿的手,望向女儿身后的他。晓丽的父亲先开了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进去和你家人说一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他点点头,抱着党生走进家门。
姐姐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他放下党生,向屋里跑去。
“姐。”
姐姐听到他的声音,循声望了来,见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炕上下了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阿毛,阿毛你别走,有人……有人来了,姐害怕啊!”
他拉住姐姐的手,轻轻拍着姐姐的肩膀,“姐,别怕,他们不是坏人,我在这里呢,我认识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姐姐把整张脸藏在他背后,他安慰着姐姐,哄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对一旁的三姨说:“姨,门外有三个人,你去转告他们一声,我会晚些时候抽空见他们,请他们把住宿的地址留下来。”
三姨转身走出去,姐姐从他背后探出头,“阿毛,门口有谁?是不是要进来害我们?你可不能让他们进来,姐害怕,姐真害怕!”
姐姐那打颤的身体就贴在他背上,他握紧了姐姐的手,“姐,别怕,我不会让他们进来的,别怕。”
随着他轻声安慰,姐姐原本尖厉的声音小了下来。
“姐,有我在呢,你别怕。”
姐姐躲在被子里,开始玩着被子上的线头。
三姨苦着一张脸走进来,小声对他说:“那几个人说住在厂招待所。阿毛,他们是不是……”
他对着三姨摆摆手,三姨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老人家转身去厨房,留下姐弟两个。
他哄着姐姐,比哄党生还要耐心许多。姐姐在他的劝慰下,渐渐睡了去。他站在姐姐身边,看着姐姐眼角的泪痕,转身走出屋子。
……
厂招待所里,他站在晓丽的父母面前,他紧张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心中却已经为自己打定了主意,也做好了准备。那是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最坏的结果,但是他必须要面对。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事了,我有两点要说的。”
先开口说话的是晓丽的爸爸。
他站在一旁“哎”了一声,垂手恭听。
“首先,你隐瞒了晓丽你家的情况,这并不是小事,反应出一个人的人品,这一点我和晓丽妈妈犹为不满意。再有,你家现在的情况,我们认为过于复杂,让你抛下你姐姐和外甥这样的话,我们家是不会说出口的,但是我们也会为我们的女儿考虑,她的终身,不该如此,希望你能理解。”
从晓丽父母没在他家门口发作他时起,他就已经看出来,晓丽的父母是有知识和涵养的人。现在对他说话也还算是客气,句句又都是在理,他怎么会不能理解?
“爸!”晓丽咬着唇,脸上有未干的泪痕,“首先我要和你和我妈解释一下,双义他绝对不是隐瞒家中事的人,当时他走得急,没和我交待清楚,这其中也有我的问题,不能全怪他。再有,他姐现在病成这样,即不怪他,更不能怪他姐,谁愿意得病呢?我愿意和他共患难。”
晓丽的父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皱起眉来,“有病是不能怪任何人,但是双义家里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不能不管他姐和他外甥。而且,照顾一个病人和一个孩子不知道要照顾到什么时候去,这个谁说得准?你现在以为你们可以共患难,人生的路你们才走几年?如果十年呢?如果二十年呢?你们谁还敢保证你们心中无怨无悔呢?”
晓丽一跺脚,“爸!”
晓丽的父亲不理女儿,望向他,“请允许我们自私一点,我们不希望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吃苦我们不怕,但是这样的负担,看不到头的负担,我们不愿意让我们年轻的女儿去背。对不起,因为我们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