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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了娘家,娘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找到他父母了吗?”
她看着娘那急切的目光,忽然不忍心把实话告诉给娘。
“找……找到了。”她违心的说。
娘急忙问,“那他父母怎么说?”
“他们说……他过段时间就会来接我和党生。”
娘这才似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娘抱着党生转身进了屋,一面走一面逗孩子,“党生啊,你爸过段时间就会来接你和你妈。可是你们都去了南方,外婆该怎么办呢?外婆想你和你妈了该怎么办呢?”
她背过身去,无声的落下泪来。
厂子里开始有人传出了他甩了她的话来。她也有些听说些,却只是沉默。其实她的话都是越来越少的。从前和车间里的小姐妹、还有师父在一起还能说笑两句,现在她很少说话。
别人私下里都说她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男人。
她却想着自己是活该,那么多次傻傻的相信了他,哪怕是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后,她居然还愿意信他。
那天下班,全厂人都骑自行车往出走,人流在厂门口慢了下来,前面传来喧哗声。
她跟在人群后看到厂门口有一个二十几岁,打扮得妖妖冶冶的姑娘,叉着腰向人群中大喊着,“谁是许中天的媳妇?谁是?!快出来!”
她和师父已经到了门口,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姑娘。
师父上前问堵在门口的姑娘,“喂,你是谁啊?”
那姑娘见有人搭了话,瞪着眼睛看师父,“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谁?你认识不认识许中天的媳妇?我要告许中天强奸!”
厂门前一片哗然,她觉得身前身后有无数把剑向她刺了来。
人群里有人就起哄,“啥强奸,到底是咋回事?!”
那个姑娘一挺胸,“我和许中天是在夜大认识的,他强行睡了我,说让我等他,结果他说出差就再没和我联系了,我就是要来找他媳妇的,让他媳妇知道知道许中天是个什么人,也让大家给我评评理,他许中天不让我好,我也不会让他好,我要让他妻离子散!”
谁也没成想,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然在外面还有这么一出戏。
师父推着车子向那姑娘吼:“许中天早就调走了,要骂你找他去啊,来这里算什么能耐?!”
那姑娘丝毫不示弱,“我能找到他才算啊,我就是找不到他才要找他媳妇,要他媳妇给我个说法!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人群里传出一阵议论声,厂子保卫科的人赶来处理,把那个姑娘和她都带到保卫科去了,师父怕她吃了亏,跟着一起去了。
她是那时才知道,他和那姑娘早就勾搭起来了,从前他口中去图书馆里学习,不过是和情人幽会的理由罢了。
那姑娘极为不屑的上下打量着她,“哟,你就是他媳妇?难怪许中天出去找我!”
师父发了火,“你嘴巴放干净点,一个破鞋你还牛什么?!”
那姑娘跳起了和师父对骂起来,她呆呆的坐在一旁,仿佛是整件事的局外人。
保卫科的人终于拉开了师父和那姑娘,她忽然说:“许中天已经离开了,他抛弃了我和我儿子。”
她是第一次当着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那姑娘还在插着腰,听了她的话愣了下,向她看去。她就那样任由那姑娘看,那姑娘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此事之后不了了之。但是他,成了厂子里风流段子的男主角。而她,成为那个最没心眼的傻女人了。
他就这样走出了她的生命,没人再见过他,他也再没回到这里来过。
渐渐,厂里的新人一批批的来,新鲜事一件件的发生,他的事被后来的新闻压倒盖过。他这个人,也渐渐被人淡忘。偶尔,有人看到她时,才会想起他来。只有她,记得他,记得他和她这一段婚姻。
弟弟阿毛是在放假时回来知道姐姐和姐夫的事,阿毛是等到娘出去买菜时,才对她说:“姐,以后你还有我和娘还有党生!”
一向少言寡语的阿毛说出一句话,就让她红了眼圈,不知是为有个周到的好弟弟而高兴,还是为了遇到一个不像样的男人而伤心。
当着娘的面,阿毛还是没提到他。娘似乎也听说了什么,但是娘从没和她提,也再不追问他。
一家人心照不宣的生活着,直到娘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那年是阿毛快大学毕业了,党生也已经快两岁。
大夫说娘是日积月累下来的病,娘说自己是老了不中用。她听着心疼,狠狠心把不足两岁的阿毛送到厂子里的托儿所去。
她中午回家给娘做饭,晚上还要接党生,日复一日,连停歇的时间都是有数的。
师父劝她,“不行就再找个人吧,总不能这样一直带着孩子过不是?”
“师父,我娘身体不好,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太多。”
师父拿她没法子,任由她去。
娘的身体还是不好,后来严重到住进了医院。娘是在医院里去世的,那时她正在上班。车间主任用大广播叫她,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了医院。
到医院仍然没见到娘的最后一面,她扑在娘曾经躺过的床上,哭得泣不成声。
娘有许多事都是清楚的,只是娘不忍说,愿意在她面前装糊涂。就像许中天的离开。
父亲是因为他而离世,娘是因为和她操劳而离世,父母要她这个女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这个女儿又给父母带来了什么?
操劳、死亡,还有无穷无尽的遗憾与失望。
她紧紧的拽住床单,像是拉住了娘的手。如果床单就是娘的手,该多好!如果床单是人生重新开启的握盘,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