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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西接到赵玉喆的电话后立刻出门,当他赶到酒吧的时候,赵玉喆已经一个人喝得有点醉了。
柳承西向他所在的座位走去的时候,正看见一个穿着齐臀短裙化着大浓妆的女人也在靠近赵玉喆。
赵玉喆这个人,长得还是很英俊的,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白净净,眼睛细长。可能搞艺术的人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有时候他哪怕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穿一身T恤短裤和拖鞋,往人堆里一坐,也是打眼的存在。也因为这样,他天生就能够招蜂引蝶。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到赵玉喆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杯鸡尾酒,姿态亲密地凑到他耳边说话,涂了红指甲油的手直接搭在他的大腿上,勾引之意不言而明。
赵玉喆向来风流,而且“怜香惜玉”,对待女人来者不拒。
柳承西看到这一幕,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很有掉头就走的冲动。一来他不向不喜欢赵玉喆这样的作风,二来赵玉喆今晚恐怕是已经有人陪了,也用不上他了。
然而下一秒,他却看到赵玉喆不耐烦地甩开了那名女子的手,板着脸说了几个字。柳承西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见那名女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随后翻了个白眼,扭着腰款款离开了。
柳承西有些吃惊。
他走过去,拍了拍赵玉喆的肩膀。
赵玉喆正低头喝酒,没发现柳承西过来,还以为又是谁来搭讪,不耐烦地一挥手。他抬起头,看到是柳承西,两人都是一愣。
赵玉喆看起来很憔悴。这种憔悴不是邋遢,而是由里到外透出来的颓。他以前不知道赵玉喆这小子到底是哪里讨女人喜欢,可见识到了赵玉喆的这种颓,他才意识到——这小子从前一向是精神奕奕的,眼睛里永远透着一股亮的光,让人无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愿意和他交流,至少会对他产生好奇,想知道他那股子光彩的劲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像一只永远精神昂扬的斗鸡,但现在,这只斗鸡已经颓败了。
柳承西在他身边坐下。赵玉喆举起酒瓶就要往自己嘴里灌,却被柳承西拦住了。
“怎么回事?”柳承西问他。
赵玉喆言简意赅:“烦。”
“烦什么?”
“不知道。”
柳承西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闹哄哄、充满了酒精与荷尔蒙的酸臭味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兄弟,他是不会来的。他把赵玉喆拉起来:“出去吹吹风。”
赵玉喆还想拿酒瓶,被他一巴掌拍掉了手。
“别喝了,走。”
他把赵玉喆拽出酒吧,没去开车,拉着他沿着马路边上慢慢的走。
吹过风之后,赵玉喆清醒了不少。
“烦什么?”柳承西再一次问他。
两人停下脚步,赵玉喆呆呆地望着灯红酒绿的街道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重复了刚才的答案:“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在某些方面,男人和女人确实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或许是生理区别造成的,也或许是社会文化塑造的。女性往往更擅长倾诉情感,一旦遇上什么烦心事,立马找闺蜜倾诉,什么细节都敢往外倒,具体到跟自己男友或老公某一次房|事的不顺。说完之后,心里也就畅快了。
而男人与男人聊天,哪怕是最铁的哥们儿,往往也喜欢往大了吹,比如最近房价又涨了,最近某某领导人换届了。男人的倾诉,顶多也就说到,我跟我女朋友最近感情出问题了,或者哥们儿压力大心里苦。感情为什么出问题?压力为什么大?不爱说。倾听者也不想问。于是大家举瓶碰个杯,说句“心烦就找我,哥们儿随时陪你喝酒”,就算是最大的支持了。
若在以往,柳承西是不会问下去的。他会陪着赵玉喆喝酒,等赵玉喆喝个烂醉,再把他送回家去,不让他睡大马路,情谊就到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做点别的。
他说:“想找人聊聊吗?”
“哈?”赵玉喆呆滞了一会儿,“找谁?聊什么?”
“聊你为什么烦?”
“我为什么烦?”
“也许有人能告诉你,你在烦什么,怎么能不烦。”
赵玉喆惊诧挑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还能知道?算命的活神仙吗?
“愿意就跟我走。”
半分钟后,赵玉喆茫然地点了下头。
柳承西已经有一阵子没跟师小海见面了,因为师小海最近在准备新节目的事儿,确实忙。他给师小海打电话的时候,师小海还在工作室里没回家,亚飞和路秋天也都在加班。听了柳承西的提议,师小海说:“那你带他过来吧,我等你。”
于是二十分钟后,柳承西就带着无精打采的赵玉喆到了师小海的工作室。
把赵玉喆送到,柳承西就出去了,说是去附近买宵夜,实际上是给赵玉喆留个空间。男人都好面子,这一点他了解,赵玉喆其实不是完全无话可说的,但有些话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就是说不出口,可面对几个人畜无害的姑娘,也就没那么搁不下脸面了。
师小海先给赵玉喆泡了杯热茶,没有直切话题,先是嘘寒问暖,问他今天外面风大不大,他冷不冷,空调的温度要不要调高一点。
赵玉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上次在酒吧看到你就觉得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今天小西带我来找你,我才想起来。我以前看过你的视频!
赵玉喆当然不会看《小海恋爱讲堂》之类的节目,但他知道岳戈,他会看岳戈那套PUA的教学。师小海跟岳戈一起联合办过讲座,赵玉喆就看了那期讲座。
一般不熟的人知道了师小海的工作,可能会对她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一种是觉得她既然能做这个,肯定特别有见识有想法,于是就会对她产生信任;另外一种就像柳承西第一次来见师小海的时候,对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抗拒心理,觉得她肯定特狡猾,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她窥伺隐私,从而在她手里吃大亏。
好在赵玉喆是前者。他既然能欣赏岳戈的那一套,也就明白做情感咨询工作的人是真有一套的,而且他确实有找人倾诉的欲望,要不然也不会把柳承西拉出来喝酒。而且他不认识师小海亚飞路秋天他们,将来和她们也不会有太深的交集。对陌生人,他反而更容易卸下心防。
师小海听柳承西说过赵玉喆的事儿,她说:“听说你刚结婚?恭喜你,新婚快乐。”
赵玉喆苦笑:“恭喜?”
这样话题就打开了。
师小海不接茬,慢慢地沏茶,等他自己往下说。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真没说错!”赵玉喆长叹。
在一旁听着的路秋天忍不住反驳:“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说这句话的人自己一定有问题!难道你父母结了婚,就步入爱情的坟墓了吗?”她对爱情和婚姻一直都有特别美好的憧憬,连听别人亵渎这两者都觉得难受。
赵玉喆撩起眼皮,好笑地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
路秋天说这句话,本意是想给赵玉喆举一个正面的例子,让他不要对爱情太悲观。这正面的例子,当然得举赵玉喆认识的人的例子,随便大街上随便拉两个也太没说服力了。路秋天自己的家庭还挺美满的,父母之间不说有多甜蜜恩爱,至少也是和和睦睦过了好几十年。于是她想当然地以为,只要搬出父母来,就能让给婚姻、家庭失去希望的人一点信心。殊不知,并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在一个和睦家庭里长大的。
赵玉喆倒也没什么兴趣谈自己的原生家庭,反倒是抹了把脸,苦笑了一下,顺着路秋天的话往下说:“是,你说得对。其实我不烦别人,我就是烦我自己,我觉得我这人挺混蛋的。真的,特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