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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信仰的坚持
回到刑警队以后，肖建直接去了审讯室。大家怕肖建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以各种由头拦着，不让肖建进去。肖建只能透过观察室，在一旁观看审讯。
审讯室内，张恒倒是很配合，承认所有的事都是他干的，人都是他杀的！看着张恒脸上露出地狞笑，肖建确实很想冲进去把他大卸八块，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肖建看完张恒的审讯以后，回到了刑警队的寝室。虽然已经是初冬季节，肖建平时也没有一年四季洗凉水澡的习惯，可此时的他选择洗一个凉水澡，彻头彻尾的，一个让人冻得浑身直哆嗦的凉水澡！南江市的冬天，和北方一样的冷彻透骨！
肖建现在需要冷静，“老坛子肉”在临终前说的另一番话，他现在记起来了。
当时，肖建还在含泪苦笑，而“老坛子肉”的手指还在肖建的手掌中不断敲击着，肖建的眼睛盯着“老坛子肉”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
“老坛子肉”说道：“疑点还有很多，不要轻易下结论。直觉告诉我，张恒不是真正的元凶。在档案室里有我一直以来做的材料分析，档案号021，务必翻阅。这个案子你帮我完成，别让我有遗憾！”“老坛子肉”临终前的每一个字，现在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肖建洗完澡以后，来到了档案室，取出了那份021档案！里面确实有“老坛子肉”这些天以来做的更新，几张老照片和手写的几页案情分析。
肖建拿起档案中的老照片，照片中的场景把肖建再次带到了三十年前的南江市，带到了一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空地。
空地的中央，工人们正在忙碌着。这里正在兴建一片实验基地。或者准确的说，是在原建筑的基础上重新翻修，这里是原来日本人修筑的一个秘密实验基地。
骄阳下，归国不久的医学博士段致远——也就是段鹏飞的父亲——此刻正坐在基地中央的花坛上看着主楼的翻修，面露微笑。
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站在段致远身旁，解释着这栋楼的由来。男子花白的头发让肖建感觉有些眼熟，肖建思前想后，最后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刘永志！肖建连忙翻开“老坛子肉” 写的案情分析，里面是这么介绍的。
段致远是海外归来的医学博士，被南江市第一制药厂聘用回国，准备用自己的专利技术大干一场。
南江市委知道这个情况以后，特地派专人来考察段致远的项目，因为那个时候，像段致远这么有名的生物学家别说在南江市，就算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的！
考察结束以后，市委对他的科研项目很有信心，决定大力支持！于是把这个原先是日本人使用的生物研究基地，拨给了第一制药厂使用！因为里面所有设施都是现成的。
段致远当时信心满满，他给市委领导班子立下军令状，相信成功的那一天，谁的汗水都不会白流！当然，所有的事情并非都只是一帆风顺的！
当时摆在段致远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虽然市里大力支持，可是仍然存在资金不足的问题；另一个是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以后，却没有让段致远进行临床试验的人选！这是段致远自己申请延期的，然而段致远自己却在外面偷偷找人实验，这里面是有问题的！
“老坛子肉”的更新材料里，有一张早年在Y国的新闻报道，说的就是一名华裔医生，在临床试验中致人死亡，说的就是段致远和他的生物项目！
“老坛子肉”的调查发现，当年段致远回国很大的原因就是临床试验问题。在国外，段致远的实验结果是被国外认定为禁止再开发的，这是段致远选择回国的最大原因。
而段致远回国以后隐瞒了在国外的这些事实，国内因为信息闭塞，对这些问题只是更多地听取了段致远的一面之词。
在实验初期，一切效果看来都是不错的。但临床试验报告，药监局最后还是要的，也就是说，虽然段致远 在国外做不了的项目可以回国再发展，可他还是要过临床试验这一关。
而他在这事上又不能名目张胆的找市里支持，因为只有他知道，临床试验结果是可能造成被实验者死亡的！所以他只能自己偷偷地找人做，等试验成功以后再向市里正式申请！
第一张照片就是段致远通过自己的社会关系，找到一个自称可以提供活人进行临床试验的人，两人的第一次碰面。这个 提供者就是早年的刘永志！一个自称可以满足段致远所有要求的无业青年。
第二张照片，是在段致远的实验室里拍摄的。照片显示，实验室里，一身白大褂的段致远正在在做着实验，周围是成排整齐摆放的器皿。而站在段致远身旁递过申请报告的另一个穿白衣大褂的女子，就是年轻时候的张月。
从第一张照片和第二张照片的联系来看，米阳的母亲张月和生父刘永志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并且不久以后就有了米阳，肖建脑子里迅速跳过这些风花雪月的事，翻开了第三张照片。
这是一张在南江市 药监局门口拍摄的照片，照片里是段致远和郑罗握手的照片。材料分析里，只夹带了一张郑罗那个时候在药监局工作的证明材料，就没了！
最后一张照片，就是段致远最后跳楼，摔死在实验基地大楼下面的照片，法医鉴定显示为自杀！
肖建拿起四张老照片反复地仔细端详，最后他居然看到照片里的人动了起来！
他看见 在药监局的办公室里不断传来争吵声，段致远 在和郑罗解释。
郑罗喊道：“不行，肯定不行！实验出了问题，就得重新审核，找到问题出在哪儿！这是药监局的明文规定！上级指示，原来的一切方案，先行搁置。”
段致远从郑罗的办公室里出门，看见走廊里四处无人，从口袋里掏出药丸吞下。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段致远站在了实验基地天台的边缘处。段致远回头看着涌到天台的人。刘永志，张月，郑罗的脸，居然还有齐飞，雷达和欧阳！他们都在！张月喊道：“段院长！”
段致远停住了跳楼的脚步，回头微笑着说了一句：“婆娑自比小山桂，寂寞干同苦行僧！”最后还是从楼顶跳下。
肖建被蒋钦拍醒，原来这是一场梦！看着桌子上成堆的快餐盒，烟缸里堆满的烟头，肖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档案室里呆着不是一天两天了！
蒋钦把一个邮件扔给肖建，自己则拿起门后的扫把，开始打扫房间。蒋钦借着扫地的时机想和肖建聊两句，她想告诉肖建这个案子已经结束，逃避不是办法。人总要面对现实。
本来蒋钦如果不把快递递给肖建，肖建可能在蒋钦的劝说下，也认为案件结束了。“老坛子肉”的侦查方向有误，肖建没有想明白“老坛子肉” 想表达什么。
他也觉得自己很累，也很想好好休息一下！可现在，当拆开邮包的时候，他明白了！里面是一个黑色的金属球。和明成用的金属球是一模一样的。这个金属球，是“老坛子肉” 最近在段鹏飞 奉埠 的老家找到的。另外是一些补充材料，全是段致远儿子段鹏飞的一些相关材料，非常详细。从“老坛子肉”更新所有材料的用意来看，意图很明显，明成 就是那个活着的段鹏飞！
不管相信还是不相信，“老坛子肉”在离开的时候，把刑侦方向确定了！肖建要把师傅交代的遗愿努力去完成！
蒋钦不明白这几天肖建经历了什么，她还在尽力劝慰，她怕肖建这样下去真会一病不起。
蒋钦说道：“如果你憋得实在难受，你可以哭出来，现在这里没有别人。”
肖建表示自己不会哭，因为有比痛苦更重要的事情。他真的没事。
蒋钦一看肖建这态度，知道再说下去，剩下的就只是争吵。只好换了个话题劝慰肖建，希望他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没等蒋钦说完，肖建就走出了档案室的大门。他现在要向龙大请几天假！他要顺着“老坛子肉” 调查走访的足迹再走一遍，走完了，他应该会明白一些事情！
刑警队会议室内，众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大家在对曼陀罗案件进行最后的情况汇总。龙大坐在会议中正中央，听着汇报。
百川说道：“犯罪嫌疑人张恒已经对自己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杀害欧阳、刘永志、雷达、春燕、齐飞，以及左宗队长。这几天就可以进行现场指认。”
方东进门请示龙大，“老坛子肉”的追悼会具体怎么办理。和龙大确定完毕，方东点头离开的时候，肖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是在“老坛子肉”出事以后，方东第一次看到肖建，肖建明显显得很憔悴。方东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最没资格说这些话！方东最后还是选择了无言离开。
大家因为肖建的到来，会议暂时终止了，可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很尴尬！还是肖建先开了口，他提出请假休息的请求！
龙大说道：“好，多休息几天，出去转转！什么时候调整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随时恭候！”
龙大一口气说了这些，语气很是和缓，这让他自己觉得以后都可以当政委了！肖建能主动提出离开刑警队几天，他是很高兴的！出了这种事，全刑警队的人最怕看见的就是肖建！
肖建看龙大准了假，转身离开。“老坛子肉”一走，他的征程现在开始了！
肖建到达的第一站是上海医科大学，这是“老坛子肉”的第一站。肖建拜访了上海医科大当时段鹏飞的导师方同教授。提到段鹏飞，时隔二十多年，方同教授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惋惜。
在方同教授看来，如果段鹏飞还活着的话，那将是国内在生物医学方面，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肖建很希望找到一张段鹏飞念书时候的照片，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老坛子肉”的021档案中，居然没有一张段鹏飞年轻时候的照片！
方同告诉肖建，他的要求，之前来调查的一位老警察也提过，只是“老坛子肉”可能没有告诉肖建，学校档案室多年前发过一次大火，档案全都烧没了，段鹏飞的照片也自然没有了！是人为故意还是巧合，肖建在心中画了一个问号。不着急，会查清楚的，肖建跟自己说！要就不查，要查就一定查彻底！
告别了上海医科大的方同教授，肖建来到了“老坛子肉”的第二站目的地——段鹏飞的家乡奉埠！现在，肖建在段鹏飞家的街道办事处里，和居委会的刘阿姨面对面坐着听取情况。
刘阿姨口中的段鹏飞是一个小时候很聪明，成绩永远是同辈的孩子中最好，长大以后一定有出息的孩子！
肖建拿出受害人的照片，刘阿姨认出了原来的老街坊刘永志。因为那个时候，刘永志和段鹏飞家住一个大院里。
刘阿姨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刘永志那时就是她们这儿的地痞流氓，那时候是刘阿姨的重点监视对象，这么多年，我们这儿还有他的协查通报呢！
刘阿姨说着，从字纸篓里拿出了刘永志的协查通报递给肖建，肖建想，段致远应该是在找人进行秘密的临床试验时，不得已找到刘永志合作的。
告别了居委会的刘阿姨，肖建来到了段鹏飞父亲段致远曾经工作过的研究所，他要看看这个段致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肖建来到段致远曾经工作过的研究所，把段致远的照片递给了老所长，对方接过照片看了一下然后放下说道：“段致远是留洋回来的医学家，在Y国的时候，就有很多医学上的成就。归国后段致远心气很高，一心 想拿国际上的医学大奖，希望为祖国扬眉吐气。
我们起初是非常支持他这种白手起家的创业精神，全力的支持他。你知道，那个时候咱们国家穷，没有那么多钱，干到一半的时候，项目因为没钱就停滞了，后来致远就自己想办法，从我们这里去到南江市，自己找钱，独立开发。
段致远从我们这里带走了不少人。那可是文革期间，这方面管的很严。后来听说出事了，他居然在南江市自杀了。”
肖建从包里掏出照片，递给老所长。老所长从照片中认出了张月，张月是他们所里出去的，她当时就是一直跟着致远的实习生！
到了午饭的时间，老所长邀请肖建到食堂用餐，两人边吃边聊。肖建向老所长提到了段致远的儿子段鹏飞，这下可算是打开了老所长的话匣子。
老所长起初说的和刘阿姨描述得一样，段鹏飞从小就很像他父亲，聪明、勤奋、对化学很感兴趣。可惜的是他父亲死后，他就变了。
“变成什么样啦？”肖建问道。
老所长说：“变得有些冷漠，对周围的事物非常的敏感，有些仇视。从有些事情上看，他似乎变得有些……残忍。”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没有偏激，老所长举了一个例子。老所长说，“那时候，传达室的老王养了一只狗，被吊起来扒了皮，挖了眼，最后还焚烧得没了形状。当时，大家以为是有人要吃狗肉才弄成这样的！ 我女儿有一天偷偷告诉我，说传达室的狗是鹏飞弄死的，说要祭奠他父亲。起初，我不大相信，我问他，他还不承认。后来，他还威胁我女儿，说什么以后任何事都不许告诉家长，要不就要像对付狗一样对付她！我女儿那时才十六，吓得不行，夜里总做恶梦。别看鹏飞小小年纪，那时候就知道报复人了！”
肖建心想，鹏飞在那时候，心理上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告别了老所长，肖建来到了“老坛子肉”的最后一站，段鹏飞家烧毁的房子前。可能是因为段鹏飞家在很短时间内，连发两起命案，父子相继死亡，所以事到如今，这所烧毁的房子至今无人修缮！这才给了“老坛子肉” 找到黑色金属球的机会，可能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球，会是杀人工具！当然，时隔这么多年还可以找到，这也是纯属侥幸。
肖建在烧毁的残骸中转悠完事以后没有马上离开，虽然这是“老坛子肉”走访的最后一站。肖建没急着走的原因是，他想去段鹏飞持枪杀人的那条胡同再看一看，虽然那地方早已物是人非，但他还是要去。他可以根据人形地貌，想象当时的场景，这是肖建自己断案的方式。
走访结束，肖建坐在回程的高铁上陷入了沉思。“老坛子肉”是什么时候怀疑上明成的呢？可能首先是明成口中残留的 奉埠 口音，其次应该是明成家，齐飞意外的死亡
按照“老坛子肉”的推断，段鹏飞还活着。段鹏飞为了报复而杀人也是最佳的犯罪动机，上海医科大的档案室被烧毁如果假定为段鹏飞所为，那就说明段鹏飞不想让人知道他在上海医科大学习的情况，在上海医科大 还有什么是肖建错过了的呢？这可能是证明明成是段鹏飞的关键所在。肖建想到这里，选择在附近车站下了车，再次去到了上海医科大。
再次走访的结果，结论是惊人的！段鹏飞选修的不只是生物医学，还有心理学，也就是双休！双休这两个字在肖建的脑子里不停地闪烁着，这在现在来说也不多见，何况那个年代。
明成 就是那个年代的双休硕士！虽然他的履历里没有写上海医科大，虽然他的相貌看上去很年轻，可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老坛子肉”怀疑明成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明成 就是多年前的段鹏飞。
借着和方同教授聊段鹏飞的时机，肖建顺便请教了操控犯罪的可能性等一系列关于心理学犯罪的问题。
到今天为止，肖建一直在想，自己翻窗进屋解救明成的时候，窗台上的杯子到底是谁放的呢？应该只能是明成！如果按照“老坛子肉”的推断，明成是真正凶手的话，那么其实是明成一直在操控张恒，而不是张恒在催眠明成。但这种对催眠师的反催眠可能吗？如果可能，那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方同教授解释说，这叫做后催眠性暗示。这种现象不仅在催眠状态下能出现，也能在催眠状态醒来后表现出来。
方同教授给肖建详细讲解道，“在催眠过程中，催眠师在催眠过程中，对被催眠者说好预定时间，要干的事情，以及做完事情以后的感觉以及后果。然后，被催眠者会在说好的预定时间里，遵照催眠者的暗示，准时予以实施催眠师在催眠中交代的事情。这就是后催眠性暗示，或者叫延时催眠。”
肖建从方同教授口中得知，一切皆有可能。心理诱导犯罪，从理论上说，简直无孔不入。肖建听到最后，浑身直冒冷汗。最后，肖建让方同教授介绍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回家恶补。
肖建设想，如果犯罪嫌疑人最后真的是明成的话，那他可能要第一次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犯罪领域，临阵磨枪总比不磨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