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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辩论结束时,席上的法官问双方当事人的最后意见是什么,兰兰妈妈刚说完最后意见,周希言就看见陆再思出现在了审判庭门口,他的面色不太好,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显然是找她有事来着。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着庭审的结束,事实上离庭审结束已经不久了,法官问双方当事人要不要调解,兰兰妈妈态度坚绝地拒绝了调解,因此庭审就结束了,待合议庭评议后,再定期宣判。
卿玉辉一敲法槌,陆再思就大步流星地步了过去,一把抓过了周希言的手腕,将她拉出了法庭,周希言甚至来不及跟兰兰妈妈说些什么,便上路踉跄而去。而高长松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眼神变得阴恻恻,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陆再思顾虑着周希言的情况,走的并不算快,周希言被他拉着大步出了审判庭,才问:“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陆再思一直抿唇不语,直到带着周希言到了法院停车场,将周希言送上了副驾驶座,又替她系好了安全带,才绕了过去,开了车门,启动了汽车,离开了法院。
“到底怎么了?”这气氛让周希言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开出了好一段路,陆再思才沉声道:“言言,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想一想自己现在的状况,要顾虑到自己,还有孩子。”
周希言脸都黑了,她觉得有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她心底最担心、最害怕的是什么事情?不,她绝不希望是那种事情!
周希言将手机拿了出来,开了机,语音信箱有许多来电提示,有周妈妈的,有周爸爸的,周希言看着那些提示,心中才稍有了些安慰,爸爸、妈妈既然还能打电话给她,说明问题不大。
但是两人都打电话给她,又是出了什么事呢?
周希言先回拔了妈妈的电话,那边提示手机已关机,于是她又拔打了爸爸的电话,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有人接了,电话那头一片嘈杂,接电话的却不是周爸爸。
“是言言吗?你赶紧回家啊,你爸爸妈妈都死了!”
陆再思看到一旁的周希言开始颤抖,整张脸都呈一种惊恐的状态,便将方向盘往旁边打,找了一个临时停靠区,将车子停了下来,将周希言手中的手机抽走后,一把将她抱住了。
“没事的,没事的,言言,我接到电话,他们还在医院,你别担心,没事的!”
周希言眼神空洞地可怕,撑开了陆再思后视线也没有焦点,陆再思见她往车外看了又看,突然就崩溃了,涕泪满面地喊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停在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家!”
陆再思知道已无法再安抚住周希言,只得又启动了汽车,用着比平日时快了许多的速度,往前开了去。
周希言一路上都在哭,偶尔停一会,带着疑惑自言自语。
“怎么会呢?开庭时,我妈妈打了我的电话的啊!”
“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接妈妈的电话呢?”
“我妈妈昨天晚上和我聊了那么久,说把家里收拾的十分的干净了,又在酒店里订了桌子,等着你们上门的啊!”
“我不相信啊,这就过去了十多个小时啊,明明妈妈和爸爸都好好地啊!”
“再思,你能开得再快点吗?我觉得,我觉得,我不能呼吸了……呜!”
陆再思看着周希言抽噎得不能自己,心中疼痛无比,却又无可奈何,他这个时候,竟然不能变成了周希言,他竟在这个时候,不能变成她!
车开了多久,周希言就哭了多久,等到了周家门口时,周希言的眼已经哭肿了。
周家聚集了许多的人,门外又围了许多人,嘈嘈杂杂地声音伴着空气中的一股周希言最为讨厌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周希言的心凉了个彻底。
那种檀香味,是有人去世时烧香时产生的香味,混合了纸钱的味道,她从来都特别的厌恶,却又十分的熟悉,是谁,在她家里烧纸钱?
有邻居看见了周希言,飞快地围了过来,陆再思下了车,就跟到了周希言身边,周希言听着邻居地说着情况,一边急匆匆地往家里走。
邻居说:“……是你那个妹妹,喊你父母去撑场面,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你父母就都被打倒了,被送到医院的路上,就没气了……”
妹妹?哪个妹妹?她没有妹妹啊!此时周希言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旁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肯定是在做梦,她居然会做这么难过的梦!
家里的光线不太亮,最明亮的是一个火盆,里面正熊熊地燃烧着纸钱,她家客厅的正中央,摆了两张折叠床,床上并排躺着的,是已经擦洗了血污并换了寿衣的周家父母。
若说之前还刻意压制了心中的痛苦,此时此刻,周希言心中的悲伤便像怒奔的河流般,咆哮而来,她的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灭顶之灾,天崩地裂、山河失色……
陆再思的心中更加疼痛了,他极其担心周希言的身心,却也在看到周家父母那一刻,悲痛万分,这两个即将成为他亲人的人,却被人打得面目全非,没了生息。
“妈妈!你是不是妈妈?”周希言跪在灵床边,摇了摇周母的手臂,已肿的双眼汩汩流着眼泪,周边的人见之落泪,整个周家都陷在了深沉地悲痛中。
周家的亲戚抱着周希言一并哭,周希言似乎是不认识他们一般,完全不知他们是谁,他们的面容,她总是看不清,可不管是谁,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妈妈、爸爸。
这个梦做的让人好难受,她好想早点醒来,可是她像是永远都哭不够,眼睛一直看不清周围,看不清她的爸爸妈妈,她想如果看清了,也许就醒来了,躺着的两个人,肯定不是她的爸爸妈妈。
“言言,给你爸妈磕头,给他们上香,送一送他们!”一个沙哑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是谁?是舅妈吗?
周希言摇头,已不能言语,双手因为哭得用力过猛,已成爪形,她想伸手去摸一摸面前是躺着的人,可是那冰冷的触感,将她突然间拉回了现实,她心中有了更为真实的认知:爸爸、妈妈,没有了!
有警察来了,找了些人问话,还有警察在高声问道:“周希雨在不在这里?”
警察的声音很大,那道声音冲破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如一道闪电般,终于扎进了周希言的脑海。
周希雨?周希言原本混沌一片的脑海中,突然主抓住了这个字眼,妹妹周希雨,之前邻居说什么去了?说妹妹找爸爸妈妈去撑场面,然后被打死了?
周希雨!周希雨!一股强烈地愤怒及恨意瞬间从周希言心中冒了出来,是周希雨,如果不是周希雨,从不惹事的父母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打死?
周希言想站起来,跪了许久让她的膝盖完全支撑不了,她踉跄着要去找周希雨,陆再思抱住她,她便不管不顾地打,一边打一边喊道:“我要杀了周希雨,我要杀了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周于中一家人都没有来,只有周希言的舅舅、姨妈们在帮忙处理后事,大家都在低声言论,陆再思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故。
怀了孩子的周希雨拉着周家父母去给她撑场面,找让她怀孕的男人要说法,最终周家父母被对方打死了,周希雨却落荒而逃了。警察抓了好几人,目前要将重要的在场人周希雨找去问话、指证。
大家都在唏嘘,那么本份的两夫妻,却没想到被侄女害得被活活打死。
有法医进了来,警察清了场,让不相关人先离开,周希言被陆再思拥着坐到了沙发上,法医让周希言在验尸准许书上签字,周希言的手完全不能握笔,最终陆再思代她签了字,帮她在上面摁了手印。法医翻看着两具尸体,对还没进行检查就将尸体已清洗的做法进行了批评,但也没有停了工作,又将已穿好寿衣的尸体脱光了,仔细地查验着。
极度地悲伤带来了极度地疲倦,周希言像是用光了这二十多年来的全部力气在哭泣,哭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哭了,可是心中被刀割般的疼痛一直都清晰地存在,直到累极睡着了,可身体仍然止不住在抽泣,眼睛也一直未停止流泪。
陆再思看着终于因为累极而闭上眼睛的周希言,反而放松了些,遇到这样的事情,最怕伤心过度,何况现在周希言情况特殊,他极为担心,但是有他在,他会挑起周家这一摊子事,两位故去的长辈,他会将他们当作他的父母般对待。
陆再思突然想起张子浩以前说过的话,说他父母缘薄,他从不置与否,但到如今,他却有些哀伤,他又想起当初周希雨让周希言帮忙找渣男然后处理掉孩子,可是他替周希言挡掉了周希雨的无理要求,现在想起来,其实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是不是都怪他?
陆再思双手撑在膝上,搓了搓脸,他觉得心中有一股强烈的疲累,除了疲累,还有自我怀疑、焦虑、忧伤!
将周希言放到卧室里去让她睡觉,陆再思就去与警察们进行接洽,法医验了尸,给了初步结果,就交待过些时日再给出验尸报告,然后准备撤退。法医撤退后,警察也撤退了,此时天色已全黑了下来,已经有人开始帮周家布置灵堂了,
来的亲戚都是周母的外家人,他们之前见过陆再思,知道这是周家的准女婿,也没把他当外人来看,让着陆再思参与着一切丧事的操办。
陆再思抽了个机会,打了电话给妈妈,等电话接通了,他喊了一声“妈妈”时,他才发现他的嗓子莫名地沙哑了。
“妈妈,言言的父母,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