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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
「谁啊——」
「谁啊——」
……
在消息提示音绵延不绝的轰炸下,谢倾不耐烦地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起,一把塞进枕头底下。
最近编辑催得紧,她一连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将最后几章完成,发了出去。
好不容易能睡个踏实觉,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被主人封印在羽绒枕下的手机仍旧高声嗡鸣着,那动静听着有些闷,像是在委屈。
谢倾无奈。
八年来,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只要被吵醒,再想睡着,就难了。
期间她去看过不少医生,得出的结论格外一致——
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最多也只能使用药物辅助,治标不治本。
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这症状,大概率是无药可医。
谢倾惫懒地将眼皮略略掀起,厚重的绒布窗帘隔绝了来自外界80%的光线,卧室昏暗一片,辨不出时间。
「谁啊——」
又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谢倾翻了个白眼,憋着一肚子起床气,猛地坐起来。
“这觉是没法睡了。”
她嘴里嘟囔着,摸出手机。
屏幕点亮,十来个未接来电让她一时有些晃神。
“什么玩意儿,诈骗集团年底也冲业绩?”
像她这种i人,平日里给她打电话的除了快递和外卖,也就只有骗子了。
仔细一看,谢倾眉头皱得更甚。
未接来电界面,“哥”的后面赫然跟着红色的13。
顾成旻处事一向沉稳,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能让他对自己夺命连环call?
她回拨过去,无人接听。
再打,依旧是忙音。
未知的恐慌顺着血液流动向周身蔓延。
谢倾迅速切换到微信界面,顾成旻的头像后显示有一条三秒的未读语音。
她点进聊天页面,指尖轻颤。
“倾倾,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线,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悬着的一颗心落下,谢倾反手回了个问号。
打了十几个电话,就为了问一声好?
这也太不符合顾成旻的行事作风了。
眼看哥哥那头没动静,谢倾打开另一个对话框。
「对不起啊,这两天实在太忙了。」
「等这本书完结,我们去长白山看雪,好不好?」
绿底黑字,日期停留在三天前。
发出去的信息仿佛石沉大海,未能得到丝毫回应。
「我这边忙完了,你……」
编辑到一半,谢倾咬咬手指,将正在输入的文字删除,敲了新的上去。
「程牧,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谢倾叹了口气,不知道大少爷又在耍什么性子。
她和程牧从大学刚入校就在一起,到现在将近六年,几乎一直是她在迁就他。
起初,有不少人骂她拜金,讥讽她为了上位毫无下限,总之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她也曾出声反驳,可一家之言难抵众口悠悠,她便索性不再困于自证。
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别人说什么,与她何干?
早些时候一直吵吵嚷嚷的手机,这会儿却像患上哑病,不发一言。
谢倾攥着手机从床上下来,拎起水杯往窗边走去。
接起柳闻烟的语音时,她刚拉开半扇窗帘。
冬日的阳光骤然刺进眼中,一点儿也不温柔。
好友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出,随着手机滑落,渐渐远去。
“倾倾,你听见了吗?喂?”
“你这会儿是在家吗?我马上就……”
谢倾再听不进她后面的话。
她在卧室的角落里蜷成一团,窗外倾泻而入的暖阳洒在白色的地毯上,偏偏将她避过。
她耳中反复回响着语音接通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倾倾,程牧和白清清订婚了,这事你知道吗?都上热搜了!”
-
在信息大爆炸的互联网时代,芝麻大点事都可能成为网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何况,是程氏和白氏的联姻。
听说,光是两位新人的订婚宴,就花费过千万。
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里,全是营销号的大肆吹捧。
什么金童玉女、门当户对,满是溢美之词。
数十万评论蜂拥而至,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羡慕祝福。
谢倾无视其他,紧紧盯着画面中央。
视频里的男人穿着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脸上挂着很合时宜的浅笑,身边站着唇角弯弯的姑娘。
他们共同举起酒瓶,金色的酒液从高耸的香槟塔上流下。
镜头推近,特写定格在女方左手中指上。
解说的声音随之高了一个八度。
“这枚钻戒,似乎是传说中的‘繁花’!”
弹幕顿时炸成一片。
「那就是繁花?听说当年拍卖价过亿!」
「不愧是豪门联姻,一出手就是九位数」
「当年我老公求婚的时候,连戒指都没有,羡慕两个字说腻了」
「这就是掷千金搏美人一笑」
谢倾烦躁地点击暂停、关闭弹幕,视线落在那枚繁花拥簇的梨形切割钻戒上。
很是有些眼熟。
她知道,程牧前些日子到处托人询问,就为了买下这枚传说中代表永恒挚爱的繁花。
她曾因此欢欣许久,却又在他面前假做不知,免得做了破坏惊喜的恶人。
可不曾想,他竟将繁花戴在了别人手上。
一朵云静悄悄飘过来,将散发着光与热的日头挡在了身后。
屋子里顿时暗下来,谢倾打了个哆嗦。
是有些冷了。
开锁声骤然响起,谢倾条件反射般唰地站起来,眼前一黑,脚下一软。
柳闻烟匆忙闯进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狼狈地坐在地上,手机掉落一旁,仍在卖力地播放着豪门订婚宴的盛况。
谢倾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失去所有机体反应,根本没意识到有人进了家门,已经站在她面前。
“倾倾,倾倾你怎么了?”
柳闻烟扑到谢倾跟前,手忙脚乱地将聒噪的手机静音,随即拨开挡住好友面容的长发。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显露在柳闻烟眼前,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和谢倾多年闺蜜,从未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倾倾,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打120?”
接连问了三遍,谢倾毫无反应。
柳闻烟再不做他想,掏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烟烟,我没事。”
柳闻烟刚按完12,听见谢倾还魂之语,连忙放下电话抬头确认。
“真的没事?我看你状态很不好。”
谢倾捶捶腿,借着柳闻烟的力起身。
“真没事。”
“我就是刚才蹲久了,腿麻,还有点低血糖。”
柳闻烟小心扶着人坐回床上,抚了抚胸口。
“你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要不行了。”
谢倾斜她一眼,“我在你心里那么脆皮?”
柳闻烟干笑两声,想起来意,犹豫半天才开口。
“那个……程牧的事,你都看到了?”
谢倾反倒比她来得坦然许多。
“是啊。”
“相恋六年的男友订婚,我作为正牌女友,竟然是从同城热搜榜上看到的消息。”
“以前总在瓜田里上跳下蹿,这倒是头一次,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