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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孟迁所求,褚三娘没有接话,只是俊俏的脸庞上闪过了一丝惊异,但又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孟迁何等样人?这察言观色本就是他看家的本领。
此刻,观察褚三娘面上的表情,他便清楚眼前这美貌女官就如他所想,已是动了让他当细作的心思,即便是没有,也至少不排斥他的这个提议。
于是他赶紧继续道:“小人以为,这会儿没人能比小人更适合去接近那干贼人。小人斗胆猜测,官爷您是想刨他们的根。小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做起这些来,倒也算是拿手。而且,小人要的解药还在那干贼人手里,便是为了自家妹子,小人也会全力办事,请官爷放心。”
孟迁的话也算是说到褚三娘的心坎里了,如今她手里能动用的就只有冰井务司的百十号人马,要同时应对纠缠在东京城内的各方势力,那可真叫一个捉襟见肘。
而孟迁此前已与那帮人有了纠葛,确实是当下最好的人选。思及此,她故作一番犹疑后,缓缓点头道:“倒算是有理,本官便给你这个恩典。此番差事你若是办得好,本官不但免了你的罪责,还会重重赏你。”
孟迁连忙下拜致谢:“多谢官爷!”
“先别急着谢。”褚三娘直接开口打断他,“丑话说在前头,若你把事情办砸了,不光你没命可活,还会连累你那寡嫂和妹子。”
孟迁自是明白她这是在恩威并施,连忙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他的这番做派让褚三娘甚为满意,微微点头道:“嗯,此番你要做的,便是查明这帮人的来历,共有多少人马,藏身何处。”
“是,小人明白。”
褚三娘交待的这几件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孟迁心中暗自苦涩,奈何嫂嫂和妹子在她手中,他也只能老实听命。
“你可有什么要求?”褚三娘问。
孟迁思索了片刻:“不知那能驱使群狗的人,可也是皇城司差爷?”
褚三娘没想到孟迁会提到豹舅,略感诧异,但还是答道:“不错,他是我皇城司所属。”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孟迁又道:“小人想请那位差爷帮手寻人,不知可否?”
“可以,本官答应你。”
论寻人,皇城司确实没人比豹舅更合适的,兼且有豹舅跟着,也能起到监视孟迁的作用,一举多得,她自然是痛快答应。
“多谢官爷。”孟迁再次拱手相谢。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褚三娘站起身来问道:“你可还有旁的要求?若没有,便跟本官去见豹舅。”
孟迁略作思量,咬了咬牙道:“官爷,不知我家妹子现下可还好?”
他没有选择去看看杜秀娘她们,只因为他清楚见了面,他没法和杜秀娘交代,倒不如不见来得爽利。
褚三娘答道:“李郎中说,你家妹子虽是昏睡不醒,但并无大碍,你只消及时寻来解药,她便会无恙。”
孟迁听公孙道人说过服药后的症状,跟褚三娘如今所说无异,他便也放心了下来,拱了拱手道:“小人无事了,官爷您请。”
褚三娘点了点头,迈步就往外间走,孟迁则快步跟上,只是稍稍一动,便牵动了身上伤处,让他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哼。
“嘶……”
听到声响,褚三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还好?”
孟迁微白着脸咧嘴笑道:“谢官爷关心,小人无事。”
褚三娘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脚步明显放慢下来,孟迁最擅观察这些个细节,看到褚三娘这表现,他心中又更安定了些,褚三娘身为高位者,还能体恤位卑之人,这证明她本性温柔良善,杜秀娘二人呆在这样的人身边,他可就彻底放心了。
……
一会儿的功夫,在褚三娘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豹舅及其狗群所在的斗室前,隔着门都能听到野狗嘈杂的吠叫,只听这声响,孟迁脸就一白,身上被狗咬的伤处不受控制地开始隐隐作疼。
褚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往里走,对着斗室内喊道:“豹舅,办差。”
“褚都知,前一桩差事的鹿肉你还没给,俺家弟兄们可是饿得要吃人了。”斗室内豹舅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野狗们蜂拥钻出斗室,将孟迁二人团团围住。
再次面对这群疯狂的野狗,孟迁脸上瞬间血色尽去,腿脚都一阵发软。
豹舅最后从斗室里钻出来,目光掠过褚三娘,落在后边的孟迁身上,脸上顿时浮现狂喜,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问道:“都知,可是要把这小子给俺家弟兄们?”
豹舅那看食物般的贪婪眼神,让孟迁背后一阵恶寒,已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找这么个怪物帮手了。
褚三娘面不改色地站在群狗中央,冷冷地直视着豹舅道:“豹舅,该给你的,本官自会给你。他叫孟迁,现在有趟差事,得由你和他一同去办,此番差事以他为主,你需听从他的安排。”
豹舅和褚三娘对视了一会才偏开视线,看着孟迁怪笑着道:“桀桀桀,都知,差事您说了算,但这次俺要人。”
褚三娘闻言眼神骤厉,一股森然杀气从其美目中透出,语气森寒地道:“豹舅,可记得本官说过,你和你的这些杂碎,若再敢吃人,本官便要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饶是以豹舅的桀骜,面对这会的褚三娘,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畏缩,不敢再提吃人一事。
眼见将豹舅的凶性压下,褚三娘才缓缓收敛杀意道:“把差事办好回来,本官许你两头獐鹿,再允你多养十条狗。”
“俺晓得了。”豹舅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这才欣然领命。
接着褚三娘环视了一眼吩咐道:“你这身狗皮太过显眼,去换身衣裳,还有让你的这些畜生都在暗处跟着。”
“啊呜……”
听到她的吩咐,豹舅发出两声犬吠,野狗群立刻四散狂奔而去,顷刻间就没了踪影,紧接着豹舅也四肢并用飞快离开。
等豹舅回来时,已经披上了一件半旧的黑色长袍,比起那身凌乱的狗皮来,至少这样看着像个正常人些。
打点好一切,褚三娘便令人将他二人送出衙署。
……
……
申正。
内城浚仪街临街宅院后厢房。
“嘭……”
蒲扇大的巴掌用力地拍在房中八仙桌上,桌上的陶碗随着抖动,碗中酒水泼洒到桌上。
“这贼厮,欺人太甚!咱来汴京,可不是为他做事的。”一掌拍在桌上的方七佛怒目圆瞪,嘴里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坐在桌旁的仇道人和陆行儿的面色也颇为难看。
“道长,你看此事如何是好?”?等方七佛发泄过,陆行儿才向着仇道人开口,“不如将此事传讯于圣公,求圣公旨意?”
方七佛听到他这馊主意,忍不住讥讽道:“传讯往来间耗费的时日,怕是上元节都过完了,你这酸腐,到现在还要和稀泥?”
仇道人倒是没想到方七佛虽然说话不中听,倒也还有脑子,这陆行儿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非是成事之人。
此刻,仇道人捏着颌下长须,沉吟好一会才道:“传讯是来不及了,我等只能自行决断。圣公起事稍显仓促,以致我等在东京城内毫无布置,若无这半截明尊之助,这西楼可是难登啊!”
“可此次咱们带来的人手不多,若再有损耗,便是上了那樊楼西楼,怕也难以为继。”
陆行儿被方七佛噎得脸色很是难看,但也知道刚才他说的话孟浪了,只得把这口气咽下去,继续商议道,“况且那人也不比赊刀人易与,恶了他,咱在这东京城怕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