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盘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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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没事,别哭。”

    傅霞挣开董益琳握住自己的手,艰难地抬起更高些的高度,想要去抚他的脸庞。

    董益琳凑过去些,带着她的手抚在脸颊旁,拇指轻擦去他眼下的泪滴,“妈,我不哭,你赶快好起来。”

    傅霞抬起另一只被夹子夹住的手,朝迟桦招了招,“小桦,你过来。”

    许悠识趣让开病床左侧的空隙,迟桦听话地绕过床尾,来到傅霞左边,委身蹲下,握住她的手,“干妈,小桦在这。”

    “阿姨知道你们还小,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说着,将两个小辈的手在她胸前叠起来,手掌在上面拍了拍。

    “干妈。”她唤了声,泪滴和声音齐齐落下。

    一切好像还在昨天,董益琳告诉她明天的行程是去陆璟淳家玩,让她放心,吃晚饭前就会回家。

    那句话真的说的很对,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说得更准确点,是母亲为你铺好的明天,母亲因你承载的意外。

    傅霞不是不知道他的男人,从董益琳小学就在外养了别的女人,她不说,只是为了扫平董益琳以后接手公司的障碍,一心扑在工作上。

    真是应了“男人有钱就会变坏”的预言,曾几何时,他们也是上下齐心的模范夫妻,白手起家,成立了这间公司。

    傅霞睡着了,迟桦陪董益琳在病房外的一排铁质椅上坐着。

    迟桦把房间号告诉了陆璟淳,他在医院的超市里买了点水果才乘着电梯上来,在长廊上左右观望着9011在哪边,一抬头,十几米远处,他瞧见了他们相拥而坐。

    陆璟淳发消息告诉迟桦自己还有事,果篮让护士带过来后就离开了。

    其实有的时候,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从一开始,他就没赢的机会。而她当局者迷,从没认清过自己的感情。

    男孩在她的怀里无助地哭,眼泪浸湿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肝硬化中期,幸运点还有十年可活,不幸运,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这是主治医师的原话。

    哭停了,他收了收眼泪,“你先回去吧,我和小悠姐会照顾好的。”

    迟桦用手擦去董益琳的泪痕,像个大姐姐一般,“你好好的,不准哭了,我明天再来看阿姨。”

    “嗯。”

    上天眷顾傅霞,有个这么好的儿子,病情也没再恶化,就这样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病情稳定下来了,她想,她就是那个还有十年可以活的人。

    九月一号,初三如约而至,班里的气压很低,教室最后排围成的铁三角是游离在低气压之外的桃源。

    晚课吃泡面,放学打篮球,上课睡会觉是常态。

    “周末去干嘛。”

    “我想去看电影,蜘蛛侠上映了,去不去。”

    “走着,我先买票,红姐回来扯我一下。”

    教室里书声琅琅,是每节语文课前的必经程序——读书。董益琳玩手机和普通人不同,他直接将手机摆在桌上,掩在书本下面,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歪理邪说自居。

    “咳咳。”

    高跟鞋按时在读书五分钟之后响起,后座的陆璟淳以假装咳嗽提醒董益琳,谁知他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没法,迟桦赶紧用手肘顶了顶他,他才全身抽搐一下的反应过来。

    一抬头,红姐就站在这排过道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不过董益琳的语文成绩向来在120分以上,横竖都不过是说教两句。

    红姐凛了这个角落一眼,看来是将董益琳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了,“抽个同学背岳阳楼记。”

    “董益琳,你第一个,我等会随便叫停,抽第二个同学。”

    他长长舒了口气,好在只是抽背书,站起身,就开始背诵起来,“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山行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峰之间者,酿泉也……”

    正忘情地背着,讲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董益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迟桦扯了下他的衣角,小声提醒,“呆瓜,你背的是醉翁亭记。”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瞟了眼讲台上专注批默写的红姐,好像红姐自己都没发现他背错了,停顿了好久,她抬头,正声,“背啊,怎么不背了。”

    “噢噢我想想”,将错就错,董益琳接了岳阳楼记的第二段继续背,“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好停。”

    背完书他悻悻坐下,瞧了眼紧急默背的迟桦,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迟桦抬手将他的脸狠狠推开,嘴里继续咕叨咕叨地念着岳阳楼记最后几段的内容,顺便在心里祈祷,“不要抽我不要抽我不要抽我。”

    “迟桦,接着背。”

    迟桦,“……”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又疯狂地念着好几遍,红姐发话,“背啊,愣着干嘛,不背全文抄五遍。”

    “至若,至若,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迟桦的声音颤颤巍巍,这是她在心里默念了这么久,唯一能连贯背出来的话,收声,班级里死一样的寂静,最后还是换来了红姐的一句,“五遍,放学前交给我,晚课上完背给我听。”

    迟桦,“……”

    “坐下吧,好好听课。”

    迟桦僵硬地坐下,旁边的幼稚男生嘲笑她起来,当然,最后还是逃不过帮她一起罚抄的宿命。

    严格来说,这不是罚抄,这是没完成背诵作业的奖励。

    “不用太感谢我,我知道我模仿的很像。”

    “不要脸。”

    “我明明是以德报怨,你全文理解下意思就大概能背出来了,四字整句就靠想象一下,一副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画面,你懂我意思吧,得靠想象。”

    董益琳语文好,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本语文书丢过去,他向右躲开,书被灌好水路过董益琳身边的陆璟淳接住,用手抚平封面,再递还给她,“我帮你全文讲解一遍再背吧。”

    互帮互助也不错,语文天才帮英语天才,英语天才帮语文天才,剩下一个全才两边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