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回忆

胖虎22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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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并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愫。只知道,自己输了一场战争,还未走上战场就被命运伤到一败涂地,有多少人在我背后偷偷嗤笑!萧门将女,居然败给一个蛮荒部落的二嫁之妇。是的,我自然不甘心。我发誓一定要赢回来最后的结果。所以,即便做他的侧妃,我也愿意。就这样,我和凤思凰,一同嫁给了龙源。”

    萧弱水不吝自嘲道:“龙源宠爱思凰,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将都城从幽州迁往汴京,只为这里有她最喜欢的碧玉梧桐。有半年时间,我根本见不到他。他和凤思凰整日黏在一起,蜜里调油一般缠绵悱恻,又哪有余心想想旁的女人?可是,我心里一点儿也不难过。我不爱龙源,甚至谈不上喜欢。不过是他奇货可居,我估价交易。先皇曾说,萧弱水,是适合在后宫野蛮生长的天生赢家。”

    “凤思凰虽勇猛好战,但毕竟女儿家,她沉溺于爱情之中,也迫切的渴望着友情。但在后宫之中,她没什么朋友。她的性格过于直率,又快人快语,十分容易得罪人。我便试着与她交朋友。很快的,我们便无话不说,真的亲密无间。龙源讶异,但爱屋及乌,慢慢也待我亲近了许多,他们对我就如妹妹一般疼爱。“萧弱水的神情中,呈现出难得的欢快,似乎那段回忆确实美好,以及难忘。

    “其实,若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啊。我从来没想要伤害过思凰姐姐,甚至我是喜欢她的。那么简单、纯粹、心思透明的一个人,和她一起怎么会不快乐?可我们有谁能抗拒命运呢?我乃萧氏嫡女,我有我的家族使命。我必须成为大燕的皇后。爱情和友谊,这种东西,在后宫之中,又算得上什么?得到权力的手段。简直……无足轻重……”萧弱水笑得又绝望又悲伤。

    “我的兄长萧天佑,与我里应外合。我们制造了一系列的巧合,成功的让龙源与思凰之间误会不断,渐生隔阂。后来,趁凤思凰有了身孕,需要卧床保胎。我便对龙源用了迷香,成功得到了他的宠幸。带刺的玫瑰与温柔的解语花,龙源自然也会矛盾与纠结吧。最好齐人之福,这是男人出于本能的想法。他愿意,我愿意,可凤思凰差点儿掀翻了寝宫。龙源,也被她一剑刺伤,几乎殒命。”

    “我记得那一天,凤思凰已经有了将近七个月的身孕。她拿着剑追了龙源足足一个时辰。连我的手臂都被她刺伤了。她把龙源送她的定情焦尾古琴,硬生生用指头将琴弦齐齐拉断。她血流不止,龙源心焦察看,才被她一剑刺中。她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她用沾满鲜血的剑割断了自己的衣襟,怅然而去。后来,听说凤思凰甚至伤到了手指的经脉,自此握剑不稳。”萧弱水眼神茫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因为动了胎气,凤思凰难产,生下了赤霄,但根本不许龙源见面。两人一直冷战,直到我也有孕在身了。先皇驾崩,龙源继位。他本来打算立凤思凰为后,我为贵妃。但凤思凰带着赤霄离宫出走了。龙源亲自去追了几次,都没有迎回来。凤思凰是谁啊,她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她太把自己的爱情,当回事了。”萧弱水望着窗外的毛竹林,若有所思道。

    “我不爱龙源,只把他当成……皇上。所以我在六宫的权力之争中,游刃有余,从未败北。但我也有弱点,就是我的家人。兄长萧天佑是我们这一辈中,最出色的男儿。他希望自己能得到大展宏图的机会,我和他一母所生,我必须帮他。我知道,如此不吝对错的帮他,从一开始便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是,我没有……选择!”

    “机会就这样来了,突波进犯大燕边境金门关,燕兵节节败退。离宫在外的凤思凰决定临危受命,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带着燚族将士与十五万燕军,当然还有赤霄和乳母,一同前去剿灭逆贼。她收复了幽云十六州。但此时,燕军之中出现了串通突波的叛贼。燚族几乎全军覆没,燕军折损过半。叛徒是燚族人,凤思凰清名受到波及,被拘禁军营大牢。“

    “燕皇龙源震怒,他以为这就是思凰报复他的方法。龙颜大怒下令废后。在加上兄长带领拥臣,在前朝齐力弹劾,三日后便顺利晋封我为新皇后。兄长的目的,便这样轻而易举的如愿以偿了。可我,一点儿也不开心,真的……凤思凰,再也不会是我的,思凰姐姐……”

    “真凰之女凤思凰,从来也不在乎世俗权利,什么皇后的殊荣,与她毫无意义。但重伤她的,是龙源的偏听偏信,无情无义,一箭穿心击垮了她残存的相信。她想不通自己的爱情为何被亵渎。于是,悲愤之下,她带着赤霄和乳母杀出重围,却误入了玲珑山凤凰岭的断崖之上。”

    “龙源疯了一般的,带人前去搭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白衣染血,义无反顾的跳入了万丈深渊。最后一刻,凤思凰推开了乳母,将赤霄扔给了龙源,毅然决然自绝于世。痛哭的赤霄手中抓着,龙源送给思凰的定情指环。”萧弱水深深叹息着,她满是伤痕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辗转不已。

    “凤思凰是自杀。她是真凰之女,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杀死她。思凰已死,从此神鸟也不再入世,那一年,所有的碧玉梧桐都落尽树叶,彩鸾灵鸟泣血而歌。龙源竟然因为她的意外离世,一夜白头,并留下了吐血的旧疾,从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没过几天,还在吃奶的赤霄就被乳娘窈娘,偷偷逃出了宫,逃往燚族的老戈壁。我们一直在寻找赤霄,但从此杳无音信。于是,燚族也被愤怒的龙源全族诛灭。那时,我们都以为,赤霄与窈娘必是在老戈壁遇到了狼群,所以……”

    “说到底,凤思凰才是最狠的女人。她要让龙源一辈子伤心后悔,痛不欲生,来向她赎罪。因为,是他负了她。她成功了。自那以后,龙源夜夜噩梦,他会在痛哭中惊醒,又在我的安慰中勉强睡去,然后继续接下来的噩梦,周而复始。所以,他的精神恍惚,整个人都垮掉了。我也明白,他最爱的女人,果然还是凤思凰。哪怕她伤了他,差点杀死他,带走了他最喜欢的儿子,他还是……爱她。”

    明月夜深深吸气,忍不住慨叹:“爱,又何时成为,杀戮与背叛的借口了呢?凤思凰从来没有想要报复他,只不过是失望至极,她希望能有一种方式,让一切重新开始。或者,让彼此相忘,不再相见。若要报复,她何必要把孩子,留给他呢?”

    “爱之深,恨之切。即便,他把凤思凰的名字从大燕宗室玉碟上,删得干干净净。即便,他沉溺女色,宠幸了各种各样的女人。即便,他不许任何人再提及凤思凰的名字,否则杀无赦。但,凤思凰,终归以惨烈的方式,永远铭刻在他的余生之中了,至死方休。”萧弱水继续道。

    “所以,龙源最爱的儿子,一定是赤霄。他一直瞒着我,悄悄寻找赤霄的下落,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大约是怕我,会伤害这孩子吧?甚至,为了把赤霄顺利的带回羿乾宫,他曾经伤害了我的孩子。要知道,他们身上亦然流着他的骨血。他用什么占星师,传言什么浊阴转世的故事,这些伎俩我都默默配合了。最终,他以强硬的方式,让我接受赤霄作为我流落在民间的嫡长子,从范阳被迎回了皇宫,我也一一妥协。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思凰姐姐,这是我欠她的。我不是故意要抢她的爱人……”

    “赤霄不喜欢我,更不喜欢他的父皇。他很调皮,也很叛逆,虽然我的兄长时常提醒我,养虎为患,务必斩草除根。但每当看见他的眼睛时,我总会想起凤思凰。他们的眼睛,真的很像。那么黑,那么明亮,里面的情绪那么热烈。她曾经那么相信我,她拉着我的手,我们在梧桐树下奔跑,嬉笑着,拥抱着。她的手心那么暖和。我……下不了手!如果我不是萧家的女儿。我和凤思凰,一定可以成为知己。可是……”

    萧弱水自嘲的冷笑着,她错开眼眸,掩饰着自己的眼泪:“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吧……我并不知道,兄长会毒瞎了窈娘的眼睛,来以此要挟赤霄。我真心想把赤霄,当做自己的孩子,我希望他和湛泸、承影就像亲兄弟,亲兄妹一样相处。我没有反对龙源立赤霄为太子。我……真心喜欢过这个孩子……不然,我又如何想把燕燕嫁给他呢……除了政治手段,我何尝不想弥补他。”

    “龙源,是不是被你毒杀的?”明月夜突然盯住萧弱水,目光如炬:“你恨他,不曾真心爱过你。你恨他,为了凤思凰的儿子,而舍弃了你的孩子。你恨他,为了赤霄,竟然对萧家布下了天罗地网……所以,你杀了他!”

    “为什么我要恨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他……”萧弱水怆然笑道:“诚然,毒是我下的,我承认。因为他和燚族长老秘密商议,要杀我的兄长,要抄萧府的家,要让我族人流离失所。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他为了保证赤霄的顺利继位,还要将湛泸送到大常做质子,将承影嫁到突波去和亲,这一切都是为了赤霄!他的任性将会让我和我的家族,失去拥有的一切。你让我怎么办?如果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办?我只是想……保护我的亲人,如此而已。这有错吗……”

    明月夜无言以对,她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生在后宫,身不由己。爱恨痴缠,过眼云烟。大燕的事情,我无法评断。但我很清楚,我也会义无反顾去保护我的亲人,不受伤害。但……我也绝不会以爱之名,去伤害无辜之人。生命是平等的,无关富贵贫贱。你爱你的家人,但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没有家人吗?错了,就是错了……”明月夜淡淡道,她附身,开始收拾餐盒。

    “宫中的女人,谁能独善其身?你太年轻了……”萧弱水无奈的哂笑着:“你相信本宫的话?”

    明月夜深深的凝视着萧弱水的眼眸,轻轻点点头。

    “今日,本宫讲的话,不会再说第二遍。你将是最后一个听到此话的人。因为,回忆太痛了……”萧弱水无力的靠着墙壁,阖上眼眸:“本宫和你有缘,你的眼睛那么明亮,像极了思凰姐姐。但是,你比她,聪明太多了……赤霄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也不像龙源……你放心吧……”

    “你也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也一定会实现承诺。至于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日,我曾将此语赠与彼岸堂的明东来,今日于你却更妥帖。后悔,从来无药可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赎罪……但愿你能明白,萧弱水。再见。”

    明月夜提起食盒,静静的离开了这个房间。萧弱水仿佛睡着般,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言语,似乎睡着了。只是,脸颊上,有清浅的泪,顺流而下,不知是痛,还是悔,或者百感交集,难以言书。

    明月夜走出了房间,却没有出院门,而是转身又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一间更黑更小的屋子。

    她点亮了手中的火折,映出了一张清隽的男人的脸。他邃黑的眼眸,燃烧着两朵小小的火焰,仿佛火折的倒影,却有着浓烈的情绪,蠢蠢欲动。

    “你让我来,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些……我又怎么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赤霄艰涩低语道。

    “问问你自己的心吧,它知道,你听到的话是真是假。”明月夜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