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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好梦。明月夜满意地微笑着,多久时间没这般放松与舒心了呢?
明月夜梦见了母亲妤婳,映着暖黄的烛光,她被环抱在母亲怀里,母亲宠溺地用木梳,为她梳理着长长的黑发。
她记得,儿时自己的每一次生病,母亲便这样抱着她。呢喃着温柔的儿歌,喂她喝甜甜的野梨子甜汤。母亲的怀抱那样暖和,那样安全,那汤水温润香甜,暖了身也温润了一颗孩子敏感的心。虽然贫困、饥饿,但快乐与开心。
仿佛还在昨日,依稀伴母亲身畔,只是入口的野梨子汤,今日却有奇怪余味。香醇、纯粹却又裹着猛烈的辛辣。
明月夜本能感觉到哪里不对,但她浑身酸软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勉强几次,终于撑开疲惫的双眼。朦朦胧胧中,她正对上一张梦魇般的脸孔,那黑黝黝的双瞳笑意微盈,近在咫尺,瞳孔边缘微微泛起摄人的冷绿,妖孽感十足。
明月夜一身寒战瞪圆了眼睛,几乎一口气没喘不上即时憋死过去,她终于忍不住把口中温热的液体,喷了个干干净净净。眼瞧着面前略带嘲讽的俊脸,被琥珀色的酒液淋了个结结实实,一点儿没糟蹋。
那人挑着剑眉,唇畔旋起冰冷的恶毒笑容,明月夜直觉恶寒不已。糟糕,这家伙有洁癖,吐谁一身不好呢?何况这荒郊野外,连换洗的衣衫都没有。
果然,哥舒寒冷哼了一声,嫌弃地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汁液,虽未恼羞成怒,仍不吝揶揄道:“十七,你还真对得起我呢。”
明月夜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他的中衣,而他自己仅着内袍。他拥着她,他们一起被他裹在自己那厚密巨大的毛氅之中,依偎着取暖。
明月夜脸颊一热,挣扎着想要推开哥舒寒,他却容不得她反抗,抱得更紧更稳,几乎要勒断了她的肋骨。
“我不想冻死自己,也没想冻死你,虽然你这奴才,如此粗鄙无理。”哥舒寒顾不得脸上的龌龊,不舒服地尽量把大氅裹得更舒服一些,不吝威胁道:“若你也还不想死,就别乱动。不然只好敲晕你。”
明月夜骇然,冷静下来思忖,衡量此时境遇以及两人悬殊的战斗力,她也觉得暂时不惹他为妙,况且在这冰冷的天气里,取暖的诱惑力十分震撼。
环顾四周,明月夜发现他们正挤在一个小小的洞穴里,洞口燃着一堆篝火,火上正烤着她的衣服,诃子和亵裤以及医服。难道又是他为她更衣?她自然恼了,咬牙切齿道:“属下身份低微,更衣之事就不劳您大驾了。”
“你还有什么,我没见过?”哥舒寒反唇相讥道。
明月夜自知此时的无能为力,便扭过头去,恶狠狠在心中诅咒这狂妄的妖孽。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蠕动着身体,涩声道:“想勒死我?我喘不上气了。”
“别动。”哥舒寒微微蹙眉,他钳住她挣扎的手臂,禁锢住她挣脱的动作。双目相对,她讶然,因为他比她,看起来更加不舒服,鼻尖上微微晶莹,不知是未干的酒水,还是薄薄泛起一层微汗。
“你的体温本来比常人更冷,为何在此境却又如此温暖?”明月夜忍不住好奇,问道:“难道你是长虫转世的,靠皮子也可以冬暖夏凉?”
“也就你这样不成器的笨蛋,内功底子如此糟糕,竟然都无法运功调节体温。身为大将军的女儿,嘴巴毒、医术糟,妇德几乎没有,这都罢了,连武功都差到令人叹为惊止。待我们回长安,我定每日督导你练功。十七,若你敢丢我的人,你和耗子以后都没饭吃。”
哥舒寒呲牙道:“还有,蛇即便能成精,也是常年冷血的低等物种。你若连脑子都不灵光。就只能去兽营拾粪了。”
“拾粪!”明月夜窝火之心再难压抑,她不客气地用手肘狠狠戳向哥舒寒的肋间,因为猝不及防,也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他竟落个结结实实,忍不住闷哼一声。这种亏,他从来就没吃过,自然心情极为不美妙。
“你敢再乱动,我就吃了你。”哥舒寒的语气不吝威胁与恫吓。他微微舔了舔嘴唇,他的唇瓣红艳而温润,深邃的双瞳里幽绿的光亮纠缠不休,妖异而蛊惑他,犹如饿鬼之首。
明月夜的骄傲与自信终于被冻成了冰块并摔到地上粉粉碎,诚然她并不怕死,但鬼还是怕的,更何况在如此寒冷的雪夜被鬼吃掉?
明月夜咽了口口水,试探道:“你……真吃人肉?”
她想起长安城里传说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关于这个蛮夷饮血茹毛的怪癖,不禁头皮发麻,忍不住试图谄媚道:“将军说过,属下瘦弱并没有什么肉,不值得一吃,若腹中饥寒,不如就吃您的马吧?它如此肥美想必更为可口,属下可以帮您把它烤熟。熟的东西好吃,也更容易消化。”
雪洞之外的白兔突然有种莫名的寒意,不知是谁在背后算计自己?它打了个响鼻,抖了抖长长的鬃毛。
明月夜的反应超乎哥舒寒的意料,原来她也有害怕示弱之时,他忍不住畅然大笑,露出微微的冰白齿尖,裹着森然的冰冷,他瞳孔里的幽绿色渐渐生长,弥漫着妖孽般艳丽的诱惑,他低低轻语,语气如细微的羽毛,缭绕在她耳畔。
“不麻烦,我喜欢生吞活剥,更鲜嫩可口。”
“属下……还要帮您找……蓝色曼陀罗和血线莲呢。”明月夜额上已冒出微微的冷汗,声音颤抖,语调十分不自然。被生吃掉?这未免太残忍了。
明月夜彻底被震撼住,她暗想,若这食肉狂魔真得要把她生吃掉,反抗不过也绝不认命,那她一定先要咬舌自尽,总比受尽折磨再死,强过太多。
她似乎眼见一匹饿狼撕啮着一只倒霉的兔子,鲜血淋漓,支离破碎,连个全尸都不剩啊。
“没关系,先吃掉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你并不会死掉。我可以让人为你制作一顶小轿,着人抬你去寻那两样毒物。即便是吃掉你半张脸,我给你最好的医师诊治,你也不会轻易死掉,不用怕,戴着面纱没人知道你失了脸。”哥舒寒咧嘴笑道,尖锐的白牙森然闪烁。
明月夜想起那日哥舒寒咬她耳朵的事儿,相信他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想想自己没了胳膊,或是少了一条腿,以及失去半张脸的情景,那简直是惨绝人寰,不,那简直比死更恐怖恶心,足以让她即刻崩溃了。她脸色惨白,本能握紧双拳,抵在他胸前,结结巴巴道:“将……将军,郎君……威武,属下绝不再忤逆您,口下……留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