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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若还在,一定比三阿哥长得高些,长得更好看些。”皇后看着烛光摇曳,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弘晖站在不远处,露出怀念的笑容,“弘晖两岁时便会认字了,三阿哥根本就比不上他。”她心痛不已,“只可惜,自姐姐死后,皇上待本宫便再不如从前,本宫如今又年逾四十,怕是再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剪秋知道这是皇后的伤心事,忙劝道:“娘娘,其实在纯元皇后进府之前,皇上待娘娘还是极好的。如今,纯元皇后逝世多年……”
皇后含泪带笑,摇了摇头:“皇上对本宫再好,都比不过姐姐好,太后也是。到底,是因为本宫是庶出,姐姐是嫡出的缘故。若是,本宫的弘晖还在,他便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是何等尊贵啊!他就那么死在本宫的怀里,在那样的大雨天里,本宫怎么喊,都喊不动老天爷……”她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她的孩子没了,凭什么别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都该给她的弘晖陪葬才是!
“娘娘……”剪秋哽咽着扶住皇后,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另一边,华妃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将夏冬春打杀干净。
“贱人!竟敢耽误本宫!”华妃记起阖宫觐见的那一天,“当初本宫就不该听安陵容的话,大发慈悲留了她一条性命,若那会儿就发落了,哪会有今日之事!那个贱人,怕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本宫,早早的就在做打算了!”
这声“贱人”,也不知是骂的夏冬春还是安陵容。
华妃只觉得自己气得心口都有些疼了:“本宫就不相信,这夏氏好端端的得宠又怀孕,这其中会没有安陵容的手笔!”
曹贵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华妃盛怒的模样,忙叫人将温宜抱了回去,自己走了进去:“娘娘息怒。”
华妃冷静了些许,看着曹贵人冷笑连连:“你出的好主意,本宫今日在众人面前做戏,最后却一丁点的好都没捞到,皇后和齐妃那两个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本宫。甄嬛、安陵容、沈眉庄,你没一个处理得了,如今夏常在又有了身孕,你倒是说说,本宫该如何息怒?”
局势艰难,曹贵人一时之间也难有对策,这时候,正听得周宁海来报,说甄玉隐来求药。
华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来本宫面前现眼。”
曹贵人立马会意,让人下去狠狠搓磨了一阵甄玉隐。
听着一声又一声闷声的惨叫,华妃怒火慢慢被抚平了下去,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让颂芝送药出去。
颂芝端着药走到外面,将药碗用力放在甄玉隐面前的地砖上,眼看着洒了半碗。
甄玉隐面色青白如鬼魅,蚀骨的剧痛让她生不如死,看见了药,忙不迭地爬过来,顾不得任何形象,趴着就是猛喝,等到疼痛褪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行为就像一条摇尾乞食的流浪狗,身边围着一圈奴才,顿时面色惨白,难堪得无地自容。
华妃,是故意折辱她的。
颂芝将甄玉隐的糗态说笑给华妃听:“娘娘刚才没看见,那碧答应就像只猫儿狗儿,饿得狠了,不管不顾地就把脸埋进药碗里喝药,当真难看。”
华妃这才露出半分笑意:“得罪本宫的人,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曹贵人坐在一旁冷汗涟涟。
“安陵容的父亲,本宫记得是松阳县丞?”华妃摸着华丽的护甲,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江浙一带一直都是护送军粮的吧?颂芝,你让人写封信给哥哥,下一次,让哥哥务必亲点安陵容的父亲去护送军粮。”
颂芝了解华妃,自是笑着领命下去。
杏花村里,夏冬春仗着有孕,对皇上百般撒娇,她全然不知安陵容的手笔,只当是老天眷顾她,让她一朝侍寝就得了龙嗣,渐渐的显出曾经的几分张狂来。
“皇上,臣妾这几日总觉得心慌难受,皇上可要多陪陪臣妾才好。”夏冬春缠着皇上,不依不饶,“听闻莞贵人那里有一个纳风轮,又香又凉快,臣妾的倚翠殿热得很,皇上也赏臣妾一个纳风轮嘛!”
皇上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你怀孕不过一个月,哪来的那么多矫情,朕看惠贵人怀孕就好得很。”不过,这段时间夏冬春到底是得宠的,皇上也不太好驳她的面子,“朕改明儿让人送过来给你便是,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夏冬春只听到皇上答应了她,顿时露出笑脸:“臣妾谢皇上。”
一个妃子,若是蠢笨中带着娇憨,确实是得宠的一种方式。但若是蠢笨多于娇憨,那便是自掘坟墓。
夏冬春得宠,一来是因为出现的时机好,那会儿皇上正厌烦甄玉隐多嘴多舌,夏冬春的出现正好转移了皇上的兴趣,二来也是因为夏冬春那会儿得安陵容调教,在皇上面前表现时分寸把握得当,她虽有些笨笨的,但又笨又憨却是皇上喜欢的。
而眼下,夏冬春肚子里揣上了,浑然忘了安陵容的交代,又听不出皇上的言下之意,连惹皇上生气了也不自知。
“容儿,这阵子要辛苦你一些了,等回宫之后就好了。”皇上出来倚翠殿,来到安陵容的繁英殿,“她性子矫情,少不得你要多忍让,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和朕说。”
安陵容温柔地笑笑:“夏常在与臣妾交好,又怀着皇上的孩子,臣妾怎么也不会和她计较的。皇上信任臣妾,臣妾自当尽心尽力。”她定定地看着皇上,忽的抬手落在皇上的眉间,语气轻柔,“皇上,臣妾不喜欢你皱眉的样子,若有烦心事,臣妾愿为皇上分忧。日日看着皇上这般模样,臣妾心里疼得厉害。”
皇上微微一怔,抬手将安陵容的手包进手掌,心里一阵熨帖:“朕的容儿,最是贴心。”他顿了顿,转而说道,“华妃,朕不能再冷落她了。华妃的兄长年羹尧正在效命之时,为安定军心,也为稳固朝堂,朕不得不宽恕华妃。”他知道华妃容不下安陵容,所以自是与她多说一些,“华妃的性子你也知道,往后,你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安陵容被皇上拉着在榻上坐下,闻言说道:“臣妾不委屈。”她对着皇上眨眨眼,“臣妾避开华妃娘娘,不见她就是了。”
“小机灵鬼。”皇上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安陵容顺势靠进皇上怀里,温声说道:“只要皇上时刻记着臣妾,臣妾就不委屈。为了皇上,臣妾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忍受。”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皇上。
皇上对上安陵容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她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瞳孔透亮黑润,如同上等的黑曜石一般,虽不似甄嬛美目多情,却别有温雅清秀之美。听着她抓痒般的语调,心里骤然沉甸甸的:“朕对容儿,时刻不忘。”
安陵容埋头抱住皇上,掩去了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过了午后,皇上自回御书房召见大臣,安陵容则起身去了闲月阁,甄嬛正在和沈眉庄说着华妃复宠之事:“其实姐姐心里清楚,华妃再起本是意料中事,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我是怕这日子又要难过了。”沈眉庄蹙眉看向甄嬛,见安陵容进来,忙招手让她过来,“容儿,你来了。夏常在的身子好些了吗?”
“她不过是矫情,孕吐又有些严重,所以缠着皇上闹了一通,倒没别的。”安陵容浅笑着说道,“倒是姐姐你,好端端的怎么动这么大的气?华妃复宠不是我们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吗?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
“容妹妹说的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姐姐肚子里的这一位,旁的咱们都暂且先不管。”甄嬛扶着沈眉庄坐下,笑着摸摸她的肚子,安抚她道,“所以姐姐勿要动气,好好安胎要紧。”
“他才两个多月大,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沈眉庄放缓了语气。
甄嬛忙说:“男女都好,都是咱们的心肝宝贝。”一边哄着,一边扶着沈眉庄坐下。
安陵容坐在一旁笑笑,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眉庄的肚子,转而说道:“今日之事,皇后怕是比我们更头痛。华妃复宠,难保不会被再赐协理六宫之权,一旦华妃重新协理六宫,皇后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了。”
“是啊,皇后都不着急,咱们急什么。”甄嬛点点头,说道。
“你们俩说得也有道理。”沈眉庄暂且放下此事不提,再又说起今日跳惊鸿舞一事来,“今儿我看你跳舞的时候,可把我担心坏了,我知道你会跳舞,却不知原来跳与不跳都是过错。若你早露一手,她们也不至于用这个来算计你。”
“幸而莞姐姐没露这一手,不然他们知道了我们会什么、不会什么,岂不是更好算计了。”安陵容却说道,“莞姐姐今日一舞俘获皇上圣心,超出他们意料之外,更是给了皇上一个惊喜。”
甄嬛抿嘴轻笑。
小夏子突然进来宣旨,说皇上请甄嬛去勤政殿品诗,甄嬛即刻起身去了。
安陵容看了眼沈眉庄的肚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眉姐姐,近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的?”末了又补充道,“我看夏常在有孕,都连连呕吐,要么就身子懒怠不愿动弹,瞧着姐姐倒是一切都好。”
“我也是这么想,除了晨起偶尔干呕之外,我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怀了。”沈眉庄无心一说,却不曾想自己竟是说出了事实,“想来是怀相各有不同,我这个是个贴心的孩子吧。”
看着沈眉庄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模样,安陵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同她说道些旁的。
入夜,华妃侍寝的消息传遍了各宫。
“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娘娘的,哪怕是夏常在有孕,还是要赶着来见娘娘。”颂芝喜气洋洋地给华妃打扮,嘴上跟抹了蜜一样,“奴婢瞧得真真的,今儿在九州清晏,皇上满心满眼的都是娘娘呢!”
“就你嘴甜。”华妃娇媚地觑她一眼,心情极好,全然看不出午后那会儿气得发疯的模样。
“说来倒也稀罕,今日连敦亲王都来替娘娘求情了。”颂芝专捡着好听的说,“他这个人平时一向倨傲,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华妃好似全然忘记了白日里的事情,说道:“敦亲王有倨傲的本钱,他的生母温僖贵妃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妹,而当今太后曾是孝昭仁皇后的校书侍女,当年九王夺嫡,十爷所交好的八爷、九爷、十四爷都遭贬斥,唯独他还留着亲王的爵位。眼看着皇上登基,他哪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他还肯帮着娘娘?”颂芝有些奇怪。
华妃轻笑一声:“他这哪里是帮着本宫啊,是顺水推舟卖本宫哥哥人情罢了。先帝在时,敦亲王曾与哥哥和十四爷共事,一起处理过青海事务,算是有几分交情吧。”
华妃在清凉殿里高谈阔论,殊不知皇上此刻就站在殿外,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苏培盛立在一旁,小心打量着皇上的表情,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皇上下一刻就发作起来,里头华妃还在说着今日要穿什么颜色的寝衣,外头却是一片沉重的空气。
“告诉华妃,朕晚些时候再来。”皇上冷着脸,浑身都散发着寒气,默不作声地转头就走,“不必告诉她朕提前来过。”
苏培盛在心里替华妃默哀了一瞬,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