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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将顾艺的思绪从回不去的记忆里拉了回来。
蹲在地上的她猛抽了一下鼻子,抬起头,顺着那双红底黑帮的高跟鞋向上看去,一双雪白的长腿挑着一条墨绿色百合暗花连衣短裙,裙子似乎裹不住那凸凹有致的身材,像一枚剥开了皮的荔枝般呼之欲出。
“又失败了?”
娇艳欲滴的女孩从口中抽出时刻形影不离的棒棒糖,翻了顾艺一个白眼:“赶紧站起来去开门,老娘穿成这样不能蹲!”
说话的“老娘”名叫皇甫阑珊,名如其人,眼神好像从来都不会聚光,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是顾艺的死党。不过,许多男孩都特别喜欢她那种眼神,美其名曰桃花眼,特别能勾人。顾艺想不明白,这个老爹超有钱名下明明已经有一套别墅的女孩,为什么喜欢整天死皮赖脸地来她这里蹭睡。每个周末,她都会上班打卡似的来顾艺的小房子,然后鸠占鹊巢,让顾艺睡沙发。
“都说了,大姨妈们介绍的对象不靠谱,她们怎么懂我们新一代的想法呢,往高了说,也顶多给你找个知青。”
顾艺伸了个腰,站起身,把她手中的棒棒糖重新塞回她口中:“把那个妈字给我吃了好不好?”
皇甫阑珊微微一笑,将另外一只手中连锁水果店买来的榴莲举到顾艺的眼前,顾艺赶忙饿虎扑食般抢过来。
顾艺特别爱吃榴莲,曾公开发布找男友的第一要素——必须爱吃榴莲。
“啵”的一声,皇甫阑珊把棒棒糖重新拔出来,低头用上个月才在莆田系削尖的,价值三万七千块的下巴盯紧顾艺的双眼:“怎么?又是个对榴莲深恶痛绝的?”
顾艺甩开她,自顾自地往电梯井边走,红底小高跟哒哒哒地跟上来:“其实要我说,跟人家爱不爱吃榴莲根本没1M流量的关系,你是没找到那个能让你从此跟榴莲挥一挥衣袖的男人。”
电梯在百米高空停下,顾艺按下了杜江帮换的指纹锁的瞬间,皇甫阑珊已经把那双特撩骚的高跟鞋踢飞,四仰八叉地砸进了同样是杜江买的kingkoil床垫里。当时,杜江帮顾艺换这些装备是因为顾艺心太大,一年内丢了四次钥匙,而且她还有背疼的毛病。但你猜当时的皇甫阑珊是怎么挖苦顾艺的?
“拿什么丢钥匙说事啊,还不是担心房东偷偷藏把钥匙,趁你熟睡时悄悄溜进屋,嘻嘻。就算是他把故宫里慈禧太后的床垫给你搬来,都不如搂个男人睡得香。”
想到这里,顾艺长舒一口气,杜江对她是挺好的,但总找不到那一点感觉,他是那种孔武有余,优雅不足的男生。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你见过几个男生手底下潜伏着一个老兵连啊。然而,顾艺却妄想着能追求那么一点点刺激。
站在落地窗前的顾艺慢慢摇晃着玻璃杯中B1层佳世客买来的红酒,这种廉价到连壁都不挂的液体,顺着细长的食管抵达胃部后,一样能给人带来短暂的放松。
此时原本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的皇甫阑珊却一下子坐起来:“快快,赶紧补妆,我在酒吧上班的姐妹说今天有几个特别正点的小开……”
说话间,已经跳下床,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顾艺的化妆盒。
“我不去啊,不喜欢那种地方!”
顾艺把1/3杯红酒一饮而尽,顺势坐进了窗边的躺椅里:“今天还有个策划文案,周一上班就要交!”
“扫兴,那我自己去。”
火速补妆完毕的皇甫推门要走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交代顾艺:“没出人命之前,别把我去酒吧的事情告诉杜江啊,那人太传统。”
顾艺苦笑一下,她对杜江的那点小心思没人比顾艺跟了解了,有一次喝醉时她曾哭着对顾艺说,她皇甫阑珊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利用自己家的钱和杜江的人脉开一家劫富济贫的雇佣军公司。
她美国大片看多了,而且看片时脑子全都用在了啃爆米花上。
顾艺点点头,顺便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才7:30啊,谁家酒吧那么早开门?”
“我不得先去做个头发啊,不得染个指甲啊,不得……”
顾艺赶忙摆摆手,让她赶紧消失在自己眼前,像她这种每个月掐着点熬到发工资那天,生怕某天被车撞拿不到全勤奖的女孩是不会彻底了解皇甫阑珊这种夜行动物的。她们喜欢搜罗一个个猎物,如同猫抓耗子一般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颗骰子。她们就是喜欢这种刀口舔血全身而退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的同时,又特别的出淤泥而不染。
手机时不时地“叮”一声,屏幕上已经有三五条婚恋网站发来的交友信息,那些网站是妈妈背着顾艺帮她注册的,联系方式填的全都是她的号码。
顾艺索性再次关掉手机,低头望向脚下这座努力想要挤进“大都会”圈的小城。
落地窗的左边是市里规划的新城区,三年不到的时间,一座座高楼已经拔地而起,房价也一路推高。如今,已经聚集了润华、达万、创融、红城等一系列著名吸血鬼,不久前还刚刚拍出了一家新地王。皇甫阑珊名下的新别墅就在那里,某著名小区的32、33两层,第33层还带着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物业早先种下的绑得像是一只木乃伊的大榕树今年长了几片叶子,要死不活。那里也是皇甫阑珊经常带着朋友们开轰趴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岌岌可危的天上宫殿。
“却不是我的家。”
皇甫阑珊这样说。
脚下是一条十车道车水马龙的柏油路,路的两旁种满了极易成活的石楠,夏天一到整条街都弥漫着滥情的味道。目光越过马路对面那座据说有700亩之巨的公园,便是铁道了,铁道南北是新城和老城的分界线,也是两个阶层的分界线。
姥姥尚清醒时,曾不止一遍在在顾艺耳边唠叨:“想当年,南城不就是一片荒地吗,最繁华的地方是咱们铝厂所在的地方好不好,连职工都是事业编。”
如今,由于治理环境,政府似乎早就忘记了南城的那一片片老旧小区,职工宿舍区南面新建的大楼遮挡了大半天阳光,曾有几个严重缺钙的老人去市府要说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他们换回来的说法是南城马上就要开发了,到时候,也会跟北城人一样,住进摩登大楼。
而如今,姥姥还是每天用枯瘦的长满老年斑的双手抓着窗棂,对着楼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很快的,也许在撒手人寰之前。
这座城市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各得其所,每个人又都想得到更多。
顾艺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落在眼前因逆光而变得半透明的巨大落地窗上,玻璃中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倒影中的大龄女孩穿着一条水洗白,膝盖破洞了的牛仔裤,白色板鞋,脸上画着跟皇甫这样的王者比只能算是青铜的淡妆,慵懒地躺在米白色的单人沙发里。她从不缺少人爱,姥姥、妈妈、皇甫、杜江,甚至还得算上总是偷偷往她支付宝里打钱的爸爸,但却在幸福地长大了的同时,不知不觉地弄丢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顾艺打开放在手边宜家买来的小圆桌上的透明餐盒,浓重刺鼻的榴莲味扑面而来,她闭上没戴假双眼皮的双眼,享受着明码标价126.4元的短暂满足感。她曾在一篇微博热门视频上看过,据说每一副假眼贴都产自大叔脚掌上的死皮,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戴了。
她伸出涂了透明指甲油的食指,剜了一块榴莲,塞进嘴巴里。
她对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地,自言自语般地说:“你在哪啊,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