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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嗷”的大吼一声,爪哇海盗头领本就惧怕贪狼威名,听到他这声吼,竟吓得刀都掉到地上。贪狼伸出右手,爪哇海盗头领还没来得及惨叫出来,就被抓住脖子,朝着大海里扔去。在贪狼眼里,这种散兵游勇甚至连被拓到人头柱上的资格都没有。海盗头领朝着海里掉下去,只见水下白影闪动,一条巨大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破浪而出,一口将他吞了下去。
“老大威武!”“干得好啊,虎贲!”
跳出来的鲨鱼正是贪狼形影不离的大白鲨虎贲。剩下的爪哇海盗见老大被干掉军心涣散,或者被当场砍死,或者跪下投降,摩伽罗号的海盗们发出胜利的欢呼。
“老大,爪哇人那里抢来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鸦青宝石!”独眼泰戈喜滋滋从爪哇海盗主船主舱跑出来,手里捧着个木盒子,里面是一颗鸡蛋大的宝石,内中仿佛荡漾着无尽的蓝色波光。
“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亮闪闪的东西……”贪狼拿起宝石,对着太阳欣赏着。
“老大,投降的爪哇人怎么处理?”毛利不知趣地过来问。
“这点小事也来问我?伤过我们人的喂鲨鱼,其他的孬种找个港口卖掉。”赶走毛利,贪狼摩挲着那枚宝石,不由得若有所思,摸摸自己的下巴。
此时的阿夏号,七杀把那枚贪狼作为信物送来的鲨鱼牙随手扔出窗外,鲨鱼牙像那个可怜的海盗头领一样,还没掀起一个浪花就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了。
小鲛女微颦额头:“我不明白,贪狼三番五次给咱们送这些古怪东西,是也想要一张金册吗?”
这少女虽然在欢场成长,对男女之情却显然是天真之极。七杀还没答话,铜雀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接着觉得大事未定,如此似乎不妥,复又正襟危坐起来。
七杀轻轻哼了声:“他这辈子也别想得到。”正要随手将紫檀盒扔掉,却一时脸色大变。她看了几眼那盒子的内部,抿住嘴唇走了几步,忽然对着铜雀嫣然一笑:“老先生,我改主意了。”
“尊主大人,你……”铜雀看到七杀端详那盒子,已然猜到七八分,现在听七杀这样讲,知道自己肯定是猜对了。七杀将盒轻轻放到铜雀膝盖上,铜雀看了几眼,建文等人看到他的表情变得异常微妙。
“有埋伏!”七里首先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伸手去拔刀,却觉得手腕酸软,竟然无法将刀抽出来。
“香气有毒……真是……呜呼哀哉……”哈罗德说出这句话,身体晃几晃,直挺挺朝着一边倒下去,口吐白沫。
七里顿时明白,七杀身上的香气竟是有毒的。她必然是故意催动香气让他们闻到,几个人不知不觉中已然手脚酸软无力,哈罗德吸了太多香气,所以才会首先倒下;而铜雀见状立刻抓住了自己胯下的铜雀挂坠,一时间阻隔了有毒的空气。
客厅大门“咣当”一声被撞开,冲进来二十名手拿火绳鸟铳和燧石手铳的精壮妇人。腾格斯“哇呀”怪叫着想跳起来,才起来半个身子就脚底拌蒜脸朝下摔倒。建文挣扎着掏出藏在后腰上的那把手铳,他知道自己一把火铳没法和二十把对抗,便把枪口对准七杀。
“贪狼这家伙,把我们大家都卖了,他送给七杀的礼物是你们几个。”铜雀叹口气,“那盒子里刻着波斯文字,说你们几位都是旷世奇珍,送给七杀大人,任凭处置呢。”
七杀从看到几人的第一眼,就认定他们不是铜雀说的什么生意伙伴,这几个人气质和海商根本不沾边,特别是那个大个子腾格斯,怎么看都不像在海上讨生活的;原来贪狼早已命人将这几人如何从海藏珠得到能力,如何躲开幕府将军的追击,一桩桩都刻在盒里,还免不了对自己的英勇作战添加几句闲笔。
“呜呼!咱家一路上就想提前拆开看看,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哈罗德趴在地上,还不顾虚弱,痛苦地喊道。
她本以为下毒麻痹住七里和腾格斯就可以解决所有人,不料建文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少年还端得动武器。
“七杀大人!”小鲛女见建文用火铳对着七杀,下意识的拔出克力士剑,一个纵跃就跳到七杀身边,准备建文一旦稍有异动便将他撕成碎片。
“看来贪狼说的话也不怎么可信啊,”建文扣紧扳机故作镇定,“我们只当他是言出必行的好汉,才遵守君子协定送来礼物,没想到他反而利用我们!”
“贪狼为人如何,又关我什么事?”七杀倒面色平静。她张开双臂,做出毫无防备的姿态对建文说道:“开火吗?你的铳里只有一颗子弹,如果你这颗子弹击中我,你会被二十颗子弹射穿。如果击不中,你还是会被二十颗子弹射穿。当然,以我们那么近的距离,你击中我身体的机会很大,不过只有一次机会,要试试吗?”
“如果七杀大人定要取我和我这几位伙伴的性命,那我还有选择吗?不过七杀大人算错了,我这铳里不是一颗子弹,是三颗。”建文感到头脑也开始麻痹了,他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在端着铳的手上,想要自己保持稳定。
“三颗子弹?”七杀感到略微意外,看了下趴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哈罗德,说道:“佛狼机人的转轮打火铳吗?”转轮打火铳是一种靠齿轮与发条击发的新式火铳,可以连射三弹,比大明和日本的枪械都要先进,即使在欧罗巴洲也只有少数几人掌握制造技术。七杀久闻过这种利器尚未购得,见建文手上拿的竟是把转轮打火铳,对几个人的来历倒有了几分别样的好奇。
“且慢!且慢!不要动手!”铜雀跑到七杀和建文中间,挡住指向七杀的火铳:“太子殿下,有话好说,切切不可开火。”
“太子?”七杀听铜雀称建文做太子,觉得大为惊异,这是贪狼独独没有透露的信息。铜雀情急之下故意喊破建文身份,果然让紧张的气氛大为缓解,七杀手腕轻转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小鲛女将双剑收起,二十名彪悍妇人也将火铳放下。铜雀笑嘻嘻的将建文的火铳按下,并示意他收起来。
建文早就见识过那铜雀吊坠的辟水能力,原来对阻隔毒气也有效用,他现在被铜雀接近,顿觉呼吸也顺畅了不少,头也不那么疼了。恍惚间,只听铜雀说道:
“实话说吧,其实这位正是大明先帝的太子殿下……”
南洋某地海面,庞大的大明水师旗幡招展、樯橹遮天,数百艘战船以宝船为中心排列成玄武之阵穿破碧波洋面,号角和金鼓声响彻数十里海面。
郑提督身穿金线织就的四爪蟒袍,气宇轩昂地端坐在宝船船首的太师椅上,三角龙旗在他头顶飘扬,三十六名将军穿着精美的镀金锁子甲,手扶宝剑站立两边,几组前来汇报的中军旗牌官正单膝跪立,等待郑提督的问讯。
“吴哥和暹罗的争端停止了吗?”
“禀告提督,两国国王已然承诺不再争斗,两国都会派使者前往京师入贡和谈。”
“命令西部分遣舰队,稍显武力,显示天朝威仪达到止战目的即可,切切不可寻衅滋事。锡兰方面如何?”
“禀告提督,锡兰国王撕毁了提督的书信,拒绝入贡,继续挥兵侵略邻国。”“这是公然和天朝为敌了,命令西南分遣舰队消灭其船队,断绝该国贸易。记住,摧其船只稍予教训即可,不可过多杀戮。”
郑提督忽然看到看守四灵罗盘的旗牌官也在汇报行列中,他心里一紧,知道必然是又有了那个人的消息,摆手斥退其他旗牌官,问看守罗盘的旗牌官所来何事。
那旗牌官忙上前单膝跪倒,禀奏道:“禀告提督,东南分遣舰队已然接近赤色目标,飞鸽传信说细作在海上看到疑似青龙船。”
“什么!”郑提督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几乎要爆裂开。几年的搜寻总算有了结果,那个人的名字,如今在整个帝国都是禁忌,尽管朝野都没人敢提起,但他郑提督始终在拼命搜寻,这既是当今皇帝的命令,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收到飞鸽传书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禀告提督,今日辰时。”
“命令他们加快追击,如遇抵抗可以击杀,但不许伤到赤色目标!水师主队很快赶到。”郑提督举起令旗对传令兵们下令:“全军转向东南,朝向东南分遣舰队靠拢!”
“提督大人,我主力水师此次出航的目标是盘踞渤林邦国的海盗船团,临时改变目标是不是……”身边的亲随见平日稳重的郑提督有些失去理性,连忙提醒。
“区区一个海盗,闹不起什么乱子,可是那个人,只能由我来亲手追上。”郑提督似乎另有所思,无意回答太多。渤林邦国被海盗船团攻破,海盗头领自称国王,此次目标本是帮助渤林邦国太子复国,但和那个人相比,这南洋小国的变故又算得什么?
“重复我的号令,全军转向东南!”
“转向东南,转向东南!”三十六名将军齐声呼喊,声音响彻云霄,庞大的舰队保持阵形,像只巨大的乌龟般笨拙的开始转向。
“嗵啪!”
一枚红色信号弹冲上天际,炸裂开巨大的红色火花。远处海面上,又一枚红色信号弹冲上天际,那是距离最近岛上的信号兵在传递信号。接着,更远处又是一枚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这样的信号会以接力方式在广大的海域传递下去,直到东南分遣舰队收到信息。由于大明水师分散在整个南洋,各个舰队传递紧急信息只有依靠事先约定的一整套复杂的信号弹系统,而赤红色的信号弹,是专为“那个人”设置的。
郑提督站在船头心潮澎湃,他恨不得一步跨过整个海洋,走到“那个人”身边。船舱内黄澄澄的大罗盘上,青色珠子在一闪一闪,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罗盘上许多代表船队的红色标记正在坐标上移动,其中一个红色标记正在朝着青色珠子靠近,紧随其后,最大的一个标记正在朝它靠拢。
建文解开随身系在腰间的小包袱,包袱打开的瞬间五色毫光四射,里面包着的正是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镶金玉玺。
“看来你还真的是太子爷呢。之前多有得罪,未来要是重归帝位,可要恕小女子僭越之罪呢。”七杀夸张地将手掌放在胸前,做了个行礼的样子,嘴里说的话却很是揶揄。小鲛女“哼”了一声,反手将克力士剑插回腰间,将头扭在一边不再看建文一眼。
“我如今不过是个大明逃犯,就算真的可以复仇,重登大宝也不知从何说起。”建文见七杀弯腰时胸部晃动,顿觉心慌意乱,脸一红随口说道。这话倒不是自谦,虽说之前和铜雀的对话甚是硬气,其实他能活下来,已经感到筋疲力尽。
“是啊,不过是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胆量去复仇。”七里在一边插话,建文被她冷不丁抢白,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七杀冷冷的哼了声,故意不理建文,叉着腰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跪坐的七里说道:“这样一个连复仇都没有勇气的人,跟着他做什么?小姑娘,你这样的人才还是跟着我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抱歉,在下现在无法对七杀大人产生信任。”建文听出七里语气颇为机械,这小姑娘今天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怎么跟吃了燧石似的?
“好吧,我问你。他没有复仇之心,难道你也没有?你要跟着这位落难太子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泊?”七杀的眼神似乎要看透七里的内心;“我能看到你眼中的仇恨,并不比这个人弱一点——但你觉得跟着他会有可能吗?如果加入阿夏号这边,或许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
建文看到七里的身体猛然震了下,想来是父母之仇、乡族之恨涌上她的心头,七杀的话正戳进她的心里。她紧紧咬住下嘴唇,放在双膝上的手几乎要将裤子抓烂。腾格斯硕大的身躯躺在一边,伤感地问:“七里妹子,你这便要走吗?”
腾格斯这一问,更让建文心烦意乱。贪狼和铜雀这般将自己身世透个底儿掉,七杀仿佛又只对七里感兴趣,她将要如何处置这一行人,他可真的猜不透了;但他隐约觉得,七里是想去还是想留,似乎又决定于自己能做些什么……果然如她所说,自己除了太子的身份之外,余下只是个没用的人吗?
正胡思乱想着,两名健壮的女卫兵推开大门闯进来,慌乱地对七杀叽里咕噜些波斯话。
铜雀眯起眼睛听了两句,便缓缓摇头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建文他们盯向铜雀,后者神情凝重:“大明的水师出现了。”
阿夏号船城不远处的海面,数十个黑点从蓝天与碧海的分界线上出现,并且正借着风势向阿夏号全速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