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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伯钦和楚姮上了楼,进屋一瞧,床榻虽小,但地方还算宽敞。
柜子里还放着多余的棉被枕头,他打地铺将就一晚上,倒也无事。
楚姮一屁股坐椅子上,对蔺伯钦气鼓鼓的道:“那老妖妇真是没羞没臊,当着那么多人呢,她竟然要跟你睡一屋?也太恬不知耻了吧!”
蔺伯钦闻言,脸色不愉:“莫提了。”
他想到那掌柜的说话举止,很是反感。
但楚姮曾也对他出言撩拨过,当时虽然生气,却也没像现在这般犯恶心。若楚姮也学那掌柜的神态跟自己说话……
思及此,蔺伯钦看了眼她。
楚姮正双手托腮的撑在桌子上,明眸莹然有光,妍姿俏丽。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什么呢?”楚姮柳眉一竖,蔺伯钦忙移开视线。
楚姮走上前,对他训道:“你也是,一个大男人,被老妖妇出言调戏都不知道骂回去,傻杵那儿别人只当你好欺负。”
蔺伯钦斜她一眼:“君子不与妇孺计较,你说我怎办?”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给她一拳再说。”
“……荒谬。”
两人一时无话。
夜色渐深,客栈小二敲了敲门,端来饭菜。
他殷勤的布好碗筷:“两位客官快些用膳吧,这么晚了,你们明日还要赶路。”
蔺伯钦正在看书,他抬眼道:“先放桌上。”
那小二尚有些犹豫:“凉了就不好吃了。”
楚姮没想到一个客栈里的小二话都这么多,没好气道:“叫你放着就放着,罗里吧嗦的,你还要来喂我们吃不成?”
“不可无礼。”蔺伯钦不赞成的看她一眼,将小二送到门外,掩上房门。
楚姮也不知怎么了。
心底很不喜欢这家客栈,从门口的妖里妖气的老板娘,到这个叽叽歪歪的店小二,她全都不喜欢。
蔺伯钦见月上中天,的确很晚了,便转身从柜子里抱出来棉被枕头,开始打地铺。
他一边铺一边道:“你先吃罢。”
楚姮摇了摇头:“我不饿。”
蔺伯钦想到她带了许多糕点,在马车里一直吃个不停,此时定不会饿,便也没有再劝。
楚姮岂止不饿,她甚至撑得难受。
早知道就不要吃那么多糕点了……
蔺伯钦将地铺铺好,便走到桌边,准备用饭。
但他看到饭菜,忍不住皱了皱眉。
楚姮见他神色不对,好奇的走上前,仔细一看,这些饭菜极没有卖相,卤牛肉乱七八糟的放在盘子里,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汤汤水水;炒青菜好像没洗,泥巴都黏在叶子上;至于稀粥就更恶心了,里面不知加了什么碎粒,黄不拉几黏黏糊糊,让人毫无食欲。
蔺伯钦放下筷子,迟疑了片刻,抬手拿起一个看起来最正常的馒头。
楚姮下意识的低头闻了闻饭菜,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可这些饭菜根本不像有薄荷……
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楚姮心思急转,瞬间想到,猛然瞪大双眼,反手打落蔺伯钦手中的馒头:“别吃!”
馒头滚落在地,蔺伯钦蹙眉看她:“怎么了?”
楚姮从头上取下一支白鸟衔花的银簪,放进菜种一试,不过片刻,银簪尖部微微发黑。
蔺伯钦瞳孔一缩,冷然道:“菜里有毒。”
“不……应该是迷药,带有轻微毒性。”
楚姮收起银簪,看向蔺伯钦,认真解释说:“我上一任丈夫是员外,他很花心,家中小妾不少。其中好些个小妾都看不惯我,有次趁我不注意给下迷药,想污蔑我与账房先生……好在我被迷晕后,得一名好心丫鬟帮助,逃过一劫。经过此事,我总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不小心又着了道,便找了一名大夫,专门学习迷药的药性,其中最普遍的一种迷药就夹带着薄荷香气。”
这故事算半真半假。
只是受害的人不是她,是她母后。
因为后宫争宠,仁孝皇后曾被人下迷药,说她与太医苟且,被发现时两人都迷迷糊糊衣衫不整。那次宫闱丑闻闹得沸沸扬扬,龙颜大怒,牵连甚广,幸好被污蔑的太医天生不举,否则仁孝皇后当真难以洗清冤屈……后来经彻查,发现是玉嫔买通坤宁宫中的起居嬷嬷下药陷害。嬷嬷斩首,玉嫔入冷宫,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但那次事件,让后宫众人胆战心惊,都纷纷请了药师自学分辨迷药。
楚姮便是其中之一。
蔺伯钦看了楚姮一眼,心下情绪有些复杂。
内宅妇人争宠,他听过一些,但亲耳听面前的当事人讲述,又是另一番体验了。
他不欲再想这些,只道:“这是一家黑店。”
楚姮点了点头:“我们得通知胡裕杨腊他们。”
“先将灯熄了。”蔺伯钦吹灭蜡烛,轻手轻脚的拉开房门。
胡裕杨腊李仲毅苏钰他们都睡在隔壁,楚姮和蔺伯钦分头进屋,发现两边人都迷晕了趴在地上,东倒西歪。
楚姮推了推苏钰,又推了推梁秀云,用茶水泼脸都叫不醒,心底不免有些焦灼。
这黑店把他们迷晕也不知道是想干嘛,偷取钱财?贩卖人口?剁碎了做人肉包子?若是后面两条,楚姮定要和他们打起来,届时蔺伯钦问起,她又该如何辩驳?
一时半刻,楚姮想不到对策,她跑到另一间屋,和蔺伯钦汇合。
“怎么办?都被迷晕了,要跑也拖不动。”
屋子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户撒下,衬得蔺伯钦的面容愈发清冷:“不知他们是想谋财还是害命……李四娘,趁着没来人,你先走。”他看了眼窗户下的草丛,确定不会将她摔伤。
楚姮这次没有任性,她道:“你也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搬救兵。”
蔺伯钦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怕他们会对杨腊等人下杀手,我在此还能牵制一二,稍稍阻拦。”
楚姮垂眸思索了一下,干脆的颔首:“好,那你在此小心。”
蔺伯钦没想到关键时刻她如此听话,沉着冷静实属罕见,倘若不是因为此时情况危急,他真要好好夸她。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动静,却是个粗嘎的嗓音道:“前后都让人把守着,千万别让漏网之鱼跑掉。”另一个声音低沉的应答说:“放心,客栈周围都挖了坑,下面铺着尖木头,这黑灯瞎火的看不着路,跑也是找死!”
楚姮闻言不免慌乱,她看向蔺伯钦,悄声问:“怎么办?”
蔺伯钦面色凝重,将楚姮拉到衣柜后躲避:“静观其变。”他似乎以为楚姮害怕,于是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别怕。”
楚姮心底一热。
她想到了自己跌入坪山乱葬岗下的密道,蔺伯钦也是牵着她,给了安定人心的力量。
楚姮只怕鬼。
什么山匪之流,她从不放在眼里。
大不了……自己暴露武功,然后离开清远县,总归不能让蔺伯钦他们出事。
借着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
粗嘎的声音又说:“将人都绑起来,抬到楼下去。春二姐说了,有个小白脸给她留着,千万别磕坏了。”
楚姮没忍住,对着蔺伯钦戳了戳自己的脸,意思是说他就是那个小白脸。
蔺伯钦脸色很不好看,白不白他不知道,跟锅底一样黑倒是真的。
叮叮哐哐一阵响,显然是将杨腊他们拖下了楼。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其中有个的嗓音正是之前的店小二:“这屋里的男人,就是春二姐要的小白脸。另外那个女的,你们是没瞧见,啧,有胸有屁股,皮肤白的透光,娘的,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妞,待会儿一定要弄去好好爽一爽!”
蔺伯钦听到这话,脸色一变。
楚姮倒没觉得什么,这些人也就只能口头说一说,若真敢这样,看她不削掉他们脑袋。
“李四娘。”
蔺伯钦剑眉皱起,对她道:“抱着我。”
楚姮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快点。”
楚姮见他一脸郑重,当然不会以为他是要占便宜,双手一揽入他怀中。蔺伯钦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也反手搂着楚姮细腰,将她抱的严严实实。
他叮嘱道:“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要松手。”
楚姮呆了呆,立时猜到缘由。
想必是因为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话,蔺伯钦怕她待会儿被侮辱。虽然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但楚姮仍十分感动。
她心弦一松,索性将头搁在蔺伯钦肩上。
蔺伯钦一语不发,将她搂紧了些。
门被“砰”地撞开,月光下,三个男人恶狠狠雄赳赳的闯了进来。
楚姮悄悄眯眼一扫,发现其中一个是之前的店小二,另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是个彪形大汉。最左一人身材矮胖,但却拿着一对明晃晃的铁钩,月光下,格外醒目。
三人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衣柜后抱着的二人。
店小二将大刀别在身后,怪道:“这两个怎么会倒在这儿?”
彪形大汉粗嘎的大笑一声:“这还用说?肯定是吃了两口菜就忍不住了,跑这里来行事,结果药效正好发作。”
楚姮心里笑得抽筋,这人可真会想。
店小二想将两人分开,却不料他们抱得死紧,顿时咒骂道:“呔,抱得这么紧,我还怎么摸美人?”矮胖男人问:“要我用钩子把这男人钩走么?”
“可别。”店小二摆了摆手,“春二姐喜欢这小白脸的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他……罢了,先一并抬下去,等春二姐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