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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在屋里嘀嘀咕咕,姜桃哄着小虎,小虎哼哼唧唧就是不依,说什么也要吃糖。
姜桃有了脾气:“阿姐答应过你的事难道能有假?过了年头就去赶集给你买糖,让你吃得够够的。但是得说好了,今天你给我乖乖的,说什么都不能哭。”
小虎瘪了嘴,吸溜着鼻子,小声抽泣。待他缓过来,倒也不吵着闹着要了。
过了半晌,只听见外面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一个妇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进得院门。
她一眼瞧见姜桃姐弟三人,愣了一会道:“可怜见的,桃姐儿咋带着弟弟们站在屋外呢?这大冷的天,脸都冻坏了!”
妇人嗓门奇大,袁氏和张二娘听见声忙出来迎,张二娘笑道:“大姐可来了,我跟娘才刚说起你,这都快晌午了,咋没雇辆牛车?这地儿可难走,牛车可要不了几个钱。”
妇人将手里的年礼递给袁氏,也不是什么贵重精致的年礼,多是些精粮、干货、鸡蛋鸭蛋什么的,袁氏看着满满当当的,倒也体面,脸上也带了笑。
“你弟可接着你们没?他二姨说的是,恁远的路雇辆牛车也好。”
张大姐翻了个白眼:“弟在后面呢,说是雇辆车,这钱她出呢?大过节的雇辆车不得三四个子?”
说话间,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前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长得清瘦,一脸浮夸像,后头的是个身材壮实的庄稼汉子,约莫四十多岁。
庄稼汉子便是姜桃的大姨夫赵树,赵树上前拜了年,说了两句吉祥话,袁氏不咸不淡的应了。赵树本就是个不太说话的性子,娶了个大嗓门的张大姐,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几十年夫妻,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和两个闺女,赵家庄距张家村几十里山路,天不亮就得出门了,家里几个小的也走不了这么远山路,便都没跟来。
袁氏心里熨帖,十来岁的娃都是无底洞,少一张嘴吃饭,就能少用些粮食。
“可别说了,娘,我可饿得不行了。”一大早袁氏就催着他去接大姐一家,左等右等没见着人,他就去村里玩了两把骨牌,这日头快到晌午了才慢悠悠走回来,刚巧遇到他大姐。
袁氏眼皮子一抬:“吃吃吃,你可就知道吃。”随即她又朝着灶房喊:“他三姨,菜可切好了没?”
张氏远远的应了一声,张大姐听了,挽起了袖子,进了灶房帮忙。两个男人进屋吃酒,张二娘也装模作样慢吞吞挽起了袖子,嘴里喊着:“大姐,别急,我也来帮你。”
袁氏扯了一把她的袖子:“我的姑奶奶,你可凑什么热闹,你这身棉布衣衫可经得起那烟熏火燎的?紧着带着你家大宝二宝吃糖去。”
张二娘扭捏了一会,便麻利的进了屋,就着灶火嗑瓜子,吃糖去了。
灶房里,张氏一双手浸在冷水里洗白菜,锅里炖着鱼汤,贴了黄面饼子,张大姐一进来,就将她从水盆前推开:“你前几年才伤了身子,寒冬腊月的少碰些凉水。”
张氏诶了一声,低着头又去切萝卜。
“你家大强可好些了?”张大姐麻利的洗着菜问道:“我来的路上才听平哥儿说的,出了恁大的事,你咋也不叫人去赵家庄给我报个信?”
“赤脚大夫说只伤了骨头,没伤着筋,养着这俩月就好了。好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借了老太太的几个钱,也就过去了。”
张氏又把给马三婶子修房子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说,张大姐听了,只恨不得拍手叫好:“你家桃子了不得,在外保得住自己,在家里还能给你顶大半的事,这事要不是她,我准得去给你出口气!”
说话间,姜桃带着两个弟弟进来烤火,小小的灶房挤得满满当当的。张大姐越看姜桃越觉着她聪明,夸了一夸后,又轻车熟路的去地窖捡了五个番薯,全丢进火堆里。
待灶上的菜做好了,番薯便也烤好了,张大姐拍拍手:“你们可别把这事跟你阿婆说,咱们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上了桌,你们咋抢得过你二姨家两个孩子?”
张大姐又朝姜桃挤挤眼,姜桃立马心领神会,重重的点了点。
五人在灶房里偷着吃了番薯,烤焦的番薯皮全丢进了火堆里,严寒的冬日吃着香甜且流着蜜的烤番薯,不光是胃,就连心都熨帖了。
待上了桌,姜桃才知道她大姨的话所说非虚,只见桌上筷子翻飞,二姨家两个娃霸着面上两碗大菜,别人一夹就尖叫,张二娘偏还笑着说她家孩子会护食,袁氏也不恼怒,嘴里心啊肝儿的叫着,不知道还以为二姨家的两个孩子是她亲孙。
一顿饭吃得憋屈,张二娘娘仨吃得满嘴流油,其余人皆只吃了个半饱。
又坐了一会,张大姐便急着趁着天光回村,姜桃也扯了扯张氏的衣角,说姜强在家里还没吃饭,虽然给留了一碗剩菜,但姜强腿脚不便,肯定事事不便。
张氏便也趁此说了跟张大姐一起走的事,外嫁女一般带了礼回娘家,娘家多多少少也会回些礼,大过年的不叫人空着手回去。
袁氏给张大姐的是一包瓜子一包花生,到了张氏这,便只有小小一包瓜子了。张氏一向不敢在袁氏面前说话,拎着瓜子沉默不语。
姜桃小舅张平假意送送他们,刚出了院门没多远,便寻了个由头去村里搓骨牌了。
张大姐没声好气道:“还以为年头年尾的没见,他也就改好了,没想到还是这幅老样子,娘成日里只知道惯着顺着,到这个岁数了,连个正形都没有。”
张氏也说了两句,姜桃大姨夫帮着抱着小虎跟在最后头,姜桃牵着大虎走在中间,听着两姐妹絮叨。
“你没看见临走前,娘拉着二妹嘀嘀咕咕呢?”张氏不屑道,“谁不知道她偏心眼,好东西都留给了二妹。”
张氏低着头,心里发酸,手里拎着的瓜子估计不到一斤。
张大姐瞟了一眼她手里的回礼:“大过年的打发小叫花子呢?甭说我那些精粮,你那尾鱼就值几个钱了,她倒好,几块糕也舍不得。”
“算了,娘也不是故意的。怪也只能怪咱们不争气,没过上好日子,没给她送好的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