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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行堂的动静,差不多持续到子时,这一晚刺史府中,有许多人夜不能眠。
不过,谢隋珠并不在此列。
事实上,她睡得很好,可以说是重活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并非是因为她在灵堂跪了那么久,也不是因为慎行堂的波折,而是因为压在她心头的重石稍稍移开了点。
经此慎行堂一役,赵妈妈已废,这个弟弟院子中的隐患已除去了,前世蕙风院失火的事情就难以发生了。
还有肖姨娘失宠失势,就算其再次得到父亲的宠爱信任,也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对她来说,除掉了两个威胁,更为重要的,是她在这样波谲云诡的情形中争得了一丝先机。
没有了肖姨娘的钳制,父亲一个男人不可能时时插手后院,那么她想做的事情就有可能成了。
谢隋珠按着胸口,细细感受着那枚玉箭的形状,一想到娘亲,心中就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她唤来秋霁,开口问道:“秋霁,府中有什么动静?赵妈妈和肖姨娘如何了?”
昨晚父亲异常震怒,下令将赵妈妈和锦娘各杖责三十,令护院将肖姨娘“送”回了其处所幽兰院。
与此同时,父亲让她带着匣子回了玉句院,剩下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一夜过去了,府中有什么变化?
秋霁为她梳着头发,边回道:“姑娘,府中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只听说老爷下令让人守着幽兰院,不让肖姨娘离开院子。”
“赵妈妈呢?”
秋霁动作顿了一下,小声道:“听说赵妈妈不大好了,她受不了那三十刑杖……”
那些刑棍都是包了铁皮的,护院们下手也没有留情,赵妈妈和锦娘当时就被打晕了,是被护院们抬走的。
谢隋珠从铜镜中看到秋霁神情不忍,遂问道:“秋霁,你是不是觉得府中对赵妈妈和锦娘刑罚太过?”
秋霁摇摇头:“姑娘,奴婢并不觉得,老爷只是按律行刑。奴婢……”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中话说了出来:“奴婢不明白,赵妈妈她是暄少爷的管事妈妈,怎么会……”
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偷姑娘的匣子,还在暄少爷的汤药中下毒,这实在太可怕了!
谋害主子,这无论放在任何一个主人家,都是要处刑的,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过的,只是心中有疑惑。
谢隋珠还没有说话,恰好春和从外间走进来,闻言怒气冲冲地说:“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个恶毒的婆子!只不过之前掩饰得好,夫人才过世,就露出尾巴了!”
若是赵妈妈在这里,春和肯定会啐其一口痰,不然,她心中的愤怒憋闷都消不下去。
昨晚赵妈妈和锦娘被抓到的时候,她还傻懵懵的,还开口为她们说好话了。
等她知道慎行院的事情后,恨不得冲上前甩那两个人几记耳光,也想抽自己嘴巴: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护院们已经盘问出了,赵妈妈是专门抓了白猫来引开她的,要不是韩震和护院恰好经过,那么……
这个结果,春和不敢想象,现在听到秋霁这么说,她怒火一下子就来了。
谢隋珠点点头,道:“春和说得没有错。赵妈妈心存歹心,才做出这些事,幸好发现得早。”
春和是个鞭炮性子,这些话哔哩啪啦,虽然语气带着火,道理却没有错。
赵妈妈的确是个恶毒婆子,前世连暄儿的蕙风院都烧了,又贪了那么多阴子,帮着肖姨娘欺负她……
幸好她死而返生,不然这样一个恶毒婆子留在蕙风院,暄儿还不知道会遭什么罪。
秋霁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那点惆怅终于放了下来:“姑娘,我明白了。”
谢隋珠转向春和,吩咐道:“春和,你唤韩霹来一趟,我有事吩咐他。”
“是,姑娘。”春和立刻答应了,离开的时候却忍不住在想:姑娘最近好像经常传唤韩霹韩震兄弟啊。
春和都能想到的,谢隋珠当然也想到了。
因此,当韩霹到来之后,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韩霹,最近你来玉句院的次数太多了。以后有什么禀告的,趁着我去蕙风院的时候,悄悄来禀。”
韩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姑娘,府中……您要瞒着谁呢?”
姑娘吩咐他们两兄弟所做的,不管是追查大管家的下落,还是设局对付赵妈妈和肖姨娘,都不是一般小事。
韩霹心中明明有许多疑问,却因为姑娘的身份,总没有解答,却又继续一次次为姑娘办事。
他想,弟弟韩震也会是差不多的心绪。
这些事情,都不会是过去姑娘会做的事情,难道夫人和大少爷的死,真的能彻底改变姑娘呢?
还有,姑娘吩咐他们所做的,都很隐瞒,是要瞒着其他人的。如今姑娘如此谨小慎微,连见他都不敢,是要瞒着谁呢?
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确定,也不敢深想。
谢隋珠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笑了一下,道:“韩霹,你心中不是很清楚吗?娘亲还在的时候,父亲就不喜欢我们,娘亲如今不在了,我总得为我自己和暄儿作打算,你说对吗?”
“……”韩霹没法回答。
对,很对,当然对!
姑娘要保护自己和暄少爷,这完全没有错,甚至他和韩震对此十分佩服。
且看姑娘针对赵妈妈和肖姨娘所设计的局,周全缜密,环环紧扣,毫无纰漏,谁见了不会赞一声妙呢?
然而,一想到姑娘才这么个年纪就要步步筹谋,他和韩震作为她的奶兄,心情实在很复杂。
谢隋珠继续道:“韩霹,防着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一切小心谨慎。”
韩霹点头,就算姑娘不说,他们兄弟都会小心的,也会极力护着姑娘的!
谢隋珠缓缓舒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有一事交托于你,你知道玉带河边的袖春楼吗?”
趁着父亲还没有前往杭州就任,在离开蕲州之前,她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那就是接管袖春楼!
娘亲留下的匣子中,有一张契约文书,蕲州玉带河边的袖春楼,东家是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