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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秋寒的节气,中原的大夏国刚刚过了收获的季节,而北方的广袤之地,却已经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此刻,晶莹的晨露挂在半枯的草尖上,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珍珠。5岁的小宝却没有欣赏这份美景的心情,他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瘦小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孩子小心翼翼的拧下一片片草叶,仔细盯着上面凝着的露珠,送入干裂的嘴唇,吸溜一声吞入口中,然后闭上眼睛细细的回味,似乎品尝的是琼浆玉露。耳朵里回想起妈妈温柔的安抚,
“小宝,你看这露珠像不像糖球,多吃几颗就不觉得饿了。”
妈妈生病前,早上会带着他一起寻找最晶莹的露珠,带着他一起品味这老天恩赐的“美味”。除此之外,爸爸被那些穿着官服的人抓走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吃的了。
但是现在妈妈已经三天下不了床了。饥饿已经耗光了她身上的血肉和力气,如今躺在床上如同一具枯骨。但她依旧艰难的吞咽着每一口空气,她知道,如果自己放弃,也就等于放弃了小宝的生命。
懂事的小宝自己吸了十几颗露珠以后,顾不得依旧饥渴难耐,抓了更多的草茎,收在破旧的衣兜里,要给妈妈带回去。
饿的头昏眼花的小宝只顾低头走路,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大路上,一队二十多骑的快马正在飞奔。马上之人有的穿着官服,有的披着兵甲,还有的却是普通百姓的装扮,有见识的百姓如果看到这样的马队,估计早就吓破了胆了,远远的躲开了。
南郡联合西羌灭掉北梁后,为了争夺北梁最好的土地又和西羌数次开战,大夏国西北被连年的战火烧成一片焦土。更北荒的游骑国的铁骑趁火打劫,大举南侵,不仅抢夺百姓,顺便还连连击溃西羌和南郡的军队。
散兵游勇与土匪相勾结,普通的百姓就成为了各方豪强肆意欺凌的对象。
这队人马周身溅满了泥土,有的马匹和骑手身上还带着新鲜的伤口,血迹未干,显然是在疲于奔命。骑在前头的一人看到了路旁低头赶路的小宝,眼睛顿时放出饿狼般的莹莹绿光。
“大哥,兄弟们已经断粮两天了,再遇到游骑兵或者那些吃着官饷的兔崽子,只怕是没有力气支撑了。不如拿这个小子打打牙祭?”
领头的大哥年龄稍长,络腮胡子里已经间杂着一些霜色。他放慢了马速,看了看小宝瘦小枯干的身影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转眼看了看手下那些双眼放光的弟兄,显然他和手下也不是第一次拿人肉开荤了。捻了捻胡子,没有搭腔。
问话之人心领神会,知道老大这算是已经默许了,一挫马蹬,胯下的马儿冲着小宝加速冲来。
看的出这人曾经是训练有素的骑兵,趁着坐骑快要赶上弱小的小宝时,竟然翻身从马背上滑落到一侧,一脚挂住马镫,一手挽住缰绳,展开另一只手臂,想要像捡拾一只小羊那样去抓小宝的衣领。眼看可怜的小宝就要遭遇不测。
就在那只魔爪几乎触碰到小宝的衣领时,嗖的一声,半空中直落而下的一支白羽神箭,轻松的贯穿了匪人的脖颈,没有惨叫和挣扎,那只大手瞬间一软,战马拖着匪人的尸体从小宝的身边滑行而过。
后面的人马起初以为是这个匪人失手,还调笑几声,可是看清他脖子上贯穿的箭矢后,哇呀怪叫起来。
数面盾牌在马队面前竖了起来。
显然,这些匪兵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灵羽飞箭,当他们还在盾牌后面畏首畏尾的东张西望时,无声无息的,头顶的天空中又落下三支飞箭,贯穿了三个骑手的天灵盖。
“扯风!”马队的老大经验丰富,看到自己手下转眼损失了四人,却依旧没有找到飞羽的来向,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三十六计,走为上。”
其他匪兵逃跑的经验丰富,瞬间调转了马头,抱头鼠窜。
发生在身边的杀戮并没有让五岁的小宝显露出更多的恐惧,他只是麻木的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死尸,收起眼神,继续低头赶路。
远在数百步外的一片小树林里,苏苏挽了挽身后的秀发,把手中的宝弓挂在了身后的马车上,挥鞭赶动拉车的栗色骏马,风尘仆仆的马车晃悠着继续缓缓前行。
马车虽慢,还是渐渐赶上了低头蹒跚赶路的小宝。
“小弟弟,你要去哪里?姐姐用马车送你一程吧。”
苏苏的温柔的问话反倒是让小宝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他扭头看着喊话的姐姐,竟然是一个对着自己微笑的美丽女孩,或许那灿烂的笑容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妈妈已经几天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小宝眼睛里噙着泪水,“我要回家找我妈妈。”
“那姐姐刚好顺路,来,到姐姐的马车上来。”苏苏温柔的伸出双臂,轻轻一拎就拎起了小宝的身子。
小宝心中还有疑虑,但显然这样温柔的怀抱让他无力挣扎,只是尽可能的护住自己装着草叶的衣兜,“这露水是给妈妈吃的,姐姐别弄洒了。”
坐到马车里的小宝发现马车里还躺着一个脸色暗黄的小哥哥,他好奇的问,“小哥哥,你也病了么?”
项北苦笑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小哥哥。”
小宝显然是皱着眉头纠结了一番,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两根还带着露水的草茎,递给项北,
“小哥哥,妈妈说这露水既可以吃饱,也可以治病,给你两颗,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项北强颜欢笑,接过了小宝这贵重的礼物。
马车一直把小宝送回到妈妈躺着的茅草屋旁,苏苏又小心翼翼的把小宝从马车上抱下来,小宝脚一沾地,一路小跑的就向屋里跑去,完全忘记了自己一路上是多么小心的呵护着草叶上的露水。
“妈妈,妈妈,我给你带回来糖豆了。”
床榻上那具如同枯骨的身体连扭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呼吸都时断时续,但她依旧向小宝尽力的眨了眨眼睛,小宝把一把草叶连同上面的露水一起塞到了妈妈的嘴里。
苏苏看的出,那个妇女已经无力回天。她空洞的眼神甚至根本没有看到跟在小宝身后的苏苏。她只把最后一眼目光温柔的投在了小宝稚嫩的身上,渐渐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暗淡了下去。
小宝并不理解自己看到的变化,只是还固执的一根一根的草茎慢慢的往妈妈嘴里塞去,“妈妈,我给了小哥哥两根露水,他也病了,你们吃了露水,病都会好的。”
苏苏的眼圈红了红,但终于忍住没有留下泪水。她把马车里的干粮翻了出来,分了一半给已经爬到妈妈身边躺下来的小宝。
“小弟弟,这里有些吃的,你留着吧。”
看到吃的,小宝眼睛里瞬间放出光彩,他那只有草籽的肚子随即也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他舔了舔依旧干裂的嘴唇。
“姐姐,你真好。”随即,认认真真的又把那几块面饼包了起来,“我先不吃,等妈妈睡醒了再一起吃。”
苏苏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扭头背对小宝,白皙的面颊上已经泪如雨下。
马车里的项北虽然看不到,但他的耳朵依旧好使,闭着眼睛听到了茅屋里的画面,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苏苏,你不该给这个孩子留食物的。”
但是直到苏苏赶着马车离开,项北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小宝并不是他们离开大夏后遇到的第一个这种处境的孩子,当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项北的判断没错,第二天,可怜的小宝已经被人掐死在妈妈的旁边,苏苏留给他的那个饼袋子不见了,孩子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点点食物的残渣。
……
马车随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晃动着,苏苏抽空到车厢里给项北掖了掖被角。
看到项北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苏苏却只是坦然一笑,“你还在埋怨我不听话?”
项北点了点头,“自从我中了仙虫蛊以后你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嗯。你都不让我管你的死活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话?”
“我让你避开霸都的监视,退出江湖,你还有什么不舍的?”
“是啊,还有什么不舍的呢?”苏苏从一旁的箭盒里掏出一支灵羽箭把玩着,自言自语的陷入沉思。
项北让苏苏假死的想法连贪狼都不知道,因为他对贪狼还另有安排。三臂阎罗说的没错,如果单纯以最小的代价取他的性命,只需要项北出手即可。
但贪狼损失一手,取回山河社稷图的功劳就足以让他在逍遥盟养老。而苏苏因为天赋异禀,心脏长在右边,因此项北让她卖出破绽,被三臂阎罗刺穿左胸。
连贪狼都以为破军苏苏是被三臂阎罗穿心而死。
而项北是希望苏苏替父亲报完仇以后就彻底的在江湖消失。
穿胸一剑虽不致命,但也让苏苏受伤不轻,项北原本安排她就近找个地方养伤,哪知第二天再去探望时,苏苏已经离开了。
项北心中有些失落,但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结果。
……
苏苏并不是为了躲开江湖,躲开霸都,而是强忍伤口的剧痛想要再次去南疆碰碰运气,虽然她也明白希望渺茫,但只要项北一天不死,她就觉得仙虫蛊一定有法破解。
只是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她却毫无头绪,过多的失血和赶路的艰辛让她最终昏倒在一颗菩提树下。
“咦,你看这个虫子被冻死了呀。”
昏迷中的苏苏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她使劲的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坐在自己的身边用一根棍子在地上扒拉着什么。
“你看,这个虫子被冻死了呀。”
又是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但这次苏苏看到,说话的老头穿着青衣道袍,边说还边扭头看着自己。
苏苏又把目光盯向老头扒拉的东西,真的,竟然是一个被冰块冻住的胖胖的虫子。
这时的光景还不到天寒地冻的程度,可是那个老头玩冰块却玩得正嗨。
“有虫子能活过冬天么?”
青衣道袍的老头又问了苏苏一句,苏苏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老头一直在说这些奇妙的话语,忽然,灵光一现,“仙虫!”
仙虫也是虫,老头说没有虫子能活过冬天,那只要把仙虫冻住不就可以帮项北化解这段死劫了么?
“老人家,我有一个朋友,他体内有一种虫子……”
青衣老道突然打断苏苏,“对了对了,要去白首山了……”转身就要离开。
“老人家等等!”苏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哪有什么青衣道袍老头,原来是一个怪异的梦啊。
不过,白首山倒是真的存在,只是它远在北荒之地,而且是游骑国的圣山所在,一般人很难靠近。
但是又有什么能够阻挡苏苏挽救项北的心。
项北,我们一起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