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暗恋

马晓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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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希宜走后,几个侍卫在收拾房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沾血的手帕,例行公事的交给了欧阳穆。欧阳穆厌烦透顶女人,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忍不住又拿近研究了一会。

    这个手帕在别人眼里是十分通常的花式,绣法是大黎国最普通的平针,按理说不会引起欧阳穆的注意力。但是偏偏手帕被鲜血浸染,一片通红,反而将边角处收针的痕迹暴露的十分清晰。

    这种通过旋转收针在抽线处留下小蝴蝶,或者小花朵图案的手法他上辈子也不过才见过两次。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李家家道中落后,陈诺曦曾在仅存的少量嫁妆里,淘换出一些添妆绣图。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绣图,在当铺里却典当出高昂的价格,就是用的这种收针手法。当时为了生计,陈诺曦亲手开始做刺绣,他心疼她,就劝她让不愿意离开李家的老妈子们帮忙,陈诺曦婉转拒绝了他的要求。因为这种手法是她外祖母的传承,若是不是外祖母疼爱她私下授予,怕是她根本认不出来。据说当今世上能够晓得这种手法的人不超过十个,她怎能随意外传呢。

    真想不到,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种收针手法,却是在定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上。

    欧阳穆怔了良久,亲手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洗干净了,收藏起来。那个曾经对他不离不弃的女子……前一世刻骨铭心的存在,如今,灰飞烟灭了吧。

    梁希宜坐在车里翻来翻去,发现给夏墨附在额头上的手帕不见了。她思索片刻,宽心道,还好,她的手帕都是最普通花式的,又沾满了鲜血,怕是会很快被欧阳穆扔掉吧。

    她整个人特别的累,迷瞪一刻钟就到了别院,一眼看到徐管家苍老的身影来回在大门前踱步。大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将别院前面安静的道路,照的十分明亮。她带好面纱,整理干净身上的服饰,随时准备下车。

    徐管事客气的同车夫寒暄片刻,命令小厮将轿子抬到车边处,等候主子下来。那车夫身高马大,面色清冷,徐管事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惹来一双怒目圆瞪的回应,便再也不敢多问什么了。

    梁希宜不方便解释,叮嘱徐管事照顾好受伤的夏墨,转身上了软轿直奔后院。她的眉头紧锁,犹豫待会要如何同祖父解释。若是隐瞒下来,万一日后祖父遇到了靖远侯提及此事,表现的一无所知更不是什么好事,再生出没必要的误会。

    她的面容疲倦,拖着下巴呆愣片刻,眼睛便上下眨着眨着要睡着了。她真是困倦,精神紧张了一整天,全是欧阳穆那个冷血男人害的,祖父定是担心死了吧。

    书房内,梁希义颤颤巍巍的帮着定国公磨墨,他刚才不过是弄花了祖父一张纸,就被打了十下手板,都什么年月了,还有打手板一说,因为三姐姐被他弄丢了,挨揍的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祖父着急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总拿他出气吧,似乎如此,祖父整个人才可以镇定下来。

    梁希义委屈坏了,传说中的祖父总算回来了,却是这么的偏心。他哪里晓得,若不是一张同梁希宜相似的脸颊,定国公爷早就给他轰出去外面等着了。

    梁希宜一进屋就见到这祖孙两人脸色阴沉沉的彼此对视,试探性的叫道:“祖父,小义。”

    “希宜!”

    “三姐!”

    两道同时响起,梁希义的嘴巴在定国公梁佐的怒视下渐渐合上,老实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梁希宜望着祖父关切的目光,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她正式的福了个身给定国公见礼,然后故作轻松的调侃道:“祖父,让您担心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定国公梁佐皱着眉头打量梁希宜的衣服,上面有明显泥土的痕迹,头发虽然盘着却难掩凌乱,除了一张神采飞扬,笑容满面的脸颊,哪里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碍于梁希义在场,他不想多说,决定先解决夏云的事情,便主动道:“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应该是调查到不少东西吧。丁管事人还不错,以后就跟着你做事吧。”

    梁希宜眼睛一亮,急忙感谢祖父,后又略显尴尬的说:“祖父,姜还是老的辣呀,我虽然调查的东西不少,也隐隐觉出前途有隐藏的事情,但是依然无法避免,一步步走向别人期望我走向的路。”

    定国公难掩溺爱的瞪了梁希宜一眼,道:“对方就是想踩着你上位呢,真不明白你大伯自鸣得意个什么劲,自己的种赖到弟弟身上,以为是个儿子就过继给你大伯母便可以了,却让个丫鬟在府里如此嚣张!她不就是爬了我两个儿子的床,肚子里的还未必是男孩呢,我已经寻到夏云的父亲,将他们一起送到郊区老宅,待生了孩子就处置了她,冲她不停的欺负我们三丫,就算她生的是儿子,我也不会放过她,这个蠢蛋。”

    梁希义在一旁目瞪口呆,听不懂祖父在说些什么。梁希宜大脑不停的运转,联想到此事的利害关系之后,略带赌气似的娇声道:“我就怀疑夏云怀的是大伯的种。经过此事一闹,大伯母怕是不会拒绝过继刚出生的孩子,又看起来是二房的种,我爹是不是还要谢谢大伯父的深情厚谊?”

    “女孩子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定国公梁佐佯装生气的斥责道,随后又忍不住笑了,说:“你要是再想不明白这一点,也枉费我多年教导着你。”

    “哼,说起来祖父还是偏心大伯,最后就算处置了夏云为我出气,结果也如了大伯的愿望。就是怕夏云肚子里的是个女娃,您替他擦屁股操碎了心,依然没解决了问题。”梁希宜攥着拳头,回想着自从抵达府邸后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情,不由得更怨恨始作俑者。真是恶心,明明同她没有绝对利益关系的事情,却偏要踩着她一步步上走,亏那个人还是她的大伯父呢!

    如今的结局,看似祖父出面处置夏云,还给她扣了罪名,省的影响自己的名声,可是这不正是大伯父期望的吗?大伯母秦氏不再执着于四弟梁希义,她爹也会以为夏云的儿子是自己的儿子而痛快同意,她的哥哥们还要齐心辅佐这个小弟弟,他们二房还要愧疚似的面对胸怀宽广的大伯父!真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去了!

    “希宜,别人不理解,你还不清楚咱们家如今有多难吗?绝对不能乱啊。”定国公叹了口气,二房长孙是不错,可是他上面还有他那个混球老爹,若是他不在了,谁能镇得住他?相较之下,他三个儿子就老大还是个样子,又有官职,在府中经营多年,若是他一意孤行将爵位传给二房,怕是老大宁可最后弄没了爵位,也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家和万事兴,他不但要装傻,还要替儿子擦屁股呢。

    “走出定国公府的大门,在别人眼中,我们都是一家人啊。”朝堂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家这顶罔替的爵位,稍有差池,就是遍地是非,就连皇帝都不乐意连年养着这一大家子。否则老三的事情也不会闹得满城皆知,连亲家翁都学会揣摩圣意,直接大义灭亲了。

    定国公让梁希义旁听,主要是让他了解府中情势,别傻了吧唧的同老二一样,听风是雨,一个怀着孕的破丫头都能随意勾引走了,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梁希义是因为父亲一脸认定夏云肚子里的是他的种,至于为何如此认定,他也不是很清楚。

    “你下去吧,让老徐找点止疼的药膏,今天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许同你父亲提及。”定国公扫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梁希义,决定放他离去。

    “希义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梁希宜诧异的看向四弟弟。

    梁希义委屈的想要抱怨两句,顿时感觉到背后冷森森的气息,及时打住眼底的泪水,违心道:“我没事儿,三姐姐我下去了。”然后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离开。

    梁希宜不认同的瞪了祖父一眼,她就知道梁希义没寻回来她祖父必然特别生气,但是干嘛拿梁希希义撒火呀!美其名曰让他长点记性,祖父真是孩子气越来越重了!

    定国公撇开头,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气急攻心。身为家里的老太爷,他还不能打孙子了?别说梁希义,就是梁希义他爹,他说打就打。他示意梁希宜坐在他的身边,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那张脸臭的,谁得罪你了。”

    梁希宜一怔,她一直笑着的好不好。

    “假笑不累吗?”定国公一语戳穿,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希宜双肩塌了下来,郁闷道:“一场误会,我被欧阳穆给抓了。哦,他们貌似逮住个西凉国俘虏,是宇文家族的,要献给皇上呢。”

    “欧阳穆?”定国公低声的重复了一句,实在是想不起这个人。干嘛的?官居何位?

    “哎呀,就是靖远侯的长孙,皇后娘娘的侄孙。”梁希宜提起这个人就心情不好,难免在祖父面前表露几分孩子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事儿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我们的马车好巧不巧就坏在他的一个据点面前,而他们的俘虏宇文静又被奸细救走了,于是就闹出误会,若不是我猜出了他的身份,又谎称在马车里做记号,怕是都回不来了。祖父……”梁希宜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的靠了过去,定国公倒是不介意孙女的亲近,只是觉得哪里有什么疑点。

    “你怎么认出他的身份?”定国公缕着胡须,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梁希宜,别说是她一个闺中少女,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看到一名少年,就联想到欧阳家的长孙。

    梁希宜浑身一僵,趴在祖父的膝盖处低声说:“还不是因为欧阳灿和白若兰。白若兰上次想要翻墙去看陈诺曦,就是因为暗恋大表哥欧阳穆,她经常在我面前描述欧阳穆的样子,而且欧阳穆确实长得有点像欧阳灿,虽然有些不置信,我还是试探性的赌了一把,最后结局赌赢了。”

    谎话说多了便会成真,有那么一瞬间,梁希宜都觉得自己所说便是实情。定国公梁佐认为孙女没有说谎的理由,再加上欧阳灿近来往定国公府送了不少补偿的药材,从而信了她的解释。

    定国公回想此次事件,心里一阵后怕,最后决定多派些人手供梁希宜自个差遣。他从桌上拿起一封信,笑嘻嘻的看着孙女,说:“对了,有件事还要问问你。”

    “什么呀。”梁希宜靠在祖父怀里还觉得挺舒服,疲倦的想要睡着了。

    “你觉得秦家老二怎么样?”

    梁希宜大脑咯噔一下,所有的睡虫都跑掉了。她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祖父,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么个人?”

    梁希宜对秦家二少爷是有些印象,温文尔雅,做事满有分寸。但是他爹前途一片光明,应该不会找她这种父亲是京城纨绔子弟,母亲是军户之女,背景徒有其表实则快被挖空了的国公府之女吧?

    定国公笑而不语,递给她一封书信,竟是国子监祭酒秦大人的亲笔书信。

    “我的三丫,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自己,在我眼里你本身就是块美玉。一个男人的起点取决于他的出身,但是他能够走多远,他的终点在哪里,绝对是取决于他的妻子。你祖父我落到如今处境,几个孩子教养成这般模样,就是毁在了女人身上。”

    梁希宜有些傻眼,什么情况,她貌似也没做什么呀。

    “祖父,其实祖母还好,她只是……”

    梁希宜停了下来,如果当年没有姨娘的事情,祖母或许也会一心向着祖父的。但是这世上男子大多薄幸,夫妻之间多了第二个女人,于是妻子对丈夫死心,怨恨,她是可以理解这种感觉的。如她前世那般,刻意无视夫君,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梁希宜无法想象,若是李若安要将她的孩子逐出家门,她怕是也会同祖母做出相同的选择。想要得到什么首先要学会付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定国公拿回纸张,笑着道:“他们家也就老二官职算是有实权,归根到底还是普通门户,娶的媳妇大多是书香门第的人家,除了将女儿嫁给你大伯,并未有什么勋贵亲戚。现在皇帝年岁已高,众皇子都已经成年,秦大人不愧是个老狐狸,虽然官职不高却懂得越是此种时候,越是不能同朝堂牵扯过深,稍有不慎,就属于站错了队伍,不出五六年,家族就要走上下坡路了。”

    梁希宜点了点头,合着他爹和小叔叔不争气,也算是远离是非了?

    “我鼓励你的兄长去鲁山书院读书,就是为了让他们扩展自己的人脉。定国公府的爵位势必是你大伯的,所以你的哥哥们就要多努力一些,还好他们很上劲,我十分心安。秦家怎么说也是你大伯母娘家,家里人口简单,难得秦大人和他的夫人都是明白人,府里大老爷和大夫人是编书喝茶的清贵人儿,嫡出四老爷又早就不在了,你只需要应付好二老爷和他的夫人便是。”

    梁希宜低下头,仔细聆听祖父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不由得头皮发麻。她才十三岁,不过是身材比同龄的姑娘们,更大肢了一点。>_<

    难怪会让她在秦府住上那么些时日,岂不是在暗中观察自己的言行吗?可是算下来,不管是老太君,大夫人还是庶出三老爷的夫人都待她十分客气,唯独二夫人爱答不理,怕是完全没看上她呀!她还奇怪二夫人的敌意来自何处,怕是老太君问过她此事吧。

    定国公没有去管陷入沉思的梁希宜,小姑娘初闻自个的婚事都会变得害羞,不敢多言。他扬起最后一张信纸,对着烛火仔细观望了片刻,道:“秦家小二少爷,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梁希宜抬头,略带恼羞的说:“祖父,这事八字没有一撇呢,你的心就开始向着别人了。”

    定国公梁佐懒懒的看了一眼孙女,道:“我不过是说要那小子的一幅字,他就认认真真的临摹了我年轻时候的一副作品,这幅作品我曾经还想让人找回来,原来是落入到了秦府之中,可见他们家小二少爷是有讨我欢心之意。”

    梁希宜一怔,脑海里浮现出那双柔和的眼眸,他对她有意思?或许只是觉得她适合做二房长孙媳妇吧……如今这世道,能够在婚前见过一面已经属于很超前的事情了,没准人家二少爷也觉得与其找个不了解的,不如就定下她算了!

    “有意思的臭小子,倒是很识趣,估计国公府不倒是不会苛待嫡妻的,你觉得呢,三丫?”

    梁希宜心里踌躇不已,这么简单就定下婚事吗?不过定下婚事本来就是长辈之言,祖父是因为太偏爱她才会多次一问。

    “祖父,希宜刚刚进京还有些混乱,又要协助管家又要参加诗会,过年时还要进宫,不如等我忙完这些再定下如何,真正算起来,我还不到十三呢,怎么也要先定下二姐姐的婚事吧。”

    “她的婚事自有她娘去烦忧,我才懒得管。”定国公梁佐乐呵呵的笑着,眼见着最疼爱的孙女婚事可能即将解决,他的心情大好,道:“罢了,我也舍不得就这么把你给定出去,咱们爷孙俩一起再考验考验他的品行,若是当真不错,过年后我就督促你伯母把庚帖交换了吧。”

    梁希宜虽然觉得还是快了些,却知晓祖父一番好意,仔细说来,秦家倒是无任何致命的缺陷,从而不再敢回绝什么。她离开屋子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是漆黑一片,偌大的天边仿佛是绸缎似的幕布,笼罩着她的人生,看不到前途的光亮。

    她纤细的手指不由得附在右手腕的手镯上,暗暗自嘲着:梁希宜,莫非你还想拥有一段爱情,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吗?身为国公府家的嫡女,没有被当成交易随意嫁入高门便已然是幸事了吧。她真是不知足,居然敢反驳祖父,祖父就是宠着她,才没有训斥她什么。

    夏云的事情得了祖父的承诺,梁希宜心里踏实了下来,为了不让她爹乱惹事,定国公自然不会将背后实情告诉二儿子。只是提点梁希义,让他那颗木头脑袋好好想想此事前因后果,这么处理的好处和劣势,日后别跟他爹似的,听风是雨,居然被个丫鬟玩弄于鼓掌之间。

    梁希义好歹和梁希宜同岁,在梁希宜将事情掰碎了给他分析后认同了祖父观点,直嚷嚷着不虚此行,还多次同梁希宜表示,他同大房大姑娘二姑娘真的只是普通情谊,对于他来说,谁也比不过在肚里就同他彼此依偎的梁希宜的。

    梁希宜暗笑梁希义定是听了娘的抱怨,才会故意同她说明白,一时间无难以对。她才没那么小心眼好不好,再说大房的两位姑娘同样是她的亲人,他们替她照顾弟弟,她应该感激才对。

    转眼间,就到了诗会次试之日,地点在城北的皇家别院。最初原本是定在公主府,但是因为欧阳皇后的权利日渐大了起来以后,皇帝心里有些疙瘩,一直压着三公主尚未定亲不给她盖真正属于她的公主府。如果要真在公主府举办的话,就要去前皇后的女儿,长公主府了。

    这不是打三公主自个的脸面吗?所以三公主撒娇到了太后那里,就要来了城北皇家别院。

    过了年初,京城又迎来了一场大雪,将城北别院装点的银装素裹,一群装扮的鲜艳漂亮的姑娘们仿若选秀似的,来到会场,着实是一道亮眼的风景线。别院最里面的大堂里,三公主抱着手炉,不开心的说:“诺曦,李家根本没有退婚的意思,看样子李在熙同秦二的婚约会继续履行。”

    陈诺曦心情不错,执笔画着窗外的雪景,轻声说:“李大人自认为是天下最公正的御史,哪里好意思说退婚的事情。秦二又自认没有被人轻薄,李在熙都说了不在意她便继续嫁给他吧。”

    “那下面该怎么办?”三公主满脸愁容,心情极度郁闷。

    “咱们手里不是有秦二的贴身手帕和她的诗词吗?李在熙的外族一家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家,外祖父是个小小县令,他的两个小舅也颇不省心,其中一个娶了王姓商户之女做嫡妻,经常被族人笑话。我在和沈家弄戏本的时候,听他们提起过这户人家。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线给李在熙的母亲做个局。这世上只有母亲舍不得儿子受一点委屈,若是李夫人认定秦二失贞,秦二就当不成嫡妻的。”

    三公主眼睛里立刻闪起了崇拜的小花花,拉长了声音,道:“诺曦,人家就靠你啦!~~~~”

    白若羽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太认同,忍不住道:“诺曦,阿玉若是想要嫁给李在熙不如直接从太后那里入手,暗中让秦二自个退婚就好,没必要彻底毁了她的一生吧。”

    黎孜玉听到好朋友鄙夷的语调,顿感羞愤,道:“白若羽,亏我当你是好姐妹,你怎么可以向着他人说话。这事儿你不帮我就算了,居然还说我毁了她的一声。明明她名声已经如此了,却依然坚持嫁给李在熙,未免太贪心了吧!”

    “但是秦姑娘名声坏掉和我们也有关系呀!平日里小打小闹无所谓,归根到底李在熙和秦姑娘也算是两情相悦,你又何苦去执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白若羽苦口婆心的劝着,她是真怕此事就算成功却是李在熙心底一根刺,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要是被李在熙得知一切是三公主一手安排,阿玉的婚姻也不会幸福的。

    黎孜玉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你是想指责我一厢情愿吗?说起死皮赖脸,一厢情愿,白若羽,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我和你的唯一区别是,诺曦愿意让给你,而秦二不乐意让给我!”

    白若羽浑身一颤,声音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深吸着空气,眼底一下子涌上泪花,撇开头,咬住下嘴唇看着窗外落寞的枯叶。

    “你怎么不说话了!若不是知道你同欧阳穆青梅竹马,一颗芳心早就许了出去,诺曦干嘛装病,连靖远侯世子夫人都拒绝见面?然后被外人传言,她有多么的高傲不可一世,那时你说过什么了?你明明知道欧阳穆各方面条件都十分不错,怎么不考虑着姐妹的幸福,让诺曦考虑他呢?欧阳穆为了诺曦连骆家大姑娘都不要,又怎么可能要你呢!”

    “黎孜玉!”白若兰脸颊通红,大声吼道!

    黎孜玉不甘示弱的瞪眼回去,说:“你难道不也是一厢情愿吗?男未婚女未嫁,我捍卫自个的权利你不说话就算了,干嘛装成很有道德的样子,其实比我又不龌龊多少了!”

    “可是我不会因此害诺曦呀!如果诺曦真和欧阳大哥在一起了,我会祝福他们。”白若羽僵硬的挪了挪身子,脸色麻木的站了起来,快速转身离开。王煜湘急忙追了出去,其实她也觉得三公主这次有些过分,但是因为她同秦二没什么交情,实在不想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得罪三公主。

    白若羽浑身特别的冷,仿佛衣服全部被人扒光了,只留下她虚伪的内心裸露在寒冷的天气里。白若羽紧了紧身上厚重的袄袍,一张小脸完全失去了血色,煞白煞白的。她仿佛失了魂似的游走在院子里的小路上,片刻间泪流满面。

    没错,她和黎孜玉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她在白氏宗族长大,因为小姑姑是靖远侯世子夫人的缘故,同欧阳家长男欧阳穆,骆家嫡长女骆长青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大黎国镇守三大边关的军队驻扎地点分别是西山,北漠和南宁。西山一直是欧阳穆亲生母亲隋家的地盘,隋氏史上是皇亲国戚,更是有统领过这三个军区总兵权的历史,但是功高震主,在几任皇帝的打压下,隋家爵位随着继承更替越来越低直至没有,手中军权也仅剩西山一块。若不是为了制衡后来崛起的骆氏,欧阳世族,老皇帝对于隋家未必不斩草除根。

    骆家起初是要比欧阳世族更为鼎盛,但是支持错了皇子,随着现任皇帝登基后威望一落千丈,如今反而更多的依仗欧阳家在京中的势力。如果比较底蕴的话,谁也不清楚隋家的底牌是什么,但是随着欧阳皇后的苦心经营,北漠,南宁基本掌控在欧阳家人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皇帝越来越扶植镇国公李氏的原因了。

    白氏的宗族就在南宁,是北方为数不多,历史渊源颇深的书香世家。所以,当地的白家,骆家,欧阳家以及隋家世代联姻,她也曾以为,欧阳穆的妻子必然会在她和骆长青中选一个。她进京之前,也一直同骆长青,欧阳穆玩的很好。

    欧阳穆性格确实有几分冷清,但是从来不会对她和长青乱发脾气,回想起小时候在南宁无法无天的日子,全是因为有了欧阳大哥,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

    她享受着这份别样的关爱,她也一直努力成为那个人的妻子为奋斗目标。但是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皇后变得貌合神离,白家担心欧阳家成为下一个隋家,想要在京中为自己留下后路,又因为他的父亲有官职在身,就携带家眷一起进京。

    离开南宁的那一年,她整日在悲伤里度过,记忆中一张清冷刚毅的面容,深深的刻在心脏深处。后来,她努力融入京城贵女圈,同陈诺曦玩的比较不错,大家交心时便承认了这份感情。四年前,欧阳穆拒绝了骆家的联姻,她以为这会是为了她吗?从而暗自窃喜,并且同母亲讲出心中渴望,拒绝了一些不错的人家,并且努力的完善自己成为京城名声不错的四小才女之一。却想不到,两年前传来欧阳大哥执意求娶陈诺曦为妻的流言……

    白若羽忽的觉得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她活的真累,同一群姑娘们谈论勾心斗角。有时候,她甚至会忘记,她也曾有过那么一段美好无忧的童年时光,仰仗欧阳大哥高大的背影,任意胡闹。不需要奉承什么三公主,然后努力装成名门淑女的样子,

    欧阳大哥……她捂着胸口,泪水哗哗的落下,好难过,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为什么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呢。起初,欧阳穆还会给她寄送一些小玩意,但是从四年前开始,基本就没什么联系了。陈诺曦确实很优秀,如果她愿意对欧阳大哥好,她会衷心的祝福他们,可是陈诺曦却说,她最反感带兵打仗的男人了……

    她太了解陈诺曦了,她很聪明,看不起世上所有的男人,她很漂亮,稍加粉黛就是绝世美人,她整个人基本没有什么缺点,连自己都会忍不住仰望与她。她的思想大胆,创新,出口成章,句句都可以流传百世,但是这种人可以娶回家当妻子吗?即便面对欧阳穆所谓的一往情深,陈诺曦也只不过是笑了笑,暗恋她的男人太多了,不差增加一个欧阳穆。

    陈诺曦总是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对她说:“若羽,你放心吧,这个男人我不会要。现在的交通那么闭塞,跑几趟郊区我都受不了,何况是去边关那种地方了。”

    她明明骨子里十分孤傲,笑容却甜美异常,但是这些话听在白若羽的耳朵里,其实是刺耳的。她一直放在心底最在乎的人,也不过是换来陈诺曦一句淡淡的不屑,似乎在她的眼里,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傻子。

    梁希宜同白若兰原本在屋内品茶,白若兰眼尖看到白若羽失魂落魄的身影,就拉着她跟了出来。他们两个人一路跟在白若羽的身后,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的匪夷所思。

    梁希宜揪了揪白若兰的袖子,道:“若兰,要不你过去陪陪她算了,我就不要出现了。”好尴尬的感觉呀,对方肯定不希望这种样子被不熟悉的人看到吧,尤其他们关系还不太好!

    白若兰犹豫的点了下头,但是手指始终攥着梁希宜的手腕不肯撒手。话说自从她进京依赖,白若羽姐姐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即便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曾责怪她。

    但是,她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呢。

    “希宜姐姐,要不然你和我一起过去吧,我从来没安慰过人。”>0<

    “这个……”

    “总要过去安慰安慰她吧,现在只是我们两个人看到了,若是其他人都看到了影响不好。”白若兰拉着梁希宜走入了小院子,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白若羽居然这都没有发现他们。

    白若兰拍了拍白若羽的肩膀,递给她手心里的桂花糕,甜甜的说:“好吃的桂花糕,可好吃的桂花糕,是希宜姐姐改良过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桂花糕呀。”

    梁希宜脸颊通红的看着白若兰一本正经的陈述,都不太好意思直视白若羽的目光。

    白若羽微微一怔,急忙擦了下眼角,见梁希宜冲她淡淡的微笑,白若兰一脸天真的模样,默不作声的拿住桂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很好吃吧,味道一点都不会觉得甜,但是仔细咀嚼,又会觉得香中带甜,有没有?”白若兰瞪大了眼睛,渴望着看着白若羽,极其认真的样子。

    白若羽尴尬的扫了一眼梁希宜,忍不住拍了拍白若兰肥肥的脸蛋,道:“挺好吃的。”

    梁希宜见白若羽脸上因为天气凉,她又流了太多的眼泪,导致皮肤干红干红的,就偷偷递给白若兰一个药膏。白若兰心领神会,可爱的抬起头,说:“若羽姐姐,你的脸颊都被风吹删了,抹点药膏吧,否则好难看呀。这个药膏可好用了,是希宜姐姐亲自改良过的好用的药膏!”

    梁希宜纠结的撇开头,目光开始望天,白若兰你放过我吧。她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树丛里,忽的发现,树枝在不停的掉雪疙瘩……如果树枝不是受到重量的压迫,貌似不会这样子吧,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