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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下面听的屁股发热,有些坐不住。敢情这是我以实习干部的身份回到二中队之后,受到的第一次表扬。如此深刻,如此真切。当然,尽管这种赞美,带有某种功利性的成分,却无疑有着深远的扶正意义。
最后,教导员还做出重要决定:从今天晚上开始,取消一区队副区队长李正同志的岗哨。我一直不太赞同中队的这种安排,干部就是干部,战士就是战士。干部有干部的工作,战士有战士的工作。战士站岗,干部查岗,怎么能混淆起来?通信员注意,给李区副安排好查岗班次,可以多安排几班,让他更快地熟悉中队的警卫情况。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教导员为我作主,取消了我站岗补哨的不合理安排,我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理智一些分析开来,我觉得教导员已经正式摆明了立场,与曹队长分清界限,不再让曹队长一手遮天,努力用自己的主张和管理,影响全中队。当然,教导员这腰杆子一硬,的确也让全中队官兵另眼相看。在此之前,战士们一直觉得教导员是个软骨头,曹队长说一他不敢讲二,他值班时的所有安排和决定,都是紧密地围绕在曹队长的思路之上。大家一直把教导员当成是曹队长的跟班,没有实权,说话没有份量。但现在这一刻,教导员的确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点名过后,教导员将我叫到了他的房间。
教导员说道:这段时间你要多查岗,多了解一下战士们的想法。这也是你在群众当中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现在我顶着这么大的压力,给你铺平了路,以后该怎么走,你心里得有个数。
我点了点头:谢谢教导员。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回到分队里,我觉得长期压在心里的石头,似是减少了一些份量。教导员在官兵们面前解除了我的禁锢,不管他处于一种动机,至少我也算是有了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只要我善加利用,教导员完全可以成为我成长进步的桥梁。
正准备去洗漱,区队长又派人将我叫到了他的房间。我一走进去,区队长就连声说了三个‘好’字。他还告诉我说:最近我一直在为你争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一直就觉得让干部站岗上哨不合情理,每周一开例会的时候我都要提到。好在现在领导终于领悟了,以后你不用再像战士一样站岗了,要拿出更多的心思来用在工作上。你放心,有什么事我可以给你撑腰。好好锻炼吧。
他的话让我为之一怔。我发现有些领导非常擅长揽功逐利,区队长见教导员在点名的时候摆明了立场,对我进行了大力表扬,并撤销了我站岗上哨的决定,于是干脆将这一功劳往自己身上一揽,就好像之所以有今天,是他一直在为我争取。我当然不是傻瓜,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他只不过是见中队风往哪边吹,他就跟着往哪边倒罢了。
但我还是说了几句感激客套之言,没有直接把真相挑明。
其实干部的查岗工作,是干部接近战士、了解战士思想情况的一个重要平台。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利用查岗查哨的机会,积极与战士们谈心交心,树立自己的威信。
然而好景不长,周末过后,曹队长休班返队。他一回来就听说了教导员自作主张的几个安排,顿时勃然大怒,找到教导员理论。当时我正要到训练场上去打一会儿沙袋,无意当中听到了教导员房间里的争吵声。
曹队长:陈教员,你对李正的安排,为什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儿?
教导员:曹队长,我是教导员,不是小教员。对于李正的事情,我是深思熟虑过的。我觉得他是一名非常有前途的年轻干部,我们应该给他一个平台!
曹队长:你可真是慧眼独具!难道你还了解李正这个人吗?他这个人缺乏组织纪律观念,甚至顶撞领导,侮蔑上级。中队如果不压着他,他肯定还会给我们捅篓子。他当新兵的时候,就能翻墙出去勾引良家妇女,现在成了干部了,说不定会捅出更大的篓子。到时候我们中队还想评先进,你我还想升职?做梦!
教导员:八百年前的事情,至于统统搬出来吗?我跟李正谈过,他现在变化很大,他一直想好好干。
曹队长怒斥:你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二位中队主官的争辩,由于双方情绪的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就差动手了!这也就意味着,教导员已经开始正式向曹队长‘宣战’,争夺决定权。
曹队长见一直逆来顺受的教导员拆自己台,还跟自己顶撞,不由得怒火中烧,强调起了自己的主导地位:陈教导员你要明白,我是军事主官!凡是警卫和军事训练方面的事情,都是由我负责!你的主要职责,是管好生活,管好人员思想,配合我协助我。而不是拆我的台!
教导员也不甘示弱:但我还是党组书记!你在管理方面有问题,我当然要管!亏你想的出来,让一个刚刚分下来的年轻干部,去站岗上哨,你还有原则吗,还有党性吗?你这明显就是打击报复!
曹队长提高了音量:你他妈的放屁!我这是在锻炼他培养他!别给扯什么党性,原则,你那套空洞的理论,我不想听!我现在只想通知你,以后不要插手警卫和训练方面的工作,履行好你的本职就行了!
教导员也提高了音量:监督你的工作,也是我作为党组书记的本职!纠正你的错误,就是在履行本职!
激烈的争辩,最终还是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当曹队长怒不可遏地开门出来时,外面已经‘潜伏’了好几个干部战士,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曹队长在教导员那边吃了一肚子气,见有人在楼道里偷听,不由得勃然大怒:都给我滚回去!听什么听,有什么好听的?
众人纷纷散去。
一时间,全中队上下,掀起了一阵轩然热议。在战士们当中,也迅速地分成了两派,一派力挺教导员,一派力挺曹队长。
而这二位中队主官的明争暗斗,却仍然在延续。
确切地说,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但实际上,曹队长在二中队根深蒂固,教导员要想与之抗衡,并不是一件易事。
周一由于二位主官的冲突,导致原本应该在上午进行的中队例会,改至下午召开。全体干部参加。
但是在通信员通知干部们开会的时候,却唯独落下了我。直到会议召开后,教导员点名时,才重新让通信员跑步通知我。
当我走到会场的时候,全中队干部都已经到齐,将近二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让我颇有些尴尬。
教导员皱眉瞧向我:干什么去了,要开会不知道吗,都在等你。
我解释道:没人通知我开会。
而实际上,以前中队召开干部例会的时候,从来没叫过我。在某些程度上来讲,曹队长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干部用,每逢开会,他要么让我值班,要么让我组织训练。公司干部例会对于我来说,算是个新生事物。
教导员又将目光瞄向正在给曹队长倒水的通信员身上:通信员,开会你没通知李区副?
通信员红着脸道:没----以前开会的时候,都,都没有一区副。
这时候曹队长轻咳了一声,通信员赶快改口:是,是忘记了,忘记了。
这样一来,事情的真相似乎已经很明显。曹队长一直暗箱操作着例会名单,把我拒之例会门外,肯定也是曹队长一手谋划。中队的格局很微妙,通信员属于曹队长的亲信,而文书则属于教导员的亲信。这种微妙的关系,牵扯到非常复杂的利益纠葛和人脉元素。队部就那么两个主要的角色,一个是通信员,一个是文书。通信员和曹队长是同一籍贯,文书和教导员是同一籍贯。其实从一开始,文书也是曹队长的亲信,教导员相对比较孤立,有时候连室内卫生都没人收拾。后来教导员在晚上查铺的时候,发现文书跑到地下室和做板报的杨广用笔记本电脑偷着看黄色录像,于是以此为名撤了老文书,换了新文书。这个撤换的过程,恰好是曹队长休假的阶段。当他归队后已经是木已成舟,于是队部便出现了一人侍一主的格局。比如说,队长有事一般会找通信员,教导员有事则会安排文书去干。二人房间的卫生,也在不经意中有了明确的划分,文书和通信员各侍其主,是中队最受宠幸的两名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