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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晚箫此刻心头都泛上了一丝疼意。
没有生来就懂事的人，纪寰璟也不应该一开始就是这个性子的才对。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是往纪寰璟的方向靠了靠，距离他更近了一些，这个动作虽小，可是纪寰璟却是察觉到了，眉间的冰霜都消散了许多。
“其实逸王小时候极为聪慧，比起孤来当之不让，孤与他，关系也是极好，纵使皇后对孤冷落了些，孤也可以接受。”
“那年，正直冬日，因着下人看管不周，逸王落水，孤瞧见了，便去救。呵，两个半大的孩童，在水里挣扎，孤一心将逸王拉了上来，也没有觉得世间肮脏，可是等孤醒来迎接的却是皇后的一巴掌，她说是孤害了他的儿子。”
“后来孤才知道逸王高烧不退，烧伤了脑子，这才让他如今都还是幼儿的神智。皇后不依不饶，对孤又打又骂，甚至以死相逼，让父皇给她和逸王个交代，那个时候，孤跪在殿中，百口莫辩，所有人都指认孤，就连父皇，都快要相信了。那是孤，活在世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可是就在这众口一词的人群里，突然站出来一个宫女，迎着皇后狠恶的目光，仰着头，坚定的说她相信孤。那人便是知夏，这也是孤跟知夏，第一次遇见。”
其实不用纪寰璟说，基本能够猜到后面的事情了，可就是因为猜到了，她才更加心疼。
“皇后以为孤善妒，嫉妒逸王才害了他，可是分明是下人推卸责任。后来孤依旧在皇后的名下长大，日子却不如从前，有皇后的示意，人人都可以随意的欺辱孤，那时，也只有知夏，愿意站在孤的身傍，可是她这般帮孤的结果，迎来的就是皇后日日的鞭打与责罚。”
“穆晚箫，你知道，宫里的刑法吗？笞杖，鞭扑，枷项，这就是知夏遇到孤以后，每天的日子。”
纪寰璟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前那些日子又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那个时候有谁会把他当成主子对待？
没有人的。
他看着光鲜亮丽，可是谁也不知他的满身狼狈。
寒风凌冽的冬季，他的里衣都是湿的。
他虽体弱，可是一开始也没有这么严重的，只是后来那几年被欺凌惯了，这才身体越来越弱。
总是都过去了很久，可是现在依旧是无法忘怀。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那样的曾经。
“知夏遇到孤之后，几乎是每天身上都是带着伤，旧伤不消，新伤又来，孤让她走，可是她非但不听，甚至更是殷勤了些纵使伤痕累累，也要守护在孤身边，倔强如她。孤知道，如果孤再不做点什么，那个傻姑娘，可能就要被活活虐待死了，后来孤拼命努力，拼命往上爬，让父皇眼里有孤，才有了这个太子之位。”
纪寰璟将这个过程一句带去，穆晚箫都不敢想象其中的艰辛。
当时的纪寰璟，应该才七八岁才是。
他生来骄傲，可是有那么一度，却被人踩进了阴沟里。
穆晚箫握紧了手，连她都觉得不甘心了。
“知夏为了孤受罚，孤当时不止一次的跟皇后讨要过知夏，可是换来的，却是知夏更严重的责罚，所以孤当上太子，第一件事，便是向父皇求了恩典，讨要知夏，因为孤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她出来的方法。可是孤的一个要求，却被父皇斥责。”
唐唐一朝太子，怎么能娶一个宫女？
纪寰璟本以为自己强大了就能护知夏安好，可是却不知不觉间把人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后来，皇后想用知夏来牵制孤，为了不让孤难做，她选择了自杀。”
“知夏是自杀的？”穆晚箫一时间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
听了这些往事过后，穆晚箫心里都唾弃自己曾经的怀疑和纠结了。
“是。”纪寰璟勾了勾唇，声音依旧镇静，只是难掩悲伤。
是他害死了知夏，知夏是为他而死。
“所以知觅……”
“她生来良善，还让孤别去怨恨别人。”纪寰璟轻笑了一瞬，带了一股嘲意：“知觅是她妹妹，从小便是走散了，孤答应过她，要找到帮她找到知觅，并且护知觅余生无忧，孤找到知觅的时候，她还是个城外的一个小乞丐，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孤想着补偿，谁知她竟是和她的姐姐一点也不像。”
“我……”穆晚箫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几乎是翻涌而上。
纪寰璟说他的那些过往的时候，说的极为简单，可是穆晚箫确实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没有人生来就是身披铠甲。
从来没有人会把沼泽地里深埋的肮脏挖出捧到向阳生长的宫殿里昭告天下。
那些心照不宣却又被强执性按压在地底的肮脏，早就腐烂衰败却又如跗骨之蛆剔之不净。
前生今世，穆晚箫听过不少人说纪寰璟太过凉薄。
可是他饱尝世间冷漠，那个清贵艳绝的少年，本来一开始应该是天之骄子才对。
穆晚箫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不是同情，就是心疼的厉害。
这样的纪寰璟，她前世依旧是辜负了。
“穆晚箫，孤心悦你。”
纪寰璟突然间开口道，微微低着头，低沉悦耳的磁嗓，含着淡淡笑意，勾得人面红耳赤的，让穆晚箫忍不住的去看他。
纪寰璟心悦穆晚箫，他也是在纪胥白今天搞了这么一出之后才彻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