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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因着自己外伤已好,如今不过是封内状态,看着那一碗大夫开的苦药就愁眉不展,直拉着叶英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其实我不吃药也会好的,不要相信那庸医的话,真不会留下病根。”
叶英却分毫不让,修长的手指捻着那瓷白的勺柄,送至她唇边:“嗯,乖,喝药。”
那个收了钱忙前忙后格外殷勤的小二便搭了条毛巾在肩上靠着门一脸荡漾:“这位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阿云张口欲言,就被叶英趁机喂了口药进去,不禁转眼瞪他。
小二嘿嘿笑了,端着托盘出门,顺便“识趣”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他们二人没有在长安多做停留,现下已然到了洛阳近郊的客栈,计算着,没个几日就可以到杭州了。
阿云喝了一口,就死也不愿意再喝了,叶英眉梢轻轻一挑,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不行”。
她便故意胡搅蛮缠:“阿英,这药这么苦,你叫我一个人喝了,可不是过分?”
“你病了。”他长而细密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仿佛金光里的羽翅,格外的精致。
她瘪瘪嘴:“别人都是同甘共苦的,你就叫我一个人喝?”
叶英抬眸,淡墨画就的长眉微微凝起,似有不解,似有为难,阿云嘴角咧开,伸手去把碗推开到一边:“所以就不喝药了吧,相信我,会好的,我从前……”
她话音未落,就被堵住了嘴,他温热的唇覆在她的唇上,将那苦涩的药物全数度入她口中,动作温柔无比,却不带一丝情/欲的味道。
阿云咽下那口药,一时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觉着苦还是甜,只捂着嘴巴愣愣的瞧着他,感觉脸上开始发烫。
叶英唇边还遗留了一点药汁的颜色,却不深,乍一看像是无色透明的一般,莫名让人觉着旖/旎。
惊呆了的阿云姑娘,于是匆匆抢过药碗咕噜咕噜的给……喝完了。
于是从此以后,从来讨厌吃药的某云,就变的无比的自觉。
他们两个一路上没怎么赶路,但到了藏剑的时候,还是觉察出了一丝特别的气氛。
先是在莺鸣柳渡口等着他们的,叶晖的某个心腹脸色不好的告诉叶英老庄主回来了,还请了一大堆七大姑八大爷的,反正他们叶家各种亲戚都到了,然后在叶英前往长安后就一直掌权的二庄主被老庄主一撸到底,变成了闲散人员,三庄主叶炜甚至刚刚回庄就被他老爹给软禁了。
阿云皱眉:“这是怎么了?”莫不成老三和柳夕的事也被发现了?
那报信的二少道:“此事,也是三庄主有些沉不住气,他当年为了寻找阿云姑娘你,在江湖上到处说你是我们大庄主的未婚妻,闹得人尽皆知,老庄主知晓了事情始末,气的火冒三丈,当即就把三庄主抓了关起来了。二庄主也以管教不严的罪名失去了所有实权,至于大庄主……”
“怎么?”阿云问。
“老庄主说,要是大庄主回来了,就赶紧去大厅见他,他要当着叶氏各位亲族的面为大庄主择一位……夫人。”
叶英脸色瞬间变了一变,转头对阿云道:“你先到附近的虎跑山庄休养着,我去和父亲说。”
二少也点头:“是啊,阿云姑娘,您现在还是不要去见老庄主的好,他……哎,先避一避也是对的。”
阿云却没有听他们两个的,只淡淡一笑,道:“既然是摆明了要针对我的,那么,退之何益?”
二少看了一眼阿云,她的五官长开了,容色更胜往日,但,气质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从前的阿云姑娘像一株高傲的海棠,美丽里带着一丝独特的英气,如今的阿云姑娘就多了一丝淡然而沉稳的气质,这种感觉有点像他们大庄主,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心安了许多。
叶英并不同意:“父亲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我不愿你成为第二个……”他说到这里停住,抬眸定定的看着阿云,未完的两个字,她知道,柳夕。
阿云笑了下,凑近了他,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可我不是柳夕,你也不是叶炜。”
她是阿云,是从洛阳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经历了三百余年的寂寞,辗转了唐宋两朝的沧桑变幻,走过了开元盛世的山山水水,又见识了帝都长安之壮的阿云,而他,是看尽藏剑百年浮沉又身为叶氏一脉最天才而传奇的心剑叶英。
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叶孟秋而这般害怕。
叶英看进她坚定的带着温暖笑意的眸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两人肩并肩走进了藏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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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孟秋坐在上首,冷冷的看着他寄予厚望的长子牵着那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女人走进来,两排坐着的叶氏长辈,挑剔的目光不能给他们形成半点压力,他们反而走的信步闲庭,气度自然。
几个原先听说阿云孤儿出身而各种不屑的他叔伯辈的老人甚至忍不住点头,眼底泛出赞许的神色,这样的气度,也是难得。
不得不承认,这个叶云,若只是藏剑山庄的弟子,叶孟秋肯定会很欣赏很喜欢她,可她偏偏……不该和他最出色的儿子搅在一起,她会毁了他,毁了整个藏剑山庄。
叶孟秋看着阿云那张终于让他想起来是谁的脸,暗自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叶云留在山庄!
“英儿,你回来了。”叶孟秋看向长子,和蔼道,仿佛阿云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一般。
叶英松开阿云,欠身一礼,道:“是,父亲。”
“嗯,”叶孟秋笑道,“男大当婚,你二弟都已然成婚这么久,你还独身一人,真是为父的过错。今日,为父便寻了几位叶氏宗族的前辈来,为你相看相看,几位前辈推荐的姑娘,不是武林世家之女,就是书香门第之后,你看看她们的画像,有没有满意的?”
叶英却没如他所愿看什么画像,只淡淡道:“父亲,英已经决定,此生唯阿云不娶。”
叶孟秋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似乎才看见阿云似的,眼皮一搭,漫不经心道:“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做我藏剑山庄未来的主母,凭什么?”
没等叶英回答,阿云却是微微一笑,道:“敢问老庄主,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就入不得您的眼了?”
叶孟秋没想到她居然“没脸没皮”的敢就这么问,冷笑了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哪个规规矩矩的人家,会去给一个没有亲族没有背景的女子下聘?”
“哦,这么说,在老庄主的眼里,扬州忆盈楼,华山纯阳宫的人,都是些活该倒霉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咯?”
叶孟秋被她噎了个正着,厉色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公孙楼主的高徒和纯阳宫的道姑岂能与你这般之人相提并论!”
阿云却没有动怒,继续慢条斯理道:“我又如何了?忆盈楼的女侠们行侠仗义,我叶云这么些年也并未闲着,江湖上的人知道你三儿子叶炜大名的,哪个又不识的隐芒剑的名字?纯阳宫的道故们道法精妙,我亦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辈,怎么就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了?老庄主,叶云入藏剑这么些年,才知道原来您就是这么一个迂腐可笑的腐儒!”
她最后那句话说的格外慢,叶孟秋不由青筋暴起,手已然按上了剑柄:“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冒犯之处,还请您念着我年轻不懂事海涵,不过,叶老庄主,还有在座的诸位前辈,我想问一句,除却了身世之外,叶云哪一点输给了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抑或是武林世家女?武功,还是见识?”她落落大方,就着众人打量,学着李林甫的招牌笑容,继续说,“叶云自幼长于山庄,对山庄的一切莫不熟悉,伴随庄主多年,他之志向,他之所愿,叶云皆熟悉与心,不知究竟哪一点配不上藏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如果诸位或者老庄主硬是要将家世这样的借口强加于我,我也只能说,藏剑山庄,比之忆盈楼,比之纯阳宫,就心胸一点,差的便不是十万八千里。”
满室哑然,纵然叶孟秋,也不好随便说什么,她这顶帽子,扣得不是一般的大,江湖中讲究英雄莫问出身,这帽子一旦戴上了,叶孟秋的名声就会变的臭不可闻。
几个叶氏老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没有理由反驳阿云的,就她这么目中无人的态度,都够喝一壶的了,可不知为何,他们在看到她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丹凤眼,就不禁觉得脚底生寒,仿佛芒刺在背,一时间竟然莫敢再言。
为首那个对叶孟秋道:“孟秋,伯父身子有些不舒服,暂时下去休息一下。”然后就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由自己儿子扶着出去了,众人见状也跟着找借口离开。
叶孟秋冷冷瞪着他们两个,抿了抿唇,道:“叶英,你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娶?”
叶英一撩衣袍跪在了冰冷的地上:“请父亲成全!”
叶孟秋忽然笑了起来,半天才指着他,道:“好……好……我的好儿子……”末了又看了眼阿云,嘴角泛起一丝得意和刻毒,“可是,按照我大唐律例,同姓不得为婚,否则就是违例,你们同姓叶,如何能结为夫妻?”
言罢他就一甩衣袖,看也不看他们二人,扬长而去。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叶晖“咚”的一声倒地,心底悔恨交加,都是他的错……是他带着阿云去办理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