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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是最关键的时候,陛下却中了毒,即便是京中神医也不知如何解读,还是你给我的解毒丹,救了陛下一命。”长宁侯开始述说当年之事,不过这开头就让鬼医疑惑了,按说这样他应该是某个混蛋的恩人吧,怎么反而弄得他家破人亡?
“若只是如此,那可能之后即便有些波折,也不会是如此天翻地覆……那下毒之人乃是陛下的一个妾室,你大概也认识,便是柳絮。”
鬼医一愣,隐隐约约明白了,只因为这柳絮正是欧阳家送与靖王的。还是几个人到处游历的时候,到欧阳家做客,柳絮便是当时出来献舞的舞姬之首。
“柳絮下的毒?欧阳家的命令?欧阳家也太傻了吧?”
“可能是以为,那毒十拿九稳了吧。况且不止如此,柳絮所下的毒,还是你制的。”长宁侯苦笑,“那是我用你的解毒药救回了陛下,反而成了你更大的罪证。”
“不只是我,你那时候可能也被怀疑了吧?”
“这倒没有。”
“你一说瞎话就喜欢低头,几十年来都没变。”
“……”
“你一知道自己说瞎话也没用,就干脆闭嘴,一样是几十年都没变。”鬼医凑过去,搂住了长宁侯的腰,“所以,他们因为误以为欧阳家和我江家投了敌,这才灭我两家满门?”
“不是误以为,是事实如此,之后……你们外边的人并不知晓,京里当年,可是好一番厮杀。江家和欧阳家的人也有参与其中,你两个堂兄的人头……”
“!”这下鬼医是真的惊着了,皱着眉仔细回想当年家里的情况,那时家里确实忙乱了好一阵,不过父母却一直说那是在为他准备亲事,至于两个堂兄,只说是去外地给他采买聘礼去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家当时竟然掺和进了这些皇子皇孙的争权夺利之中。
所以他也明白,为什么他爹娘当初忽然推迟了婚期,让他单身一人回师门找那个所谓的师父去,他们那是让他避祸。
“我一直以为,我家之祸,是因我而起,而我这个果,又出自你这个因。”鬼医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狠戾,“其实我今日来,本是想先报复一番,毁了你,让你和那皇帝以后都不好过,结果却发现……”
“发现我已经是个……是个破烂货了?”长宁侯也坐了起来,接过了鬼医下半句,
“不是不是!”鬼医连忙否认,却见长宁侯低垂着头,嘴唇都咬出血来了,虽是没落泪,但两只眼睛却是血红血红的,“我是发现,我根本下不了手。看着你的腿,我就已经心里难受了,刚才扣着你的喉咙,捏着你的肩膀,已经是极限了。”
长宁侯叹息一声,表情却并无太大的改变:“江凌,你没认错仇人。当年的事情,确实因我而起,其实当时参与的不只是欧阳家与江家,但陛下登基后,被灭了门的却只有这两家。因为陛下初登宝座,不宜杀戮过重,但却又要杀鸡骇猴,因此只选了两家。而之所以做出如此选择,原因在我身上。我如今随你处置,只盼你了了心中仇怨。”
“你只说了我的事情,却并没告诉我你的事情,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你若看着恶心,等夜里灭了灯,便好了。”
“皇帝今年又要对西北用兵吧?你说等他大军出塞外,这边后院却起了火,那会是何等下场?”
“当年我和你的事情,被陛下发现,他以为我是奸细,才会如此。”
“我拿皇帝威胁你,你就照实说。他对你如此,你也依然在他身边,如今出来找我,也是因为他授意吧?我甚至有点怀疑,你前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你!”长宁侯终于不再是那么平淡隐忍,而是怒气冲冲的瞪向了鬼医,诡异也木着脸看向他,正在这时,两人听见外边脚步声响起——按理说,这脚步声还离得远,但长宁侯脸色霎时便变得苍白无比。
“江凌,快走!”鞋子也未来得及穿,长宁侯便跳下床来拉着鬼医要让他走。
“他来了?”鬼医却是纹丝不动,一副来得正好的表情。
“你快走!”长宁侯急了,用上内力便要把人抬走,鬼医却怎可能离开?两人一个要留,一个不让留,不知怎么就动上了手。鬼医记挂着长宁侯还有内伤,动作并未太大,可谁知长宁侯动作忽然一窒,不知怎么就自己咳着血软倒下去了。
鬼医匆忙将人保护,一诊脉,万幸只是长宁侯一时气急,真气走岔了气,虽是连累得内伤更重了,却也不伤性命。
却恰是这时候,门开了。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却依旧面容俊美,且戾气颇重的男子,站在门外。
“在外边等着。”与身后几人下了命令,男子抬步走了进来,眼睛在鬼医和长宁侯不怎么齐整的衣裳上转了两圈,再看长宁侯唇角衣襟上的血迹,带着一丝冷笑,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
“你来的倒是早。”他看向鬼医,“不过,这又是如何?难不成你也学朕的玩法?”
“皇帝,你胆子倒是大,孤身进来,不怕我一掌劈了你?”
来人自然便是当今天子,只是不知他为何也来了这小镇,且还是风尘仆仆。听鬼医如此说,皇帝不屑一笑,指着他怀里人问:“你要杀我,你问他可答应?”
“你要杀旁人,我不阻你,但他是当今天子,而且,还是个好皇帝,你杀了他,天下大乱。”江湖人快意恩仇,但长宁侯陆少铭却从来不是江湖人,他是官府中人,虽是武人,但从小学的也是孔孟之道。社稷百姓,比起自身的恩怨情仇更加重要。
皇帝的几个子嗣,最大的也才八岁,若他真的死了,那必然是围绕皇位有一番远大于他当年的争斗,再加上如今边战又起。因此,长宁侯所说的天下大乱可绝对不是随便找的借口,而是非常可能成为事实。
“……”鬼医想杀了他,欧阳家的人他可以不管,可自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至于什么天下大乱之类的,鬼医可不管,他家灭门之时,可没有谁来帮忙,反而落井下石者众,那他何必要顾别人的死活,甚至怀里的这个人,他都能放弃。
但是,他杀得了吗?皇帝可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加上毒,三四十招之内,他也拿不下他,可是外边还有跟随他来的宫中禁卫,那些人听到动静能不冲进来?
皇帝显然很明白鬼医为什么沉默,他冷哼一声,对着长宁侯道:“少铭,过来。”
长宁侯僵了一下,但随即便要起身,却被鬼医一把抓住。
“你可知,你不放他过来,你今日便死定了。”
“我就算放他过去,那我今日也是死定了,而且,你原本想连他一块杀吧?”鬼医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个等着他往里跳的坑,瞪完了皇帝,鬼医又看怀里人,“做什么他一叫,你就过去。”
“习惯了……”
“只因为习惯?”问这话的皇帝,“少铭,我再问你一次,我若不是君,你会着跟我吗?”
“不会。”陆少铭答得干脆,同时还自嘲的一笑,莫说他对皇帝只有兄弟之情,臣子之忠,即便是他对皇帝有那种意思,但被那样对待了二十多年,也早该心死了。
皇帝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怒又似悲:“所以你当年果然是个叛徒?!”
“陛下,若说当年我给江凌传讯,那我确实背叛了您。但除此之外,我陆少铭对您,自问无愧。”
“你给我传讯?”
“未待传出便被我发现的,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们俩竟然有私情。”皇帝的脸色越发阴沉,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什么叫私情?我俩当时连婚娶都未曾有,分明是正大光明的交往。”
皇帝抬头,凶狠的瞪着鬼医:“我当你是友,你不但害我性命,还要夺我所爱之人!”
“所爱?!”鬼医怒极,“你!你还真有脸说?!”
“看来你比朕预计得来的还要早,怎么,已经试过他的滋味了?不对,应该说是重温了旧梦。但与二十年前相比,想必滋味不同吧?至少比你用的时候松快了不少,毕竟,你虽是破了他的身,但是,这后边调♪教的可是朕。”
皇帝话音刚落,长宁侯一口血喷了出来,当场昏死了过去。
“你既说他是你所爱,却为何要如此伤他?”鬼医抱着昏厥的长宁侯,又痛又怒,也不管如今是否安全,当即便为他推宫过血。
“我爱他,他却不是我的。”皇帝站了起来,走近他二人,又悲又恨的看着长宁侯。
他也奇怪,怎么自己就看上了这么一个男人呢?以他的相貌,在皇城佳丽中,至多只算中人之姿,但是在他身边,和在其他人身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小时候不过是个王爷,这种感觉还并未多明显。
待到了诸子夺嫡之时,方才渐渐感觉出来。那时候现身阴谋诡计之中,只有这个人守着他的时候,他才能睡得安稳,也只有他帮他碾墨添茶,他才觉得舒服。
午夜梦回,醒来后湿了亵裤,想的也越来越多是这个人,只是那个时候敬他爱他,不愿折辱了他,而且也知道他只把自己当了弟弟,当了君主,所以只是自己强忍着,想着,就这样与他成就一场君臣佳话也好。
但是,突然之间的事实告诉他,他万分珍惜自己都不敢轻易碰触的宝物,却已经被其他男人玷污了!他不是不爱男人,他的心,甚至他的身体,早就给了另外一个人了!
“二十多年,他表面上对朕百依百顺,实则却是最忤逆的一个。可朕还是不舍的他死。”
鬼医瞪着他,若不是现在运功到了关键时刻,他现在必定要和他拼命,人都这样了,死是死不了,但却是生不如死了……
“算了,现在都这把年纪了。”皇帝突然苦笑一声,“就算今日不杀他,将他强带回去,朕也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朕看着他是忍不住气。不管是你,还是你那徒弟朕都不管了。朕只希望你安下心来,好好待他。”一甩袖子,皇帝转身走出去了。
鬼医看着离开的皇帝,又看了看在他怀里依旧昏迷的人。就这样放弃毁家毁容之仇?
“舅舅?刚才怎么……舅舅!你没事吧?”花长怜听到动静跑过来了,看见室内情景,顿时吓了一跳。
鬼医看看他,再看后边跟进来的墨岘与他那位七师兄……鬼医不自觉的抱紧了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