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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乘人之危!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花长怜硬邦邦的说着,弯腰就要去抱冯思定。墨岘侧迈一步,将将的把冯思定当了个严实。花长怜皱眉,缩回了胳膊,但却死盯着墨岘,毫无服软的意思:“难不成欧阳兄,还要用强?”
“并非用强。”墨岘摇摇头,“华兄若是想走,虽是都可以走,但是思定……他想留想走,却要听他自己的意思。”语毕转身看向了冯思定。
他二人说话的时候,冯思定一直低着头,但如今墨岘话音刚落,还未等有人出口询问,冯思定忽然抬起了头道:“我留下。”
“冯思定!?”花长怜一惊,显然是没想到冯思定竟然会留下,“你这傻子是不是没听明白这人那话中的意思?他是让你……”
“我明白。”冯思定看向花长怜,语调平缓,“欧阳公子说得很是清楚,我又怎能不明白?”
“那你还傻乎乎的留下?你该不会是看他这张脸,所以误会了什么吧?”墨岘咳嗽一声,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可误会的?!
“花兄!”冯思定略提了提声音,但终归是因体虚有些底气不足,只一声,就又重新弱了下来,“花兄所指在下自是知道的,但是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在下现在身无长物,也只有……”
“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正在说胡话呢?!”
“花长怜,你也说过。思定救命之恩的那个大头,其实还要算是你的,我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如果你也想要他,那我当然也不好伸手。”墨岘把凑到冯思定身边的花长怜推了回去。
而墨岘这一句话,却说得冯思定和花长怜都是一僵。
花长怜嘴唇刚刚动了一下,冯思定就抢先开了口:“花兄,你若只是为了不让我跟着欧阳公子,那还是免开尊口吧。”
“你这是何意?”
“欧阳公子虽有挟恩图报之嫌,但这般直来直去毫不遮掩,却也不愧是男儿本色。况且,我也确实是欠下了恩情,欧阳公子要,那我便给。但是花兄你呢?如果你真的只想让我报恩,那我当然也会报答与你,但是你却既不是要我报恩,也不是……冯思定是个愚钝之人,学不来那些拐弯抹角,花兄,你……放过我吧。”
“你……”花长怜指着冯思定,脸上表情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怒,有被戳破了心事的懊恼,还有羞愧、疑惑、痛心,等等表情综合起来,让他的脸如同抽筋一般,显得怪异之极。
他竟是指着冯思定,站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大喊一声:“算老子多管闲事!”一甩袖子,径自施展轻功顺着官道下去了。
冯思定一走,剩下的三个人沉默了片刻。正好水烧开了,墨岘便和七师兄一起去烫野菜,等到野菜出锅,一直闭着眼睛休息的冯思定忽然张开了眼,看向他二人:“多谢欧阳公子,多谢萧兄……”
七师兄和墨岘都是一愣。
冯思定指着墨岘笑道:“我虽未认出萧兄,但是却能认出欧阳公子……的声音来。”
“我的声音?”
“欧阳公子的声音特别,且如今距你我上次见面尚且不到一年,如何能听不住出来?萧兄,欧阳公子,近日可好?”冯思定拱手,便如寻常老友见面一般,温和笑问道。
墨岘如今倒是不由得对这冯思定有些另眼相看了,原本来只当他是个温吞水一般的好人而已,没想到……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不过这样一个人,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墨岘虽有好奇心,却并未多问,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师兄,解下面具吧,周围并无外人。”
七师兄知道墨岘说没人,那便是安全的,于是点点头解下面具,朝冯思定拱手道:“前次,多谢冯兄援手。”
“今次,多谢萧兄援手。”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
墨岘在一边挑眉,胃里略微泛着酸味。
“冯兄可要与我们一起?”
“到了下个城镇,二位便将我放下吧。”
冯思定的回答显然是出乎七师兄的意料了,毕竟他出口询问其实也只是礼貌性的走一个过场,因为既然冯思定认出他二人身份,那刚才所说的便都作不得数了,他只不过是配合他二人气走花长怜而已。
“冯兄,那石屏山庄的众人退走还不足一日,他们是否卷土重来还未可知,你如今身受重伤,若是将你独自放下实在是太过危险。”
“无妨,我……”
“你是怕拖累我们俩吧?特别是怕师兄暴露身份?”
“当然不是。”冯思定立刻摇头,墨岘却立刻点头:“看来没错。”
“欧阳公子……”冯思定无力,这世上怎么还有人如此自说自话?
“我可不想师兄不安心,所以,你可以选择是自己怪怪的和我们走,还是让我把你药倒了直接塞车上。”
“小墨!”七师兄怒喝,转而又对着冯思定苦笑道,“冯兄你放心,小墨只是说说而已,他断不会那么做的。不过放你一人确实不安全啊。”
冯思定看看七师兄,又看看墨岘,知这二人不过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他是别想独自留下了:“拖累你们了。”
既然说定了,那三人总算是能够坐下吃东西了。不过冯思定的肠胃,还吃不了太过油腻的,幸而墨岘也摘了不少蘑菇,混着野菜和车上的米,熬了菜粥。冯思定虽然如今胃中翻滚难过,但也是强迫自己喝下了一小碗,饭后虽然难受,但身体却也略微有些力气了。
“冯兄先坐着歇歇,稍微好些了再吃些。”七师兄照顾着冯思定靠树坐着,间或帮他按揉着穴位,墨岘在一边看着又撇了撇嘴。继而忽的一挑眉,对七师兄说:“师兄,戴上面具吧,有人来了。说不准还是个熟人。”
七师兄一边奇怪是什么熟人,一边戴上了面具,片刻之后,便隐隐见一个男子自官道上疾驰而来,待人走进,那发髻散乱、满脸由汗、呼哧带喘的不是方才怒极而走的花长怜,还能是谁?
花长怜一路跑到了树荫下,双手按着膝盖弯着腰急喘了半天,这才直起腰来,看着墨岘问道:“有水吗?”
墨岘挑了挑眉,对七师兄点点头,七师兄这才扔了个水囊过去。
咕嘟咕嘟猛灌了半袋子水进去,花长怜一抹嘴,又问:“有吃的吗?”
墨岘又点点头,七师兄指指地上的一个泥球,花长怜伸手就去抓,结果烫得他捂着爪子嗷嗷叫——毕竟这叫花兔子要是放着不吃能保温很长一段时间,却不等七师兄过来帮忙,就撩了衣摆当做隔热布,抓起来泥球朝地上一扔,顿时肉香四溢~
花长怜也不顾什么形象了,蹲在地上就就是一通猛塞。
花长怜正在那蹲地大嚼,其他三人挺奇怪他为什么回来的,而且有他在众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结果这小树荫下除了风吹树叶外,就只能听见花长怜的咀嚼之声,一时间诡异不已。
片刻后一个华服公子一路骑马疾驰而过,初时没人在意,可没想到片刻后,那马蹄声又回来了。
除了花长怜外,三人都看向了这骑马归来的公子,这仔细一看,不要说是七师兄与冯思定,就是墨岘也知道此人是谁了——头上簪着青竹筷,背上背着揉面板,玉柄菜刀腰间佩,调料罐子马旁挂。如此装扮的,除了姓宫名梓,师从调鼎老人的饕餮公子,再无二人了。
“是何香气?”马还未稳,宫梓便从马上跳了下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朝他们跑来了。可到了近处,却发现只剩下了一地狼藉,那整整一只兔子,已经都进了花长怜的肚子了。
“民间的简单手艺。”这种人专精于某一个行业的“技术人士”,一个劲的瞒着他反而给自己招来麻烦,不如实话实说,“还剩下一只叫花鸡。”
本来这世道也是没有叫花鸡的,花长怜也是因为碍于墨岘的压力,才没问东问西的。
“泥球?”果然是专业人士,拨弄了两下泥球却并未烫到手,砸开之后,看着冒着热气香气的鸡,两只眼睛更亮了。
一边花长怜擦了擦嘴,不过让嘴巴却更油了,但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觉得自己还有点饿……
“七,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无视两个看着叫花鸡发呆的家伙,墨岘改变了继续呆一会的想法,决定立刻上路——免得一会又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不等众人有反应,他已经一把打横抱起了冯思定,大步朝着马车而去。
冯思定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放松了下来。等到墨岘放好了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差点踩到站在车门处的花长怜。
“花公子,你还有何事?”
“报恩。”花长怜抿着嘴唇说。
“谁的恩?”
“你的。”
“你非我所爱。”
“你……欧阳公子,这闺中之事其实和做菜差不多,总要是熟手才能烹出好菜,你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木头干什么呢?”
“花公子所言倒也有理。”
“那我……”花长怜立刻来精神了。
“可我本身便已是调鼎好手,那缺少的便不是另一个厨子,而是材料,而本人尤喜外表饱满,而内里青涩的材料。至于花公子……”墨岘上下看看花长怜,“里里外外都熟透了,太过绵软,没有嚼头。七!走了!”
“等、等会!你!我至少还能替你赶马车吧!”
花长怜锲而不舍的追去,墨岘和七师兄分别上了马,他回头看了花长怜一眼,竟然径自骑马走了。花长怜正奇怪时,却听身后马蹄声响,一回头,竟然是拉车的两匹棕马无人而动,老老实实的跟在了两匹黑马的后边。
稳当、轻缓、笔直,却又哪里需要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