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千盛宠(6)

周小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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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璃推诿,沈秋月却凭空找来。

    她说因着六王爷的身子,皇上已免了他的早朝。

    今日之所以寻来,只因有些话要说与她听,那些话,便连日日伴在他身侧的沈秋月也不可说。

    龚璃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到了三清殿。

    萧元景在殿前翦手背身而立。

    看起来,瘦了些。

    还隔着一段距离,沈秋月却已顿下脚步。

    “娘娘,王爷那日去清梵寺寻我,与民女说了好些话,你我素不相识,那些字句却都入了民女的心坎里,后来他告诉民女那些话都是你说与他听的,娘娘大恩,秋月在此谢过了。”

    她说着,又后退了几步,背过身站定。

    龚璃凝着她清瘦的背影,轻轻地在心底唤了声沈姐姐,暗暗松了蜷紧的手指。

    她万万没想到,萧元景会同她提起那个旧事。

    去年太后去清梵寺祈福,宁贵妃自请一同前往,临行前夜却去了日升殿,以少时情谊相逼,只求一个她与皇帝的孩子。

    “皇兄将计就计,翌日送别之时将当年先帝赠给太后的香囊转赠与她,明说是为了博个好彩头一举得男,实则早将那香囊重新装入了断子草。

    “但凡她怀上孩子,那孩子便会慢慢胎死腹中,神不知鬼不觉。

    “后来,清梵寺里,宁贵妃方怀上龙子便被钟太医告知孩子保不住,她不肯,暗中逼他用偏方给那孩子续命,为的是将来回到宫中以此计陷害你。

    “她却不知,一切全在皇兄预料之中。”

    龚璃跌跌撞撞回了灵凤宫,耳边一遍遍回荡的全是元景的话。

    “小朱雀,你只怨他不该瞒你,却不想他当时的处境,前世他为你亲手烧毁手中七宝妙树,只为求一个或有的机会爱你。

    今生,他将天下苍生与你并置,只为替你挡掉所有风雨。

    众生算什么,天下算什么,比不过一个你。”

    连着数日,宫中接连生事。

    皆与宸妃有关。

    两个宫女聚在一处议论宸妃,教皇帝撞见,双双割去了舌头。

    一个宫婢端茶烫了宸妃,被皇帝下令砍去双手。

    一个太监情急之中踩了宸妃裙裾险些害她摔倒,皇帝盛怒,下令钥去双足。

    那日,闻说是从前南妃身边的红人小蚁子的生祭,宸妃在宫中烧纸,突然起了大风,险些烧了三清大殿。

    入夜,皇帝来了灵凤宫。

    一众宫奴拥在院里跪了一地。

    他们的主子闯下祸事,皇帝如今亲自找上门来,这意味着什么?

    众奴才都吓得浑身发抖。

    龚璃立在门页凝着他悠悠凉凉地笑。

    他冷厉着眸子,脚下生风来到她的面前,袖风一扫,门页砰地合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音色冷冽。

    龚璃被他捏得生疼,双眼泛了泪光,她勾唇冷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他的音色越发森寒:“你还要闹到何时?你究竟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龚璃迎着他深寒的眸光,冷了眉眼,一字一句:“我想要我失去的孩子,你能给我吗?”

    “倾儿……”他一瞬哽了声气。

    龚璃突然笑了,“当初你逼我滑胎,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一切都是太医的一面之词,谁能保证太医没有撒谎,你萧玄景是谁,你一声令下,谁敢说个‘不’字?”

    “倾儿……”

    龚璃朝他摇头,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弯起了唇角,“今夜你想留下来吗?”

    她凝着他低低柔柔地问,嘴里呵出的香气团团缭绕在他脖颈。

    他一瞬便晃了神。

    手臂却下意识将她圈紧。

    她笑着对他眨眼:“你可以留下来,可是明日我何时醒来,你便何时起身,你可愿意?”

    从来,夜里拉着他要他讲故事不许他睡的是她,翌日呼呼大睡直至日上三竿的也是她。

    可是,他却笑了,嗓音低醇,说了声好。

    翌日,蔡康端着朝服三更便候在灵凤宫宫门。

    四更上朝,帝妃五更方起身。

    宸妃赶走了平日伺候她梳洗的婢子,指名要皇帝替她梳妆。

    这一耽搁,早朝便误了。

    宣政殿外,朝臣无不议论纷纷,却在入得殿内之时一瞬敛眉屏息。

    皇帝阴寒着脸,众朝臣战战兢兢下跪之后竟无一人敢起身。

    “皇上。”

    蔡康见得此番,咽了咽口水,躬下身低声提醒着他。

    萧玄景挑了挑眉角,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皇上……”

    一个大臣方抬起头,便被他突然瞥来的眸光吓得缩了回去。

    “何事?”

    首座,天子冷声开了口。

    “这……”

    这个臣子唤作文仁安,原本是琯城的县令之一,后因铁面无私深受百姓爱戴,当年于仁义被处死之后,他便补了这个空缺,成了帝京新任的太常寺卿。

    他要奏之事,便与近日京畿突然来的一个方士相关。

    那方士声称来自昆仑山,逢人便说宸妃的命数与大夏朝相悖,只道皇帝若再留她,天下危矣。

    如今百姓之间流言四起,传言纷纷,今日更有人大指宸妃与当年的南妃同是专门魅惑君王的狐狸精,南妃被皇帝下令处死,宸妃便入了宫,为的是替南妃报仇。

    那位大臣将头压得更低,此番心下早已悔青了肠子。

    从前为了南妃,皇帝曾废过早朝。

    今日早朝姗姗来迟,怎知便不是那位正盛宠一时的宸妃有关。

    偏偏他要说的事,与这二位妃子都有关。

    而圣上此番不知为何正盛怒。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挑今日说!

    “臣……无事请奏。”

    萧玄景冷剔了蔡康一眼,后者会意,直起身扬声道:“退朝~”

    皇帝甩袖离去。

    南断章正要追上去,却被元景一把拉住。

    “大将军,皇兄方才的脸上写了字,你可瞧清楚了?”

    断章不解,一瞬拧眉。

    元景凝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挑了挑唇角,低道:“不谈国事。”

    “不谈国事?”

    “对了,不谈国事。”元景拍拍他的肩,“回去罢,你要闷得慌,倒可以让公主带着小长安来宫里小住些时日,宸妃娘娘高兴了,什么事不能说?”

    断章看向他,似懂非懂。

    这个木头!

    元景笑了,转身走在前面,心底竟有些思念云何那小子了。

    琯城城郊一处隐蔽的草屋,门前的枯井旁边静静躺着一只残缺的木桶,那湿漉漉的木桶和绳索,屋顶上飘出的屡屡炊烟,都无声地说着这里尚有人气。

    嘎吱一声,一个黑纱罩面的女子拐入院内。

    回身合上房门的一霎,数十个百姓装扮的男子倏地跃出草垛,冰冷的刀锋纷纷朝她砍将而来。

    女子面色不变,眸底一瞬却掠过寒光,她捻诀挥袖,那数十个彪形大汉手中的刀剑尽数挥落在地。

    她甩袖又一挥,眼看便又要朝那些目瞪口呆的大汉身上打去,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突然大开。一道身着布衣的高大身影徐徐走出。

    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浓黑的眉,布衣也掩盖不住的贵气。

    无不昭显着他的身份,人中龙凤,非富即贵。

    “姑娘手下留情。”

    女子冷嗤一声,一瞬收了掌风。

    她一步步朝着门前的男子而去。

    “通天教主别来无恙?”

    男子倏地拧眉,音色微异:“你是何人?”

    女子一把摘了面上的黑纱。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