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哀莫大于心死(3)

周小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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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璃被自己的千年死党蒋沫沫拽着,乍然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就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那老者显然也看见了她,他突然扬手颤抖着指向龚璃,又惊又喜地叫嚷着:“这丫头,这丫头可以进去。”

    这一下,几乎所有的人都沸腾了。

    正式进入帝陵那天,是龚璃的生日。

    她这一辈子,活了二十几年,身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得此时,只有一个蒋沫沫。

    蒋沫沫不让她去,还有身边好几个人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龚璃平日里胆子虽大,无端端的,却甚是畏怕那个帝陵。

    可是,有一个人,对她有大恩。

    老教授。

    大学四年,所有的课题,他都将她带在身边。

    因为这样,龚璃每年都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经费。

    有了这笔钱,她这四年的学费才终于有了着落。

    她知道,老教授一声对考古甚是痴迷,这个帝陵的诱惑,更是几乎对他有种空前绝后的吸引力。

    她不想辜负他。

    本来,她是想过完她的二十二岁生日的。

    可是,那老头儿说,那天是一年里最好的日子。

    于是,砸蒋沫沫嘶声的痛哭中,在众同伴的担心与期许中,在老教授寄予的厚望中,她一个人踏上了那条小船。

    她惯常是不信什么神佛的,那老头儿的话,却无端使她有了几分相信。

    船行至河流中央时,她心里最后的一丝畏怕竟陡地消弭,前方,似乎有一个神奇的力量正冥冥之中牵引着她。

    那一刻,她忘却了身后一切的人事,忘了蒋沫沫的哭声,忘了所有人或担忧或期盼的眸光,她只知道,她要进去,至于进到里面干什么,她不知道。

    果然如那老头儿所言,一路要经小河,深沟,终于到得幽深的地宫时,早已不知天地何时。

    地宫里面太寂静了,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怖和凄凉之感渗入骨髓,仿佛置身于阴间世界,仿佛觉得前方就有一个人,他的脚步在走动,他的鼻息在轻轻地呼吸,他在静静地望着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她又看到了许多金盖金托玉碗,镶珠宝的桃形香薰。

    在一片寂灭里,伴随着她细不可闻的呼吸和脚步声,她终于来到了隐藏在地宫最深的后殿

    ——皇帝的陵寝。

    她站在后殿门口,突然想起了一个事。

    自古皇陵多有四势,乃天地镇邪至宝,即“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然而,这座皇陵却独独没有朱雀。

    脚步轻轻,呼吸一起一伏,她终于挪步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见了皇帝的棺椁。

    万年灯就摆在正中央,四周是五供。

    没有人可以真正不朽,哪怕一个帝国的皇帝。

    他生前定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今却全无一丝活气,成了死去的灵魂。

    留给世人的,除了断肢残骸,惋惜唏嘘之外,什么也没有。

    龚璃看着那早已寂灭染尘的万年灯,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此生未有的悲凉。

    泪水无端落下,肆意而张狂。

    她心口一阵阵颤动,她之所以会来到这后殿,与其说是不经意,不如说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

    此时此刻,她脚步顿在那万年灯前,眸子盯在那皇帝的棺椁上,却再无法挪动一步。

    心底深处,却泛滥了一场沉淀了千年万年的悲痛,她狠狠揪紧心口,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那副千年寒冰棺材里躺的人,为什么会令她心生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有生之年,她曾伴在他的身边。

    如果这真的是宿命。

    佛家把这样的宿命叫做轮回。

    可是,她怎么敢去相信!

    即便真的有轮回,是谁在残忍,她还活着,他竟已寂灭了千年。

    那老头儿说,进不进得,只凭缘。

    若说他当真是在此处等她,那么,前世他们岂不生离?

    一个轮回有多久?

    她不知道。

    她痛到极致,突然发疯一般冲向了他的棺椁,她扑在千年寒冰棺盖的一瞬,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两具摆放齐整的骨架!

    千年寒冰可保尸身千年不朽,都是骗人的!

    她心底又是沉沉的悲痛,竟生生哭晕在棺椁旁。

    出了帝陵后,龚璃便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关于考古队所有的进展,她都是从蒋沫沫口中得知的。

    老教授从骨架的形状最终判断出千年寒冰棺里躺的是一男一女,那便是,帝后!

    老教授却说,不可过早下定论。

    考古队的人几乎却都坚定了这个想法,直到后来皇后与其他宫妃的棺椁在另一个侧室里被发现。

    这一发现,令考古队的人瞬间便沸腾了,不禁都开始猜测她生前的地位。

    于是,考古的重心,又一次移到了与皇帝同衾共葬的女子骨架身上。

    从考古资料看来,那女子当初下葬时似乎头上便无一饰物,面稍向南倾卧,左臂下垂,手放腰背,手指骨微蜷,仿似紧紧握着什么,而今却是空空如也。

    这女子,成了困扰考古队的好大一个谜。

    若说她是殉葬者之一,皇后的棺椁尚且也只能被与别的宫妃放在另一个侧室,缘何她却独享天恩,竟能长眠天子枕盼。

    可是,她的装扮又是如此这般朴素,自古死者为大,这与中国传统的礼俗不符。

    老教授最终确认了那是一个失落的朝代,历史古籍从未有过记载,千百年前,却是真实存在过的。

    考古结果震惊了中外,一时之间,中外记者争相报道。

    从来,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谁曾想,这一次考古事件的火热程度竟完全超出了整个考古队的预料。

    甚至,当初那老头儿的事也被记者挖了出来。

    如此,龚璃独身进帝陵之事瞬间便被推倒了又一个空前绝后的风口浪尖上。

    家门口堵,学校门口堵,教室门口堵,公交车站堵。

    在被记者轮番堵了将近一个月后,龚璃终于迎来了她的毕业典礼,毕业的当天,她没有出席学校里的任何活动,而是孤身一人悄无声息去了一个地方。

    保存此次出土文物种的博物馆。

    那里,即便是她,也是不能轻易进去的。

    无人知道的前夜,她却在老教授的门前等了一夜,终于求得他给她这一次机会。

    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将她席卷,循着那股强烈的牵引,她几乎是直直走到了那处停放帝妃的棺椁前。

    几乎在看到了那两副骨架的同时,她便捂嘴撕心裂肺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招来了博物馆里的管理员,她一时之间却完全无法止住心间的悲切,慌乱之中,她将一摞堆叠整齐的锦帛撞翻在地。

    她蹲下身,目光瞬间被残破的锦帛上面的字句吸引。

    于是,在那些遗留下来的断句残篇里,她看到了如下记载。

    正康四年,骁勇善战的镇北大将军因遭奸人出卖,苍洱之战中,所率二十万大军尽数惨死,将军薨殂后,尸体被敌军开膛破肚,与鹿肉掺杂,成福禄酒肉,供敌食之。

    同年,沈妃犯错,皇帝大怒,欲杀之,六王爷以爵位相换,挽其一命,正康帝哀其不争,盛怒,双贬二人为庶,终生不入帝京。

    正康五年,宸妃诞大皇子,正康帝欣喜若狂,满月之日,立此子为皇位继,大赦天下以贺之。

    这显然不是大夏朝的全部史记,可是,任她如何拼凑,再也看不了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