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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回宫的当日,也是当初定下的三日期限的末尾,南断章要查之事依旧无果,皇帝如期收回了当初的恩赏,不仅撤回了他镇北大将军的封号,还收回了他手里的兵符,朝臣之中,却都因着此番诸事猜测着南家在朝中的地位。
回程,倾歌依旧与玄舞共乘一驾马车,宁贵妃照旧坐了来时与皇帝共乘的轿子,而皇帝,据说是夜里做梦梦见了先帝,醒来心里始终无法释怀,便临时改了决定改道去了帝陵,一为祭奠先祖,二来,也同时查探他的陵寝修建得如何。
巳时便自围场启程,一路奔波,将近申时才抵达皇宫,下了车马,此时跟在倾歌身后伺候的已然换回了青柠,她隔了几步之遥跟在走在最前面的宁贵妃身后,旁边是一向惯常不受礼节的玄舞,此时正东张西望,仿似完全不将这样肃严的氛围放在眼底。
说是肃严,一者,因为他们身后跟了以三贤王六王爷为首的文武百官,二者,不远处的宫门口,以太后为首,率领了宫中所有女眷和奴才都候了多时。
远远瞧见了那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的太后,倾歌心里却不禁暗想,按说,皇帝既然不在回宫之列,也犯不着太后亲自出了宫门迎接,最多,皇后作为一朝guo母,同朝臣打个照面,倒是情理之中的事。
除非,皇上临时改了主意的消息,还未传进宫里,可是,这似乎并不大可能。
她正在心底思疑着,并未注意脚下,直到一不小心踩上了自己裙角,她当即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到底的瞬间,身边的丫头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倾歌心口狂跳着,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未及抬头,耳边已传来一道幽幽的冷笑声:“去了一趟围场,南妃这身子是越发养得娇弱了。”
倾歌心头一惊,抬头,才发现自己失神间已随着宁疏影的脚步来到了太后面前,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令人极其不自在的目光,她陡地抬眸,才发现太后正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她心下不禁又是一颤,她惯常是不大在乎别人的眼光的,唯独眼前之人,她却不能不去在乎她对她的看法,只因她是那人的生母,而那人,为了她能给他这母后留个好印象,一直以来做了不少的努力,却原来,他这母后,对她的成见是如此之深。
怪只怪,她当初初进宫时年岁尚浅,加之不谙世事,才落得如今被她诸般诟病。
这一幕落在跪了一地的宫人和朝臣眼里,多数人不禁又在心底暗笑,这南妃围场小产的是众人都是知道的,论起来,那还不足月的孩子还是太后的孙儿,她却竟是这般毫不在意的模样,不仅不出言对她表一些关切,竟还有意使她难堪,这南妃在宫中的地位,足以见得。
却在此时,倾歌感觉到头顶有一道与此时的气氛完全不符的目光,正透过众人朝自己打了过来,她心头一惊,抬头,却直直撞进了那道幽邃的眸子里,而那眸子里的主人,不是四王爷是谁!
他的伤势似乎还未好全,此时臂上仍旧吊着白色的绸带,面上,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他竟然真的住进了宫里!
倾歌心底又是大震,恰在此时,朝臣同太后、皇后问安的声音乍然响彻耳际,转眸,才发现身后原本跟着的众人已齐刷刷跪拜在地,高声请太后圣安,皇后金安。
宁贵妃问安的声音也倏地传来,倾歌闻得这一声,也匆匆收了心神,忙上前对太后行礼问安。
太后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却是看也不看她,只伸手招了面前的宁贵妃过去,问话之间,早已温了眸子,融了笑意:“这几日一直不断传来围场那边的消息,哀家听在心里真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你身子向来弱,此番,可是累坏了?”
宁疏影凝眸一笑,又缓缓摇头,继道:“太后,臣妾能随在皇上身边伺候,便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敢辛苦。”
太后闻得这一声,眉眼间已尽是笑意,口里却佯怒道:“不敢辛苦?便是心底暗暗抱怨了?”
“太后,臣妾惶恐,实在禁不起你老人家的玩笑。”
宁疏影嘴上轻嗔着,面上随即浮出了片片娇红,身边的女眷闻得她们之间的谈话,也不禁轻轻掩嘴偷笑着,一时间,宫门口洋溢了一片欢悦的气氛。
那边,跪了一地的宫人和朝臣的心里,心思却如同此时的倾歌一般,显然不在这样的欢悦上。
倾歌心里不痛快,是太后对她的刻意冷淡和薄凉,以及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压抑在心口的诸多往事。
而他们,心底想的却是,看如今这情形,再联系起围场里的种种,这宫中上上下下,最得人心的,原来一直竟都是这宁贵妃。
宫里生存,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虽说也并不容易,可总还是事在人为的,可若想活得好,最好的法子还是得跟对了主子,而对于宫外的人,比如朝臣,也是须得看准了时机同皇帝看重之人示好的,这样,将来的某一天,或者这样的示好会成为他们晋升的机会,甚至,特殊情况下,或者可以保他们一命也说不准……
可是,皇帝对南妃的态度……实在教人无法猜度……
此时的情形,将宝押在谁的身上,似乎都是盲目的,如今看起来倒是宁贵妃的胜算大些,可世事难料,保不准,将来皇帝最钟爱的女子也会换了人……那人可以是如今看起来隐约已与宁贵妃有分庭抗礼之势的南妃,也有可能,会是未来的某个女子……
那么,便先按兵不动吧,且走着瞧去。
灵凤宫里那些个奴才也各自在宫婢奴才行列,待到一切繁文缛节过后,他们便都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对着倾歌又是行礼又是问安,激动之情,自不必说。
主仆众人便在这小别后重逢的喜悦里回到了灵凤宫,沐浴更衣洗尽一身疲惫后,倾歌随手拿了一把团扇坐在院里,时不时摇动扇子驱热,身后小心翼翼站着青柠,她得了皇帝的吩咐,必须“寸步不离”南妃,早在围场倾歌便见识过这丫头的实诚,她拿她无法,只能由着她去了。
她几次想从倾歌手里拿过团扇,倾歌拗不过她,也只得允了她。
不过一会儿,却见她的两个大丫头和小蚁子犹犹豫豫站在了她的跟前,几番欲言又止,倾歌心里,却暗暗明白了几分。
这是要问她关于夏蝉的事了。
那三人却还在兀自嘀咕着你推我攘,谁也不愿做那个先出言之人,倾歌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将身后的丫头遣了进去,再抬头,嘴角已划出了一道细弧,有些苦:“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这里也没有外人。”
她说着,目光在三人面上逡巡而过,最终,落在中间的紫娥身上,“丫头,你说。”
夏蝉随着这一声迎上了她的眸子,却又刹那触电一般猛地收了回去,好半晌,终嗫喏道:“娘娘,夏蝉她……”
话到此处,又不禁有些犹豫。
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夏蝉早间本是去御厨的帐中为倾歌传膳,中途却与宁贵妃撞了个满怀,更是将她撞倒在地,宁贵妃惊吓过度,因此旧疾复发,若非太医赶来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得知后大怒,当即下令将夏蝉捉拿,谁曾想审问时那丫头却死死咬着牙关对此不置可否,皇上怒极,便下令将她杖毙而死,后来,因为南妃求情,才将杖刑改作了自行了断。
可是,别个也便罢了,他们,都是日日与她相处的人,夏蝉的脾性他们惯常是晓得的,她怎么会糊涂到去害宁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