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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萧明谦低喝一声,不但屋内的医官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连伺候的丫鬟也不敢停留,顷刻间跑的一个不剩。
“谦……谦哥……”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萧明谦的声音压抑而愤怒,刚毅的脸上带着难言的沉痛,却因为那微弱的声音泛起狂喜,“玉儿?!”
“谦哥……你不要迁怒……别人……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不关他们的事……”
“好,只要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怪他们。”萧明谦小心翼翼的去扶明笑玉的身子,“我这便让人去请华阳王妃过来,她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明笑玉虚弱的笑笑,“好……”她的心因萧明谦的深情而融化,可心底深处,却似乎已经成了死灰一般萧索,不抱半点希望,所有的笑容不过是为了让萧明谦放心罢了。
门外,萧明秀闻讯赶来,就看到一周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的奴仆。
“里面怎么样了?”萧明秀皱起纤细柳眉。
晓儿轻声道:“回公主殿下,奴婢也不知道……凌王殿下发了好大通的火……”
萧明秀想了一下,“我三哥应该好久没吃东西了吧?你们先下去,准备些晚膳送过来,我进去瞧瞧。”
“是!”所有奴仆行了礼,立即作鸟兽散。
“你在门口守着。”萧明秀对身后的大胡子护卫丢下一句话,径自推门而入。
刚一进去,就感觉一道冰冷的像是刀一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发觉来人是她才滞了一下收回去。
萧明秀抿抿唇,几乎可以想见,若非是因为明笑玉的关系,只怕这位三哥是要用吼的啊。
“三哥,笑玉姐姐怎样了?”萧明秀走上前去,忽然惊喜:“笑玉姐姐你醒了?你怎么样?我这就让人去将医官叫来。”
“不必了。”
明笑玉有些虚弱,只回给萧明秀一个笑容,没力气说话。说话的是萧明谦,声音冰冷没有温度,“我现在就亲自去华阳王府一趟,请王妃前来,为笑玉诊病。”
“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帮我照顾笑玉。”
萧明秀哦了一声,“那好吧。”
萧明谦倾身蹲在了明笑玉的床前,温柔无比的握住了明笑玉的手,“你放心吧,华阳王妃医术了得,一定可以治得了你的怪病。”
明笑玉虚弱的点点头。
萧明谦起身,大步离去。
岂料,萧明谦刚出了明笑玉院子没走几步,迎面就撞见了脸色阴沉的叶赫王。
萧明谦立即躬身行了礼,只以为叶赫王阴沉的神色是因为明笑玉的病。
“凌王殿下这么晚了是要去做什么?”
萧明谦道:“笑玉的病情极不稳定,本王现在是要去华阳王府请王妃前来为笑玉诊病。”
叶赫王眼眸极快的一眯,其中闪过冷芒厉光,“凌王殿下为何非要请华阳王妃前来为笑玉诊病?难道我北狄医官的医术就如此不堪吗?”
“并非本王怀疑北狄医官的医术,而是这两年来,医官的确对笑玉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只开出一个需要睡火莲的方子,可如今睡火莲花期未到,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看着笑玉那般痛苦,本王心中十分难受,如今请华阳王妃前来,只是为了笑玉的身体,王叔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凌王殿下的心情的本王理解,但华阳王妃无论如何也是大周之人,本王不放心她为笑玉诊病!”
“看来王叔似对华阳王妃有所成见?”萧明谦一怔,“就本王在京中这些日子来看,华阳王妃为人谦和礼让,性情温良,本王虽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但相信她不会对笑玉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这事关两国邦交——”
“邦交?”叶赫王冷笑,“你可知,就在今天中午,西郊军营之内,华阳王夫妇亲手废掉了哈苏的腕脉。”
萧明谦着实意外:“怎么可能?为何?”
“为什么凌王殿下难道不知道吗?”叶赫王身后,一个近卫道:“今日前去西郊军营,偶遇那日在武较场上败给了哈苏武士的蒋教头,蒋教头心中不服,便与哈苏武士又比试了起来,鄙视之下,哈苏武士占据上风,那蒋教头十分不服,竟暗中飞箭射向华阳王妃陷害哈苏武士,华阳王得知之后气愤异常,未曾多问便冲哈苏武士发难……哈苏武士也是我北狄一等一的勇士,自然不能在大周士兵面前丢了北狄颜面,这便答应与他们比箭,就被华阳王夫妇……废去了手脉,这辈子都不能拉弓射箭了……”
当下,近卫又将如何被废掉手脉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对于哈苏自然是夸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武士,对白月笙和蓝漓所为虽没有用什么过激的言辞,但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义愤填膺,霎时间整个事情就变成了大周士兵以多欺少废掉哈苏手脉,叶赫王等人虽义愤却无计可施的情景。
萧明谦神情阴冷,“竟有这种事。”
近卫立即道:“属下不敢欺瞒凌王殿下!由此看来,华阳王夫妇和大周的朝廷看起来绝不像表面的这般和善,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叶赫王也道:“笑玉已经病了两年,病势起伏频繁,在你离开北狄的那段时间,也曾有好几日昏睡不醒,医官说了,是那种怪病的正常情形,你不要太着急,本王以三千匹骏马换一只睡火莲花蕊,大周皇帝已然答应,只等初雪的时候,睡火莲开花,笑玉的病就有的救了。”
萧明谦还能说什么,只得沉痛点头,他微垂着眼眸,眉间的愁绪自从笑玉病了之后,似乎从未散去过,永远皱成了川字型。
叶赫王拍了拍萧明谦的肩,“王叔知道,凌王殿下担心笑玉的病情,但你要对北狄医官有信心,这些医官世代为北狄王庭贵族看诊,医术并不比华阳王妃差,而且如今看来,这位华阳王妃的医术或许也只是借着华阳王的名声,被夸大其词了而已……”
萧明谦躬身道:“谦儿知道了,哈苏人呢?”
“他得罪了华阳王夫妇,必然成为大周人眼中钉,本王已经让人秘密护送他先回北狄。”
萧明谦皱着眉,告罪去陪明笑玉。
叶赫王看着他的背影,神情阴郁看不透。
身后,近卫低声问道:“凌王殿下是信了吗?”
叶赫王冷哼一声,“为何不信?我们是他的族人,他没有理由不信我们而去信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外人。”何况,萧明谦在盛怒之时,自称本王,后来却变成了“谦儿”,若非是信了,也不会有这样的转变。
叶赫王亲自去看了明笑玉,在医官再三的保证之下,萧明谦才放下心来,却并未离开明笑玉的身边,彻夜的守候着。
出了明笑玉的厢房,萧明秀大大的叹了口气,前些时日她还很是羡慕萧明谦和明笑玉的感情,可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一副健康的身体还要紧的了。
……
深夜
伺候明笑玉的晓儿认真的位明笑玉掖好了被角,轻轻问道:“王爷,您真的不要吃一点吗?”
萧明谦没有反应。
晓儿抿唇,只好将热了无数次的饭菜收拾,悄然退了下去。
晓儿收拾妥当之后,正要到隔壁的小间去休息,却忽然看到月洞门外,一地落叶之间,立着一个人影,当即面色微僵,小心回头瞧了一眼明笑玉的厢房,才随着那人影而去。
她来到了叶赫王的面前,立即跪倒在地,“王……王爷……您找我……”
叶赫王没有回应,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样,接着宫灯的光芒,看着桌面上的一本羊皮书卷。
晓儿不敢多言,身子弓的更低,额头也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许久之后,叶赫王合上书本,慢慢问道:“笑玉的身子,怎么回事?”
晓儿僵住,“奴婢……奴婢……”
“说。”叶赫王声音平平,却让晓儿牙关打颤,惶恐的无以复加:“奴婢该死!是那夜……小姐要喝水,奴婢……奴婢失手将药放多——”
叶赫王轻哼了一声,让晓儿的话卡在喉间。
叶赫王从圈椅上下来,脚步沉稳而有力,鹿皮长靴慢慢露在晓儿的眼前,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子。
叶赫王本是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即便是蹲着,也形成了一片阴影,将晓儿笼罩其中。
晓儿已经额头冒汗,十分恐惧,“王爷……请王爷恕罪……奴婢——呃!”
叶赫王忽然箍住了晓儿的喉咙,收紧。
晓儿脸色惨白,嘴微张,舌头往外伸出,已经无法呼吸,却还是勉力道:“求……求……”
就在晓儿最后一口气也无力接续的时候,叶赫王松了手,让晓儿的身子滑落在软软的地毯上。
晓儿不住的咳嗽,却立即爬到叶赫王脚边跪下,“奴婢……咳咳……该死……”
“你的确该死。”但在大周,在京城,在这国宾馆内,这个婢女暂时还不能死,叶赫王拿出一只小瓷瓶,扔到了晓儿面前,“把这个给小姐服下。你听着,小姐的事情,你如果再出半分差池,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是……”
*
蓝漓睡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之后,陆泛舟果然依约将寒铁送到了白月笙手上。
蓝漓有些好奇的问道:“要这个东西是要做什么?它比打造短弓的那精铁还好吗?”看着不过是漆黑中微微带点白的一块石头而已,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白月笙道:“你不懂,寒铁极寒,不畏刀剑不畏水火,你那短弓的铁箭因为精铁不够用的是寻常的材质,如今就用这寒铁打造十支短箭配上。”
蓝漓愣了一下,“原来如此,我并不懂得兵器之事,你决定就好,还有——”
“我知道。”白月笙微微一笑,“木箭的事情,我没忘。”
“那便好。”
白月笙去上朝之后,蓝漓立即着手布庄内关于赶制军中冬衣的事情。
因为士兵身材高矮大小不一,所以冬衣的尺寸也有分别,但总不能每个人都量身定做,那可是要累死的。
好在白月笙素来周全,早早就找了四个尺寸的冬衣各一件,让蓝漓的绣娘参考,蓝漓也给柴宁支了银票,让他前去将贡棉拉过来,又接受了陆泛舟早准备好的棉布衣料,立即投入量产之中。
看着那些绣娘手下不停的裁剪缝补,蓝漓不由感叹,这要是有个缝纫机多好啊,不过终究只是想想而已,她不会做缝纫机,也实在没个概念,更不知道如何设计。
对着那一百多名绣娘,彩云高声道:“大家尽管认真出力就是,这段时间的月钱会加翻五倍,可能要劳烦大家晚上也赶赶时间了。”
绣娘们哪会说什么,自然是越干越有力,谁会与钱过不去?
紫恋站在一旁瞧着,“本想着满庭芳开张之后,至少要有一段时日才能有大的生意,没想到第一单的利润就如此好……”
“是啊,我也没想到。”蓝漓淡淡一笑,比起陆家满门的人头,这点利润其实也不算什么。
蓝漓不由想着,贡棉,布料都是大批量的,也就是陆泛舟门路广,手上银子也够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亡羊补牢的办法来,如果是别的官员早就哭着等死了,这……只怕也是那位户部尚书大人挑上陆泛舟背这个黑锅的关键吧。
“姨姨,姨姨,你看我这个糖人……”一个穿着粉色小袄的小丫头奔到了蓝漓的身边,蓝漓会心一笑,将她抱起,“采薇这个糖人真的很漂亮哦,何处买的?”
“那里——”小采薇指向了外面。
小采薇已经两岁多了,正是最天真可爱的时候,手上沾了糖人的碎屑,无意识的抹在了蓝漓的身上。
紫恋忙道:“采薇,看看你将姨姨的衣服弄成什么样了,嗯?快到娘亲这里来。”说着将孩子接了过去,笑道:“这丫头你别看这么点子人,重着呢。”
“无妨,以前在渝林的时候,我也是自己带着家轩的,这丫头比起家轩那时候,也重不到哪里去。”蓝漓说着,慢慢道:“关于满庭芳的红利分配办法,我已经拟了单子,你瞧瞧。”说着,彩云递给紫恋一张纸。
紫恋不接:“你素来公平,你做主就是,我信得过你。”
蓝漓道:“还是看看,如果有不完善的部分,再做修整,彩云——”
“是。”彩云应了一声,上前将帮着裁衣的薛桂云也叫来,并给了一份同样的纸张。
薛桂云怔了一下,“这是……”
蓝漓道:“三婶既在满庭芳做事,我自会给三婶应有的待遇。”蓝漓在红利的分配上,还是有些迟疑的。
毕竟薛桂云和紫恋各有所长,但都是在刺绣和裁衣方面的,人际往来上,二人都有欠缺,所以蓝漓决定提拔原本在紫漓布行的小伙计谢明宇做掌柜,来负责布行日常的所有事宜,他既是掌柜,自然按照月份发放月钱,年底分得铺子纯利润的一部分红利。
统筹的事情,还是要柴宁盯着。
紫恋是主要的生力军,分得的红利也相对高些,至于薛桂云,凭良心来说,刺绣的技术的确不错,但比起紫恋还有一定的差距,当初蓝漓请她来,也是为了给三房一个自己养家糊口的机会罢了,蓝漓是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所以薛桂云的红利自然分的少些。
可即便是少,那也比她原本刺绣做绣品卖的钱要多得多。
薛桂云内心感激不已,甚至可以说有些惊讶。
“王妃……其实不必看情面,我能做多少事情,就拿多少银子……”
蓝漓笑笑,“自然是能做多少事情,拿多少银子,三婶尽力而为,以后的收入也不会低。”看吧,她的眼光还是可以的,薛桂云到底品性纯良,若是别人,怕早钻到了钱眼里,开始合计为什么自己的钱比别人少了呢。
离开之前,蓝漓又专门交代膳堂,最近半个月的伙食要好好准备,别亏着这些绣娘,才离开。
马车之上,蓝漓瞧了那满庭芳的门庭一眼。
繁华京城,富甲天下,她,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