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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给姑奶奶闭嘴!”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见到那个女生时,徐辰的脑子已经烧的有些混沌不清了。
因为校花,林枫那群人总是三不五时故意去找他的麻烦。这次更是在大雪天将他逼上了学校教学楼顶的天台边缘,恶劣的不停变着花样来折磨他。
这样隐忍而卑微的日子,他记忆中,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过了多久了。
那感觉,遥远得真实的自己似乎只在上辈子出现过。
自从爸妈走后,他只剩下了相依为命的奶奶。
为了这唯一的亲人,忍气吞声,他只能心甘情愿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废物。做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粒灰尘。
可即便是如此,生活似乎也从来没想着要放过他……
就像此时的林枫这群人。
揉了揉早已冻得发红的鼻头,他垂眸,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快冻僵到没有任何知觉,脑袋却闹哄哄的,耳朵旁像是围了一万只苍蝇在吵架,嗡嗡嗡的,难受得让他有一种脑袋随时都能爆炸的错觉。
死亡,头一次濒临他如此之近。
他想,或许他本来就不该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一点期望的。
他就该恶劣卑鄙,无情冷血。
让眼前这群人生不如死!
在下巴被林枫死死捏住的那一刻,他满身戾气的发誓。
但随之,脆生生不耐烦到了极点的女声,“吵死了,给姑奶奶闭嘴!”突兀响起。
一听,就是很嚣张的一句话。
他忍不住的嘲讽笑笑。
却从未想过,她的嚣张,是为他……
甚至那之后的以后以后,都是只为了他……而嚣张。
耳旁响起林枫凄厉的惨叫时,他还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个世界如此恶心,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帮他?
多么可笑!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戏剧化。
他抬头,眼神不期然与她相对时,女生眼底明晃晃的关心,那是一张对他而言很陌生的脸,眼睛很大,水灵灵的,脸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看着稚气未脱。
纯粹的就像一张白纸般无暇。
很可爱。
难怪这么有胆量,小胳膊小腿的,也敢为了他去得罪林枫那群人。
可惜了,他不需要别人去为他如此牺牲。
更不稀罕,有人会对他好。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被所有人给排斥在外的生活。
终于从医院高烧醒来的时候,摸着身上暖融融的白色羽绒服,闭了闭眼,压制住心底那一丝微妙的酸涩,他拔下针头就往病房外冲。
被人针对这种事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女生进门的速度却是又让他吓了一跳。
还一脸好奇的问他,生病不在医院好好待着,是打算做什么?
那副天真懵懂的模样,杏眼一眨一眨,问他话的同时还不忘了继续消灭手里举着的七彩棉花糖,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很是小心翼翼,很明显是舍不得一下子就给吃完了。
应该是因为特别好吃的缘故吧?
后来的徐辰想。
那算是他与阿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见。
那个病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护士,邻床的大爷,还有堵在门口咬着七彩棉花糖的小姑娘……那天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他想,这一辈子就算是到生命最后的终结,他也不会忘记。
因为太美,也太好。
那是第一次,除了亲人,在他的生命中有人愿意如此珍惜以待。
偏偏又还傲娇的从来不肯承认。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好看。”少女如是回答。
让他一颗心跟着渐渐沉到了谷底,莫名的失落。
他就知道,没有人会真正的在乎他。
神色嘲讽,他忍不住的推开了她。想着这种虚伪的关心他才不屑!
却不料这种做法又很快惹怒了少女,令她直接过来伸手将高了她一个头的他抱起,那细胳膊细腿的……徐辰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尴尬的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怎么会,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这还算是个女孩子吗?
好不容易,他被逼着坐在床上输完液,烧退了,一张脸却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那个病房。
出了医院,脱离了少女的视线,他才惊觉,似乎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周身暖融融的温度,顶着寒风,却没有熟悉的寒冷袭来,他才再次恍然,他还穿走了她的衣服,在这样的大雪天,气温零下,她又该有多难受?
那种极冷,被冻到手脚都发麻的体会……
这一辈子,徐辰已经不知道自己体会过多少次。
明明只是个贪图他脸的女生,肤浅可笑,他的脚却偏偏在那时生了根,立在服装店的门前,眼神定定望着玻璃窗内,模特身上穿的那件蓝粉色小花外套。
小外套很厚,内衬是一层细细短短的绒毛,一看就很保暖,帽子也大,在他终于忍不住抬脚走进店内时,还注意到帽子后垂了两只毛绒绒的兔子耳朵,又软又长。
真是可爱。
就像她一样的可爱。
脑中不经意冒出这个想法时,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明明只是一面,她就已经悄悄然落在了他心上。
偏偏那时,自己还在犯傻。
自我催眠,想买,只是为了道谢;想送,只是为了偿还,毕竟他穿走了她的衣服。
还是在这么冷的天。
为此,他头一次走进了以往这辈子都没进过的服装店,厚着脸皮找到了店长,提出了以工作交换下那件外套的想法。
有些疯狂。
但他就是那样去做了。
为此,还被人狠狠嘲讽了一番。
没钱还装什么大爷?
他不是。
他觉得只是不想欠了那个女生的。
所以在那个店长拒绝了他的要求后,他征用了那里的电脑,直接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自八岁父母去世后,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碰过电脑了。
还记得那时的父亲有多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甚至利用自己的特权将他也带入了那一行。
他也一点没辜负父母的期许,只用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取代了当时的NO.1,成为圈子里最顶尖的存在。
却也因此,锋芒太露……
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迈巴赫撞向自己时,差点,他就以为自己的生命彻底到了尽头。
但最后,真正生命到了尽头的人却是父母。
为他,他们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只为救他……
这样的天才能力,躲在暗处的某些人总是会蠢蠢欲动。
“阿辰,记住,不要再继续聪明下去。”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母亲血流不止拼命叮嘱他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画面还清晰的仿佛昨日发生。
但这次,看着眼前电脑上不停跳跃着的字符,他却是忍不住笑了。
终于,他还是食言了。
就为了一件衣服,就忘了曾经答应过父母的一切。
一次破例,便是往后为她无数次的破例失去原则,只为她,才是他心底唯一的原则……
提着衣服出门时,连他自己都有些恍然。
手里的袋子轻飘飘的,比之刚才的蓝粉色小花外套,又多了双毛绒绒的小靴子,更加保暖。
“三个月,别忘了。”身后有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提醒。
这是作为交换,他还需要一份工作。
以此来隐藏他真正得到这件衣服的代价。
他不能暴露。
这么多年了,那些人,从来就没想过要放过他。
那时的他就想着,仅此一次,这是唯一一次,他愿意为了一个人去破例。
因为他不想欠了她的。
只要,她能收下这件衣服就好了。
后来,在他的要求下女生确实收了,还将衣服认真换上,他看着她慢慢的拉上拉链,毛绒绒的帽子趴在肩上,两只可爱的兔耳朵随着她拉拉链的动作一颤一颤。可爱之余,不免又让人觉得心都痒痒的,想笑。
要是戴上,一定会更加可爱吧?
这般想着,他手便伸了出去,唐突的将帽子给直接拉了起来。
女生察觉到抬头,帽子上的两只兔耳朵便跟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有点大,戴上后几乎是将她整张脸都藏了起来,只剩下一双杏眼一眨一眨,格外的亮。
似乎能透过眼睛直看进他心底。
不由的,他心微微颤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说不清。
但他知道,那样的人生不该是他能拥有的,从今往后,他们就该从此两清。
再也没有往来。
她是她,他是他。
他们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而他,也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动摇心思。
然而,那之后,缘分又一次让他们在服装店重逢。
不光重逢,她还再一次的为他赶走了桃花,那讨人厌的纠缠。
女生态度嚣张双手叉腰的模样,大声诉说着他不需要缺钱,他只要好好学习就好的模样,他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去低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明明嚣张,又为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对他好。
一直以来,徐辰都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特别的,特别的……让人针对;特别的……霉运不停;特别的……让他只想毁了这一切。
但她,又让他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特别。
特别的,只对他好。
特别的,只有他是她的特例。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后来,他又忍不住的问。
女生嘴里咬着棒棒糖,听闻这话皱着眉一脸认真的想了好半天,才告诉他,“你好看。”
好看个鬼!
他想。
连眼神都没往他脸上飘过,看糖的次数都比看他要多,还说好看,骗子。
大骗子。
真是一点也不诚实。
他想。
要是以往,碰到这样的女生他一定是掉头就走。避之不及。
但这次,他却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期许,既然骗了,那就……一辈子都骗着好了。
不许,也不准,再不负责的想着半途而废。
毕竟,他都已经恍然意识到了……好像喜欢上了某个小骗子。
还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情不自禁。
喜欢到……一颗心里,满满都是。
——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