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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饭吃的十分的安静。
凌画沉默地吃着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吃饭的动作很轻,就连她的呼吸声都是轻的,若不是宴轻知道他面前就是坐了一个人,不抬头的话,还以为就只他自己吃这一顿饭呢。
他挑了挑眉梢,见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很有耐心地等着,看她什么时候说话,以她的性子,话说到一半,总不会就这么含糊算了的。
凌画心绪被填满,哪怕是腹中空空,但是此时因心绪干扰,却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不过她见宴轻很有食欲的样子,也不想早早撂筷,便慢慢的,偶尔吃一小口,消磨着时间陪着他。
宴轻想着这样大雨天,他下午还可以继续睡觉,便吃了个七八分饱,放下了筷子。
凌画见他撂筷,也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宴轻动手将凌画面前的茶盏填满,又给自己面前的茶盏填满,然后身子向后一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捧着茶盏慢慢品着。
他心里虽然承认自己沏的茶真是不怎么好喝,但即便再不好喝,别有心思的人的茶,她也不能总是喝。
凌画看着面前又被填满的茶,她心绪如泥浆一般,又往上翻涌,一下子翻涌到了嗓子眼,搅的她整个心神都跟着震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约也只因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是宴轻,是她喜欢的人,她才会如此。
凌画端起茶盏,小声问,“哥哥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她是不敢明白。想要去明白,又怕想错了。
宴轻挑眉,“你不明白?”
“嗯。”
宴轻“呵”笑,“你不是聪明吗?就这都不明白?”
凌画摇头,她的聪明在他的面前,从来就蒙着一层灰,她试探地问,“是单纯的字面的意思吗?还是哥哥有别的意思?哥哥说的特殊的心思,我不太明白,孙明喻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什么特殊的心思,不如哥哥直言,我也好知道他对我哪里有什么特殊的心思了?我弄清楚了,若他确实如此,我才能按照哥哥的要求去做。”
言外之意,你不说明白了,我真不懂,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含含糊糊听你的。
宴轻把玩着茶盏,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同时撬动,碧玉茶盏便灵活地在他手掌心打转,一圈又一圈,难得他动作轻巧,拿捏的力度均衡又平稳,使得他手里的茶盏哪怕盛了大半盏茶水,也只是一圈圈地荡起水波,但却丝毫没有外溢溅出来。
他便这么默不作声地转了一阵茶盏,才似笑非笑地开口,“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凌画道,“是真不明白。”
她对上宴轻的视线,眸光纯澈,“孙明喻很是守礼,寻常不止对我一个人照顾,林飞远和崔言书也没少喝他递的茶。哥哥说他对我有特殊心思,怕是不太准确,毕竟,你刚见他两面,不是十分了解他这个人。”
宴轻忽然嗤笑,扬眉,“这么说,你很了解了?”
凌画承认,“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她的目光太诚实,以至于宴轻瞧着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宴轻眯眼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都神色不变,他心中想着,挺能装模作样的,他忽然再懒得和她兜圈子,既然她不明白,就一直不明白好了,反正当初她算计他的时候,他也是稀里糊涂的不懂不明白,至今也没有比她懂多少明白多少。
他这样一想,索性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嗒”的一声,他一改懒散之意,声调清清凉凉,“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了,总之不要喝他的茶了。”
他扔下一句话,站起身,转身回了房。
凌画坐在桌前,一股冲动让她腾地站起身,也放下茶盏,追在宴轻身后,快步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见他径直往床前走,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哥哥!”
宴轻回头,侧过身,低眸看她。
凌画微微仰着脸,这一张小脸,欺霜赛雪,退却了早先沐浴后的粉红色,但依旧如雨中桃花,娇娇嫩嫩,若是离开江南漕运,也不在京城,任她走到天下哪里,也没有人敢想,她是漕运的掌舵使,三年前初来漕运砍人头如砍大白菜。
她咬唇,既然豁出去追进来了,她还是想要一个明白的答案的,“哥哥,我困的很,也累的很,你不说明白,我怕是辗转反侧,困死了想睡也睡不着。”
宴轻垂眸,眸光落在她脸上,瞳孔缩了缩,不过一瞬,他便扭开脸,面无表情地说,“你既是我妻子,喝别的男人沏的茶,且喝上了瘾,算怎么回事儿?这是为妻之道?”
凌画一顿。
她不懂什么是为妻之道,她年少时学过怎么做秦桓的妻子,没学过怎么做宴轻的妻子,他与别人不一样,他不知道宴轻此刻什么心思,但知道宴轻的话不应该这样说,至于该怎么说,她心里也没有个具体的确定。
她否认,“没喝上瘾。”
“这句是重点吗?”宴轻挑眉。
凌画抿唇,紧咬了一下唇瓣,仰着脸看着他,“那、哥哥这样说,是真把我当做妻子了?”
宴轻斜睨着她,反问,“圣旨赐婚,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你进门,三拜天地。你说我没把你当妻子?”
不等凌画开口,他又危险地眯起眼睛,“这样都不把你当做妻子,怎样才把你当做妻子?是没陪你三朝回门?还是你生病了没哄你?还是你睡不着没给你读书?若你不是我妻子,你当这些,我乐意给你做?”
凌画一时哑口。
宴轻似乎被她这一句话又惹起了脾气,看着她冷笑,“怎么?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贪了这么多?还不满足?”
凌画张了张嘴,觉得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这些事情他虽然都做了,但他是不情愿做的,是她缠着他死皮赖脸撒娇掉眼泪,才让他妥协的。而且,他也妥协了没几天,大婚后没几日,他就一声不吭地离京出去了,还跑到青山庄那么远,后来待了近十日才回京,一见面就说与她垒一面墙,再也不见,不让她影响他干扰他。
那时候他多冷绝啊!若不是她拿着协议书绞尽脑汁另辟了一条离京跟她来江南培养感情的路出来,他今日绝对与她待不在一块。
当然,说过去那些发生了事儿,十分的没意思,但绝对不是他说的她不满足。
或许离京前,没与他闹那一场,她的确意识不到自己是有些过分,都算计着他娶她了,不该那么急迫,应该慢慢来,不该刚大婚就暴露她的贪心,以至于翻车了,差点儿决裂。
后来她冷静了,反省了,离京后,再没敢缠着他,更是不敢贪心了。
可是他竟然还说她人心不足。
凌画觉得宴轻说她别的都可以,但在这时说她不满足,着实是冤枉她,她委屈地扬起脸,认真地辩驳,“我没有不满足了。我已觉得如今很好了。我并没有敢再跟哥哥要求什么了。”
她这句话是真的,她这些日子来,甚至觉得这样寻寻常常,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她连求他喜欢她,都是不敢的,也不太能妄想了,只想着,能不和离,目前来说,就是好的。
宴轻闻言,忽然一腔怒意涌起,若早先那些话,比如不明白孙明喻对她默默付出的感情,她说说的再认真,宴轻也是不信的,因为不太能感觉到,人的感官是很强大神奇的存在,最不会骗自己,但她这句话,他却能感觉到,再认真不过。
可是他要的是她这个认真吗?是她站在他面前说,已经满足了,不再需要了吗?她是没有不满足了,可是他呢?他不满足了!
他气息瞬变,脸色一下子如黑云密布,声音也沉沉带着怒意,死死盯着凌画,若是眼神能杀人,凌画在他面前已经死了。
凌画清楚地感觉到宴轻的怒意,这怒意来的太快,以至于,她都不太明白这一句话哪个字惹怒了他,她品不出来,但感受到他的怒意是万分真实的,她受不住这份山雨欲来的黑压压,不由自主地松开攥着他袖子的手,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