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6k

清茶蒸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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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定柔脑中猛然记起什么,定神追想却又似想不出什么详细的。

    苏禾看她有些发怔,忽想起那日在南城小院中,她曾说自己身上香,想来说的便是这香珠的香味,如此说来她是记起了什么么?

    苏禾饶有兴趣地望着温定柔,自那日后温定柔醒来便再未说起过南城之事,苏禾心中也十分想知道,这小仵作是否有记得一丝半点那晚的事。

    温定柔混沌沌的胡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烦意乱的,苏宁玉扯她的衣袖关心问道:“表姐,你怎么了?”

    温定柔忙敛心息虑,收回魂来,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然后就叫了竹香墨香等人赶紧走了。

    往后几日,温定柔便有意躲着苏禾,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越回想那日的梦便越奇怪,一时是顾凤严的一时又成了苏禾的,叫她心慌仪乱的不行。

    只能时常提醒自己大老太太这样用心教导,她决不能叫大老太太失望。

    心里打定了注意,温定柔便更加避开苏禾,就是有时候苏禾过来给大老太太说书,她也避着不见,只待在自己房里看书描字。

    苏禾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却也没有勉强,他心中已有打算,倒愿意等温定柔自己想明白了。

    如此即入了初冬,又听家里三姑姑苏连芳带着公子小姐来了,这位三姑姑亦是大老太太所出,是贵妃娘娘的亲妹,早年嫁给定远镇边大将军为妻,长年居住在塞北边关。如今随着将军入京述职,便告了夫婿翁公来南陵住上半年,一来是探望母亲,二来也有留下来迎接贵妃太子的意思。

    这日这位三姑姑到时,大老太太早叫众姐妹不用上学了,温定柔前几日受了些寒,也没好全,倒乐的多懒了半个时辰的床才出来用早饭,大老太太见了便满脸喜欢的说道:“今日你三姑姑家的如凤丫头也要来了,你又多了个伴儿,高不高兴?”

    温定柔见大老太太难得这样高兴,便故意撒娇的依靠到大老太太怀里道:“早听说这位妹妹能文能武,又要把我给比下去了,就怕大外祖母到时候见了喜欢,就忘了我呢。”

    大老太太慈爱的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如今也会滑舌讨巧了。”

    温定柔也笑。

    而后家里姐妹兄弟也都来了,姐妹们在落地罩隔开的里半间坐着闲聊,而李氏和姨娘们在外半间陪着大老太太和老太太说话。

    温定柔这下躲不开苏禾,只能不温不热的打声招呼,苏宁玉正为近日表姐冷淡她二哥的事着急,见了这个机会,便忙拉了温定柔上去问苏禾道:“二哥哥,你最近干什么呢,怎么也不来找我和表姐玩了?”

    苏禾瞧着温定柔,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在温习些旧书。”

    一边苏如玉听了,便坐在那儿回过头来笑道:“也是呢,来年还望二哥哥能考个好名次,将来殿试再中个魁首才好。”

    “那倒是好。”苏明玉文文气气的捧着茶杯接话道,“只可惜二哥哥的解元给推了,若不然三元及第倒可成就一段佳话。”

    苏宁玉笑嘻嘻的道:“殿试得了魁首不就是状元了吗?那我们将来的二嫂子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说着就故意推了推温定柔,温定柔也只能干笑站着。

    苏禾却道:“小妹妹说笑了,中状元哪有这样容易的?”

    苏宁玉却不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敢保证,将来二哥哥定是要中状元的!”

    一贯寡言的二小姐苏宜玉也被苏宁玉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逗笑了,放下茶盅,用帕子轻轻抿抿嘴角笑道:“六妹妹倒像是自己要去考状元似的。”

    苏宁玉嘟嘟嘴反驳道:“你们知道什么?我就是知道!”

    大家一时都被她都笑了,苏娴玉在旁沉默听着,不免也多看了苏禾两眼,上回她听说苏侯爷推了苏禾解元的事心中已是惊讶,如今看姐妹们虽玩笑,但神情中多有认可苏禾才学之意,便更把这位二哥放到心上。

    而苏禾只是赔笑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丫鬟来报说三姑奶奶来了,于是李氏便带着小辈们迎接了出去。

    就见一个贵妇人牵着一双儿女在仆妇的簇拥中走了过来,温定柔站在众人身后抬头细看,这位姑姑浑身华贵衣着自不必说,单说这通身英气爽利,就不像是个寻常贵妇,倒有些像书里说的女将军。

    而她身旁的那个女孩面容十分俊俏艳丽,加之穿了一身红装,是少见英俊姑娘,倒是那位哥哥,虽看着俊朗,气质却是温雅一路,生的很是清俊,举止得体,大有些温润如玉持重如金的意思。

    只是温定柔在打量这位姑表哥的时候,这位姑表哥却也一直透过人群瞧着温定柔,温定柔不觉低下头来躲开他的眼神。

    李氏上前与这位三姑姑相互见了,便向她介绍起儿女,才说了苏禾和苏宜玉两个,卫姨娘便拉了苏如玉和苏宣挤到前面,福了福身道:“见过三姑奶奶,我是家里卫姨娘,这是宣哥和如玉丫头……”

    卫姨娘还未说完,就被苏连芳一眼瞪了回来,苏连芳拉下脸来再不多看卫姨娘一眼,单就质问李氏道:“弟妹治家好糊涂啊!”

    李氏一惊却不知说什么。

    苏连芳又道:“我与弟妹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插嘴?这样没有规矩,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卫姨娘面色一僵,想要反驳,苏如玉脸上却有些发烫,忙拉着卫姨娘往后退。

    李氏看卫姨娘面色尴尬,虽被责问,心情却颇好,压着笑意解释道:“姑奶奶不知道,这个姨娘是侯爷心尖上的人,平日在府里就是这样,如今老太太也护着她,是说不得的!”

    苏连芳听了李氏的话,微微蹙眉,嫌她不会说话,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卫姨娘是什么人,她自然知道,她现在故意发难,就是想让李氏有个立威的机会,却不想李氏这个糊涂人竟对她诉起侯爷和婆婆的苦来了。原本李氏只要拿出主母的身份呵斥住卫姨娘便好的事,如今被李氏这样一说,她却不能接话了,也难怪李氏在侯府里站不住脚,一句话就这样牵三绊四的扯出侯爷和二老太太的不是来,哪里是个会做人的人?

    赵妈妈在旁看着,也怪李氏不聪明,原还想给她一个机会,如今却只好立刻上去圆场道:“大伙快进屋去吧,可把老太太和二老太太等急了。”

    如此一干人才到了内屋,此刻与赵妈妈一道出来的秦妈妈已然先进去,将李氏的话在苏老太太耳畔说了,苏老太太听了心里便不大高兴,她原本就不喜李氏没有生育,如今听到李氏对自己还敢有怨言,心里就更不痛快了,更觉得若是她李氏有子她有何至于要顺了卫姨娘母子的意?

    这样一想,便将心里压着的那点不痛快全算在了李氏头上。李氏不知,进屋后还上下张罗,可苏老太太却只和苏连芳说话,偏不理她。

    几番叙旧闲话,大老太太才望着三姑姑苏连芳母子问道:“听说景哥几月前跟着将军上战场受了伤,如今可大好了?”

    苏连芳笑笑道:“年轻人体格好,那会子伤的这么重也是把我吓坏了,可母亲看他,像是不好吗?”

    此时燕景桓上前鞠礼道:“多谢外祖母关心,现下已大好了。”

    大老太太含笑点头,苏老太太也不住的夸道:“景哥儿小小年纪就随父征战,我们家里就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苏连芳忙道:“二婶娘说笑了,舞刀弄枪的算什么本事,我听说贵妃娘娘说家里禾哥儿在读书上十分精进,将来是定要点翰林入内阁的人才,怎么不比他强,我这番特意带了他来,也是想叫他跟着兄弟们一起读书,也好长进一些。”

    苏老太太平日就是个偏帮护短的人,心里虽不是十分喜欢苏禾,但却也爱听人夸奖自家孩子,便受用的又客气了几句。

    燕景桓闻言只暗暗一笑,一眼便看到立在苏家兄弟前面的苏禾,眼波微微一闪,转而笑着过去拜见。

    苏禾也只与他客气说了几句。

    这时那边媳妇过来回已经摆好了饭,便请众人挪位。

    一共摆了三桌,温定柔和姐妹们坐在里面一坐,外面大老太太老太太并三姑奶奶苏连芳坐了一桌,剩下几个兄弟也自在另处外厢坐了一桌。

    才都坐下,大老太太看李氏要服侍饭菜,便笑着对苏老太太道:“今日高兴,叫你媳妇也坐下吃吧,都是自家人,不必立这些规矩。”

    苏老太太心里正不满意李氏,但想大老太太即开了口,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道:“那都坐下吧。”

    李氏谢过坐下了,一旁的卫姨娘听苏老太太说,也自觉要入席坐了,屁股还没有沾上凳子,苏连芳便拍了筷子。

    苏连芳还未开口,卫姨娘就被那“啪”的一声惊得心直跳,到底没敢坐下去。

    苏连芳没有先说卫姨娘,倒先与大老太太和苏老太太致歉,道歉之后才道:“这原本没有出嫁的姑奶奶来管娘家的事的道理,可如今所见,我却不得不多说两句了。原祖父父亲在时,我们家也是一等规矩的人家,不说做媳妇的侍奉公婆的道理,何曾听说有客在时姨娘也能上桌的?我今日回来不过短短半日,这位姨娘已几次僭越,我不得不想平素我不在时,家中也是否常是如此。”

    苏老太太一听便沉下脸来,即怪卫姨娘又怪李氏,也怪苏连芳闲着没事生事。

    大老太太却知道女儿的意思,但苏家这样已久,一时也是矫正不过来的,更何况如今是二房当家,她们多说却也不好,只好道:“难得回来,好好的吃顿饭不比别的重要?规矩的事不能等日后再说?”

    苏连芳道:“今日幸好是我,若是贵妃娘娘看到这般情景,那该如何是好?如今贵妃娘娘虽为太子生母,但皇后太后跟前请安服侍何曾怠慢过。当今圣上最重长幼次序,如今行宫修缮期间,宫里的公公时常两头监看,若是这些行事传到了皇上的耳中,不要说是贵妃娘娘没有脸面,就是与侯爷也没有好处!”

    大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苏老太太听了,才惊觉此话有些道理,但心里的气也只消了一半,斥责了卫姨娘两句,也便不说了。

    这一顿饭自然吃得也不开心,没一会儿就散了。

    而温定柔她们这边,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吃得倒算开心,三姑姑家的妹妹比温定柔小一岁,名字叫做燕如凤。

    几人轮着打量这位在边塞长大的姐妹,又纷纷问了许多问题,后妈妈们又来说外头大老太太老太太已经散了,只叫小姐们用的高兴,午后也不必去请安的话。

    大家没了拘束,就让妈妈们暖了酒来,燕如凤在边塞时,常在兵营走动,喝酒吃肉十分豪爽,见这儿姑娘们用的秀气小杯,觉着没劲,就叫人去换大杯来。

    这时又有人提议行个酒令。

    温定柔不擅长这个,便道:“我不会玩,只你们行吧。”

    “这不打紧。”燕如凤一把拉回温定柔道,“那我们就不要花骰子,令牌压角什么的,只行个简单的诗令,只要带了这个字便可,大家看如何?”

    在座的肚子里都很有些诗词,当然无不可的,倒是温定柔依旧忐忑,若是叫她报药名她还有些信心,如今她虽也看了两本诗集,但要能对的上字的,却要看运气了。

    但姐妹几个兴致颇高,便也不好扫兴,便答应了。

    苏宁玉玩心重便叫墨香做了令官,另外又叫了个丫鬟击鼓。

    燕如凤左右看了,见温定柔头上插着的一支宫花合适,便拔了下来道:“借姐姐的头花用用。”

    温定柔看她行事风格毫不扭捏,倒也没觉得不妥,让她拿了用了。

    这会子苏明玉道:“先说好要说什么样的诗。”

    苏如玉道:“既然用了宫花簪子,不如就用花和簪两个字,也不求难的,诗词不限,只要有这两个字就行如何?”

    “这样也太简单了些吧。”苏明玉道,“随口不能说出二三十也有十几句了。”

    苏如玉笑笑道:“那岂不是更好?五妹妹竟不用费一点心。”

    说着就朝着温定柔眨眨眼,温定柔略疑,过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前几日在翻的那本册子里面确实有些这样的诗词,心中不由感激,可惜她也只是略翻了几篇,还未记熟,也不知用不用的上。

    一时说定了,墨香喊了一声令起,背着众人的小丫头便开始击鼓,依次轮着了燕如凤,苏明玉和苏宁玉。

    她们各自喝了令酒,依次说了“把酒簪花强自豪”,“扫开残雪簪花饮”,“把酒簪花能有几”几句。

    之后鼓声再次敲起,落音时宫花正好传到温定柔手里。

    按说她也该先饮一杯令酒,若答不出再罚三杯的,可温定柔绞尽脑汁回想了半日也还是想不起一句来,便笑说道:“令杯罚杯一起满上吧,我认罚了。”

    丫鬟们便拿了四个酒杯放在温定柔的面前,一一满上,温定柔吸一口气,对席间的姐妹笑了笑,便拿起了一杯。

    竹香上前要挡,却被墨香拦住。

    这时外边席散了,苏禾本想进来与大老太太说午后陪表弟逛园子的事,听这儿热闹,就转过来瞧瞧,一进来便见温定柔举着杯子要喝,忙过来拦住,笑着对席间姐妹说道:“表妹这几日吃药呢忌腥酒的,不如我替她喝了。”

    说着便就着温定柔手中将一满杯的酒喝了,而后又将剩下的三杯一并饮了。

    苏家姐妹都有些吃惊,温定柔更是窘迫立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燕如凤毫不在意,只说:“既是表哥代喝那就不止四倍,需要翻倍才对。”

    苏禾笑道:“原该如此。”

    便叫丫鬟再满了四杯都喝了。

    燕如凤叫他文弱,却这样爽快,心里倒有些好感。

    苏禾喝了酒,又对在座姐妹说道:“大老太太那儿正找表妹呢,妹妹们先喝着,我带表妹先过去了。”

    说着就不由分说将温定柔拉了出来,拉到廊角下才放开温定柔,有些责备地说道:“你去跟着行酒令干什么?张老先生不是再三交代过叫你千万忌吃腥酒。”

    温定柔稍稍迟疑,心想这几日自己都不曾见二表哥,不知二表哥是何时知道她病了正吃药,但转念又觉得不管他是如何只晓得,当着这么多姐妹这样拉拉扯扯却不应该,不由得沉下脸来,十分冷淡说道:“多谢表哥关心,只是表哥不该这样拉扯,像什么样子?”

    苏禾暗暗叹气,想着原来的温小仵作是这样不拘泥的人,如今却愈发看重这些规矩了,顾凤严原就是个爽拓不羁的性子,且素知温定柔原就执着有原则,就怕她把那几本女戒女训当做金科玉律记起来,反而磨灭了她性子中的那点直率可爱,又知温定柔常知足,不会得寸进尺,心中便想看来以后非要将她宠上天,才能让她放肆洒脱一些。

    于是便附小对着温定柔深深一揖,诚恳道了句歉意,又十分温柔嘱咐她要做注重身子,温定柔见他如此,自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便又说了两句软话。

    苏禾了然的笑一笑,见竹香寻了过来,便招手叫了竹香到了跟前才说道:“你家小姐还病着,怎么就让她胡吃胡喝的?”

    竹香忙解释道:“我正要拦的,可墨香姐姐说难得大伙而高兴,叫我不要扫了主子们的兴致。”

    苏禾知道竹香向来没什么主意,便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宝玲?”

    “宝玲姐姐前两日照顾小姐,却不想夜里起来了几次自己倒也病了,所以没来。”竹香答道。

    温定柔帮着说道:“这不怪她们,我自己愿意喝的。”

    苏禾含笑皱眉,脸上稍有无可奈何的神情,只能说道:“快回去喝药吧,吃了药再休息一会儿。”

    “原来表兄躲在这儿呢,到叫我好找。”

    温定柔几人闻声望去,只见那边有一只手将常青木枝一推,便走出一个清光奕奕的少年,只见他款步过来,面上淡雅笑着,目光稍稍在温定柔脸上点过,便笑看着苏禾道:“表兄不是说要带愚弟去园子里走走的吗?怎么倒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苏禾笑道:“我看里面还未散席,便进来看看,正要别了表妹出来呢,表弟却先进来了。”

    燕景桓笑道:“原来如此。”

    复又望向温定柔,一双星目在温定柔脸上无痕掠过,便垂下眼来对她抱拳雅雅鞠了一鞠道:“见过表妹。”

    温定柔忙也福了福道:“表哥好。”

    燕景桓又道:“既如此,不如表妹与我们一同去逛逛?”

    苏禾在旁嘴角微抽,往前半步,正好将半个身子插在温定柔与燕景桓之间,将温定柔大半个人挡在身后,挑眉敛目真挚笑道:“温表妹今日受了寒,还在病中,方才正要回去吃药休息呢。”

    燕景桓微微歪过头,看向苏禾身后的温定柔,冲她笑了笑道:“那表妹好生休养着,我晚点来看表妹。”

    “表妹规矩重,轻易不见外客的。”苏禾笑意更深,对竹香道,“还不带你家小姐进去,再吹风受了凉该如何?”

    温定柔早觉得这二人气氛怪怪的,正想着怎么走呢,挺苏禾这样说,立刻就告退了。

    远远的还听到燕景桓对苏禾道:“我看我与表兄和契,一个人在外头的院子住着也没意思,不如就住到表兄的院子里去……”

    温定柔听了又想着方才二人的情景,到不知这二人究竟是合式还是不合式了。

    带着竹香从穿廊回去,本想先进去看看大老太太的,却听丫鬟说三姑姑正在里头和大老太太说话呢,便没有进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