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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定柔笑了笑，叫竹香去把她半月前在做的护额拿过来。
她心里明白这是老太太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怕自己护不了宁玉几年，况且以现在侯府中的情势，确实是宣哥继承爵位的希望最大。
再说即便她外祖母能护着宁玉到出嫁，以后宁玉也有要娘家兄弟帮衬的时候。
为了这个宝贝孙女，老人家权衡一番妥协了也在情理之中。她也知道老太太心里未必容得下卫姨娘对她和二表哥做的那些事，可人总有个远近亲疏，为了心肝肉的孙女老太太也只好认了罢了。
而且早些定下世子人选，后宅也少些争端。反正都是她老人家的亲孙子，宣哥也是个出色的，她老人家不喜欢卫姨娘，但未必不喜欢宣哥。只是老人家心里还是有不放心的，所以才想先口头定一定，等宣哥成年了再上报朝廷，这样也能再考核考核，若是宣哥能待宁玉好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或者还有变数，那也有转圜的余地。
这把年纪的人，为了孙女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很不容易。
竹香洗手进来，找出了温定柔之前在给老夫人做的护额，又拿了自己的针线篓子，坐到温定柔身边做针线。
看着温定柔专心致志的给老太太绣护额的样子，心里还是替她委屈，明明都是为了老太太考虑，平白罚了十天跪，到现在腿脚还水肿着，怎么还要倒过来给卫姨娘道歉！
想着想着竹香的眼眶又有点红。
“小姐……”竹香张张口不知该怎么说。
温定柔却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她笑了笑道：“竹香，你不用说，听我说。”
“我在南城的时候，师父常和我们说一句话。”温定柔把针插到针包上，将手缓缓放在膝盖上坐直，“师父说，做人不能升米恩斗米仇。”
温定柔顿一顿，看竹香认真听着，继续道，“我知道你觉得这次外祖母是为了宁玉委屈了我，可你要明白，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外祖母给的，外祖母待我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因为她老人家更疼宁玉一些，就忘了这么大的恩。说得再明白些，宁玉才是苏家真正的小姐，我现在吃着苏家的用着苏家的，如果还要去和人家争长短较高低，那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而且老太太不但是我的外祖母，更是宁玉的亲祖母，当年舅妈过世把宁玉托付给外祖母抚养，她老人家尽心为她考虑也是应该的。”
“那小姐心里就不委屈吗？”竹香问道，这些日子她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是酸酸的，五小姐那头就不用说了，个个都是红着眼盼着人醒呢，就算是二少爷，家里也是请了御医来看过的。只有她家小姐，每日一个人在祠堂里静静的跪着，到了时辰就拖着水肿的脚一步步的自己走回来休息，第二天肿还没消又要去跪着，这些日子老太太又紧着五小姐那头，就更没人过问她家小姐了。
温定柔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有什么可委屈的？我原来一个孤儿，现在有了外祖母有了妹妹，还有了一个家，这都是我原来想都不敢想的，而且这次的事确实是我说错了话，我若不拿那些话刺卫姨娘，卫姨娘的事如何也怪不到我头上，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况且为了自己的至亲，低头奉个茶算不上什么委屈。”
竹香沉默了片刻，终是点头道：“小姐，我明白了。”
温定柔微微笑了笑，看竹香的脸色还是不大好，便拿了手中的护额给竹香看，转了话题说道：“不过这针线我却真的做不好，你看这福字绣的也太难看了些，做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出去。”
竹香看到护额两鬓上的那个针脚不均的福字，也忍不住笑了，她家小姐这针线什么时候能有脾气一半好就够了。
福寿堂苏宁玉屋内。
苏老夫人抱着苏宁玉听了偏院小丫头的回话，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秦妈妈道：“这个孩子啊，有什么事她不明白？”
“表小姐这份心确实是难得。”秦妈妈赞叹，“这样厚道的性子，将来必是有福的。”
苏老太太微微颔首，秦妈妈又劝道：“其实说起来表小姐也是真心待咱们五小姐的，这回五小姐魔靥了，未必就是表小姐冲撞的，我刚才过去传话，表小姐还一直问咱们小姐呢……”
苏老太太被秦妈妈说的有些动容，低头瞧了瞧怀中熟睡的苏宁玉，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又听苏宁玉受了惊似得喃喃了一句“表姐”，才好些的脸色马上就又沉了下来，有些冷冰冰的说道：“还是不要让她来看宁丫头了，她毕竟是四小阴门里出来的人，父母缘又浅，心再好身上也带着不吉利。等过两日请天师给宁丫头瞧过了再说吧。”
看老太太态度坚决，秦妈妈也只好闭上了嘴，但心里却有些感慨，老太太这几句话若是被表小姐听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诛心呢，仵作出身，生克父母，哪一样不戳心窝子？
这表小姐始终只是表小姐啊。
“卫姨娘那儿，话带过去了吗？”苏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拍着苏宁玉的背脊，满眼的心疼，为了这个宝贝疙瘩，就算是跟个姨娘妥协她也认了！
“嗯，已经去传过话了。”
……
福寿堂的人来传话的时候，卫姨娘正靠在贵妃榻上让小丫头捶背捏肩呢。
端着态度送走传话的人，卫姨娘心里一片大好，随手就赏了小丫头们一把金瓜子儿，挥手让人都退下了，叫了一双儿女到身边来。
“娘，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卫姨娘鲜少那么大方，苏如玉进屋时见两个小丫头手中都捧着一小把金瓜子，便忍不住问道。
“我看刚才祖母那头的人来过了。”苏宣跟着苏如玉的后脚进屋。
“是啊，就是你祖母派人传话来了，说是等你父亲这回巡南河回来，就提立世子的事儿。”苏侯爷前几日奉旨去巡视南河汛涝，满脸喜气的卫姨娘真是恨不得苏侯爷明日就能回府。
“以后你们两个都对你五妹妹好着些，一个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卫姨娘喜上眉梢，低头摸着隆起的肚子想了一会儿，又特别指了指苏如玉，“尤其是你，别老和你五妹妹过不去，拿出点当姐姐的样子来。”
“娘，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苏如玉撅了撅嘴坐到一边。
“之前是之前。”卫姨娘道，“我原来就是觉得你祖母偏心，但现在想想偏心有偏心的好，要不是你祖母偏心，能答应提立世子的事吗？况且你五妹妹怎么说也是个嫡女，又没有娘胎带出来的兄弟姐妹，你们对她好，她日后也会帮着你们，毕竟是侯府的嫡小姐，以后能配个一般的人家吗？到时候相互帮衬，两头都是利好的。”
卫姨娘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苏如玉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但看卫姨娘现在心情不错，便想为温定柔求情道：“娘，那您现在也挺精神的，定柔明天是不是不用去祠堂了？”
“你这臭丫头。”一提到温定柔，卫姨娘心里就有气，一个外姓的姑娘也敢这么顶撞她！看苏如玉这时候还想为她说话，就拿手指戳了戳苏如玉的额头，“该关心的不关心，不该关心的倒是问得紧，你有这闲工夫不去看看你五妹妹！都是快要说亲的人了，脑子里也没个主次，你要是有这么关心你五妹妹，你祖母早高看你一眼了！”
“我和定柔来往又不是为了让祖母喜欢。”苏如玉小声嘀咕，“况且定柔也没做错啊，我指认二哥哥是因为我确实看到二哥哥伸手了，这和定柔救他是两码事，我也没想二哥哥死。”
“你，你还有理了？”卫姨娘气得要伸手，但终归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打不下去，只好用手扇风消气。
“娘，这事三姐说的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苏宣说道，“要是二哥真那么去了，父亲以后也会怪您的。”
“就是就是。”苏如玉点点头，“这么说定柔还帮了您呢。”
“你这丫头！”卫姨娘白苏如玉一眼，才对苏宣道，“这事为娘事后也想过，当时想得的确不周全，可为娘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在这苏府中还没人这么和我说过话！”
说着卫姨娘眼眸就微微一转：“听说你祖母要给你五妹妹请天师来驱靥……”
“娘，您又想什么呢？”苏如玉问。
卫姨娘靠回贵妃榻上摆手道：“这些事你别关心，你就给我好好的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娘？”苏如玉有些不明白。
卫姨娘转过身伸出手拉着苏如玉道：“如玉，你要记住，你跟娘不一样，你以后是要做主母的人，很多事不要沾手，你明白吗？”
苏如玉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不明白。”
卫姨娘叹口气，笑着摸了摸苏如玉的头：“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你只要记住娘要争是因为娘是个妾，不争就什么都没有，娘不为了自己为了你们兄妹也不能不争，但你不一样，以后做了人家的正妻，有些事娘教不了你，你要多跟齐嬷嬷学，人家可是跟过王妃的人，若不是王府没落了，也不能上咱们家来，这可是娘千求万求为你求来的，你可要好好听齐嬷嬷的话。”
“哦……”苏如玉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