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青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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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道理,时间剩的已经不多了。

    但他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到处挑房子。

    用裴如也的原话来说, 这是‘为人生寻找锚点, 同时给你的潜意识植入足够多的归属感’。

    霍刃对此不置可否,但由衷喜欢他对自己的别扭嘴硬都理解的太透彻。

    有个洞察温柔的未婚夫很能提高生活质量。

    过度阔绰的山顶别墅不能住, 空旷寂寥四面透风, 根本不符合狼群的穴居特质。

    而摩天大楼之际的cbd大平层也同样不可取。

    离自然环境太远,一睁眼就是名利喧嚣车水马龙,不利于良好心态的修复。

    转来绕去, 他选了一幢城市和郊区边缘的小别墅。

    附近有大型居民区,去海滩和公园都要不了多久。

    后院的篱笆外有一片常青树林, 听管家说附近总有狐狸和野鹿徘徊。

    房顶要明红色, 篱笆和外墙都要粉刷成纯白, 最好再养一些花。

    裴如也示意管家给所有门都装个猫洞。

    他们在下午花了些时间确定装修方案和室内色调,然后开车去随意的买些零散物件。

    ——这次回国至少要呆一年以上, 再回到这里,就真正是终点来临的时刻。

    新婚房确实需要一些装修和通风的时间,这很合适。

    综合市场里散着一股吉普赛人特有的香料味道, 还有些小贩在抱着猫狗用墨西哥语闲散絮语,亚裔游客大多在举着相机四处拍照。

    裴如也递给他一个纯白鹿皮钱夹,开口处嵌着鎏银玫瑰。

    霍刃眨眨眼, 收了皮夹下车买杂物。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摸过纸币了。

    偶像的生活和平常世界有种割裂, 就好像是活在平行时空的悬浮生物。

    步行机会很少, 喝水吃东西都有人前马后鞍的伺候着, 要买什么东西只用随意吩咐一句, 连亲手刷卡的机会都很少。

    他突然意识到裴如也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和小商贩们询问价格,数数纸币和硬币,挑一些其实用处并不大的陶瓶和风铃。

    所有琐碎都有一种修复的痊愈感。

    “国内外的心理医生,都有过类似的建议。”

    裴如也双手插兜站在他的身侧,看着远处妇人唠叨着给孩子又买了一个天蓝色氢气球。

    “菜市场,大卖场,学校操场……多感受一下简单朴实的生活,对身心健康有好处。”

    让人间烟火唤醒自我封闭的灵魂。

    霍刃接过一把硬币,抱着一束天竺葵往外走了两步。

    此时此刻,他站在人流之中,晴阳高照世事喧嚣。

    不用惊惧,不用时刻注意镜头,就算公开打哈欠揉鼻子也不会被责备警告。

    犹如终于从畸形牢笼里逃离出来的白狼。

    他在回到那个世界之前,需要再次确认什么叫真实的活着。

    这样在归去以后,才不会被牵绊到二次沦陷。

    开车回去的时候,旧屋里有女佣打来电话。

    “霍先生,有位名叫江绝的客人在等您。”

    霍刃想都没想就开始踩油门。

    “悠着点。”男人拉紧安全带瞥了他一眼:“这儿的交警脾气可不好。”

    池霁出事的时候,江绝正在美国陪伴母亲完成车祸后的修复手术,赶回去时葬礼已至尾声。

    霍刃只撑到了葬礼结束,后续下葬时那个沉默的年轻人都始终陪伴在棺木左右,直到深夜都没有离开池霁的墓碑。

    现在日子一晃就到了2018,《仙画》终于完成最终制作顺利上映,江绝也凭借陈沉导演的《野屋》拿到美国土星奖,成为国内名赫一时的青年演员,如今在与戚麟公开恋爱。

    谁也没有想到时间两个字会写下如此漫长的故事。

    车还没停好,霍刃就匆匆下了驾驶位快步走去会客厅。

    江绝正坐在那喝茶。

    作为后辈,他今年虽然还没有大学毕业,却同样被世事磨砺的温润沉稳。

    “对不起。”霍刃开口时声音干涩,甚至做不到在他面前坐下。

    “刃哥。”江绝微微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们都知道你回国的原因。”

    江绝是演员,主业就是泡在剧组磨角色演戏,不会被强制参加任何粉丝活动,也不会有流量粉争相battle他有几个国际代言上过几个封面。

    演员就只是演员,入戏出戏就已是生活的全部。

    可霍刃是偶像。他只要再踏回那条洪流,就必然要面临更加剧烈的争锋和混乱。

    如果能够选择,大部分人在名利双收后都会远离那些是非,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新一段人生。

    “刃哥,你先坐。”

    江绝礼貌地起身和裴如也打招呼,然后继续和霍刃对话。

    他聊的很简单,没有用多余的闲话来冲淡突然的沉重气氛。

    “戚麟把有关《神佑之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他温和道:“如果飞行嘉宾需要表演相关的指导,我随时都可以空出档期。”

    “除此之外,这一次我也是替戚麟来见你的。”

    霍刃一时不解,询问道:“他最近还好吗?”

    “在小山村里拍戏呢。”江绝失笑道:“染了一头小黄毛,吴阿姨说他像个社会青年……不过也快杀青了。”

    如今的戚麟是spf的门面,成为难能可贵的实力派双栖艺人。

    他年少成名,十六岁时就凭借优秀的唱作能力跻身一流,大学之后成功转型成科班演员,演绎出《人鱼歌》、《仙画》等一系列大红大爆的作品。

    “你需要一场有足够胜算的重启。”江绝注视着霍刃的双眼:“而戚麟他……刚好在准备演唱会。”

    霍刃右手扣紧椅背,神经再度绷紧。

    他们都在娱乐圈里泡了太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戚麟已是超一流艺人,由他作为跳板引出霍刃归国的消息,等于是把影圈和乐圈的双重巨额曝光都拱手送上。

    流量是这个新时代里最昂贵的礼物。

    演唱会本是独属于戚麟的升华机会,但如果这个选择成立,就完全是为霍刃做嫁衣。

    多少年前,corona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他们就作为助演嘉宾去客串过戚麟的演唱会。

    小孩儿年纪虽然小,但到底出道早,受得住一声前辈。

    ——那时候谢敛昀还因为这件事在客厅里气到乱滚。

    后来corona与戚麟各行各道,也保持着友好关系,没少隔空互cue以及互相助演。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预谋已久的炒作。

    要引爆网络,引爆所有人的注意力。

    借助一场足够华丽盛大的演唱会,用最深刻也最惊艳的方式告诉全世界,霍刃他回来了。

    他独自回来了。

    “我去。”霍刃沉声答应。

    他再开口时再无笑意,在这一刻犹如接下战令的元帅:“这个人情,我欠下了。”

    江绝随即起身告别,有些担心地确认着他的精神状态,语气温和的告别。

    “不用急着还。”

    私人飞机启航时间调转到今晚凌晨,他将秘密回国,然后前往时都体育馆准备今年以来的第一次表演。

    下午一点到晚上八点,霍刃都泡在录音室里,独自完成词曲demo的全部创作。

    从前写歌的时候,他身边围着很多人。

    池霁会趴在钢琴旁边唱和声,谢敛昀拉着小提琴在歪头伴奏。

    龙哥提笔帮着润色词句,薄玦坐在琴凳前引导着他该如何表演。

    最后demo写好,梅笙遥会像小班长一样反复检查,然后在电脑前编曲修改一坐就是一夜。

    如今再坐在钢琴前,他只剩一个人。

    每一个音符被写在五线谱上时,霍刃身侧都好像在涌起雾气般的影子。

    他忽然发觉他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地学了太多东西。

    他最初去spf的时候,除了广播体操和一首《不如不忘》,什么都不会。

    是薄玦教他怎样弹琴。

    古典乐,黑白琴键,从汤普森《公主圆舞曲》到李斯特的《钟》。

    是龙笳教他如何练出体力和爆发力。

    干瘪到肋骨分明的身体渐渐有了肌肉和线条,撑下两小时的唱跳表演都再已不是难事。

    是谢敛昀教他如何创作写歌。

    cubase,nuendo,流行,爵士,乡村……

    每一年每一日,不吝时间,不吝指教。

    是梅笙遥教他该如何编曲和设计舞蹈。

    《宝石璨光》、《荒谬感》、《唯留》、《桃子汽水》、《角色扮演》。

    每一张专辑的创作,都是他和梅笙遥在无数个深夜里再三打磨抛光出来的最终作品。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活成了他们六个人的样子。

    深爱着他的家人们,早已把自己灵魂里最炽热的光芒倾数赠予。

    毫无保留。

    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刻,霍刃终于再度开口唱歌。

    他一直不会表达情感。

    如今也该懂了。

    “你音感很好。”

    十五岁的少年笑起来很柔软。

    “但你为什么要在唱歌的时候,把自己放到旁观者的位置上?”

    因为我在恐惧。

    我遇到过太多苦难,只想把自己的情绪都藏起来。

    不要外露,不要被人知道。

    “唱歌是一种诉说。”

    “我的老师说,‘没有共鸣的歌声在诞生时便已死亡’。”

    池池,如果我现在才学会诉说,你还听得见吗?

    他睁开双眼,任由自己在歌声与琴声里泪流。

    “是你在诉说,不是在替别人表达。”

    “唱歌要有感情呀。”

    琴声摇转起伏,从他写的那首歌往更遥远的世界跳跃,仿佛在承载着记忆一路往前。

    温热的泪打湿刺青,自腕线到生命线的小船清晰依然。

    他莫名想起了池霁被下药那天,蜷在浴缸里,任由自己抱着断断续续地唱的那首歌。

    “just too unreal all this,watching the words fall fromlips.”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所有字句在从我唇边坠落。

    “池池,你不要睡。”

    “唱下去。”

    “oh……i'm gonnawounded.”

    ……我可能会受伤。

    “i'm gonnayour wound……”

    我将成为你的伤口……

    “刃哥在这里,小池不怕。”

    “其他哥哥也要到了,我们都陪着你。”

    “小池,别睡,再多唱几句。”

    “i'm gonna bruise you,”

    我可能会弄疼你,

    “you're gonnamy bruise……”

    你将会成为我的淤痕……

    裴如也静立在玻璃门外,陪他一同熬过人生中最黑暗的这一刻。

    犹如淬刀炉外沉默温柔的守护神。

    -2-

    回国的踪迹被掩藏的很好。

    戚麟那边收到demo以后表示特别惊讶,他这些年听了很多次霍刃唱歌,就没碰见过这种状态。

    要说最接近的,那也是《桃子汽水》里有一首失恋情歌,虽然咬字不算特别清楚,但是那首歌到现在都是剪辑用bgm的热门选曲,传唱度非常高。

    霍刃音色清冽很有独特质感,再加上足够优秀的旋律和情感表达,单凭个人都足够震慑全场观众。

    戚麟刚回时都不久,新理的发型也乱蓬蓬地像被狗啃过,拉着霍刃就冲去了排练室,认识跟了他好几年的乐队老师们。

    几遍顺下来,少年满脸惊讶。

    “刃哥你这蜕变……也太恐怖了。”

    他发觉霍刃变得沉默许多,也不努力逗笑,挥挥手示意老师们保守秘密继续排练,拉着霍刃去另一边看舞台。

    “除了吉他之外,还需要其他的伴舞吗?裴老板那边派人过来练一下?”

    霍刃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些都是全然陌生的体验。

    一个人。

    他现在的身份,不是corona的队长,不是代表着那个c的cain。

    是霍刃。

    这首歌不用太长,三分钟就够。

    裴如也作为经纪人兼此刻短视频的创始人,已经在秘密安排一系列的联动反应。

    在表演结束的下一秒,连环引爆就会按时开始,忠实执行计划中的每一步。

    演唱会将于周六晚七点半准时开始。

    周五下午两点,霍刃去了一趟谢敛昀现在住的地方。

    薄玦和薄环都收到了演唱会门票,上完课就会赶过去。

    谢敛昀最近也在人间蒸发的状态,发微信打电话都没回应。

    地址是薄玦给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单人公寓,从选址到户型都挑的很敷衍。

    但位置仍旧是在十七楼。

    霍刃面对昀哥一向有数,敲门前先听里头的动静,果然有动次打次之类的金属乐鼓点。

    他重重敲了好几下门。

    “谁啊——”

    “外卖!”

    摇滚乐被摁了暂停,有人踩着拖鞋从远处慢悠悠绕过来:“不是刚送了吗?”

    门一打开,谢敛昀懵了几秒:“握草?你提前回来了?”

    霍刃往里瞥了一眼:“还有客人吗?”

    “怎么可能,”谢敛昀怕有邻居路过,把他拉进房间里:“你以为我还在这藏个十分甜小姐姐不成……”

    房子两室一厅,乱哄哄臭熏熏,零食袋外卖盒堆了好几个塑料袋。

    “现在要垃圾分类,得按着点丢,”谢敛昀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狼狈,匆匆换了件还算干净的大t恤收拾屋子:“你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刚才吓我一跳。”

    霍刃捋起袖子帮他一块收拾屋子,把所有窗户都一扇扇打开,放清新干净的空气和阳光一起涌进来。

    “你手机关机了?”

    “啊?哦,是,好几天没看手机了。”谢敛昀一挠脑袋,拿了扫帚打理客厅,试图用别的话题逃过这一茬:“前两天龙哥又得罪了薄玦一回,听说登门道歉好几回都给轰走——”

    霍刃还在瞧他现在的状态,开口忽然道:“昀哥,我想你了。”

    谢敛昀一瞬间耳朵根发红,总有种自己还被队长管着的错觉:“我知道我知道,少吃外卖多出去走走,你回来了我也就不乱来了……”

    霍刃点点头,和从前一样不啰嗦不责备,拎着水桶和他一起打扫这间屋子。

    扫地拖地,戴好口罩假发出去倒垃圾。

    洗衣机久违的开始工作,咕噜咕噜地晃荡着一大堆脏衣服。

    谢敛昀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瞧见他不声不响地帮自己打扫屋子,又觉得扎心的慌。

    他伸手本想帮霍刃接过消毒喷雾,目光在落到他左手刺青时倏然一变,当即就抓着他的手腕扳在阳光下。

    “霍刃,”青年从未这样严厉过:“你刺青了?还是在这里?!”

    霍刃点点头。

    “我总要找个方式纪念他。”

    谢敛昀攥着他的手腕看了又看,眼中怒意没有半分隐瞒:“裴如也他居然不拦着你?手掌心这么疼的地方都敢纹身霍刃你出息了是不是?订婚都跟我们问意见,刺青难道不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特么在想什么???”

    “龙笳是傻逼,你有样学样学我用外卖寄托下感情很难吗操??”

    霍刃等他吼完才动了动手腕。

    “哥,你弄疼我了。”

    谢敛昀猛地一松手,跟拉风箱般深呼吸了好几秒,转身就往书房走。

    霍刃以为他真生气了,悄悄跟了过去。

    谢敛昀埋首在书架中翻找了两三下,很快就拿出了一份文件报告出来。

    “听着。”他此刻心如乱麻,却还是迎着霍刃的目光走过去,把文件夹递到他的手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要冷静一点听完。”

    谢敛昀自幼就跟着姜恕在酒局里混大,识人看命都有种天生的敏锐。

    他知道有些事如果不跟霍刃说清楚,这笨蛋这辈子都没法正常活着,今天敢纹身明天就敢去西伯利亚买艘船。

    “报告一共有十三份,最新的一份是昨天传真过来的,所有线路都被保密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瞒着你,但是结果还没被完全查出来,做太多还会打草惊蛇。”

    霍刃停滞一秒,重复道:“报告?”

    谢敛昀直直注视他几秒,压低声音如实坦诚:“我带走了池霁的骨灰取样。”

    霍刃在这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在逆着往上涌,终于问出薄玦和大众网友们质问过很多次的问题——

    “谢敛昀你是变态吗?!!!”

    “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么做很特么变态——”谢敛昀伸手就把其中一页翻开,给他看鉴定结果:“霍刃,那个棺材里的人,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池霁。”

    “什么?”

    “那捧骨灰成分和正常骨灰根本不一样,掺杂了大量的硅胶和石膏之类的东西。”

    “我当时完全是趁乱取了一部分,样本太少何况又被高温焚烧过,查dna都几乎查不出来——”

    霍刃急速把每一页都浏览翻完,在心跳过速的同时背靠着房门支撑身体,双手发抖到几乎拿不稳这十几份报告。

    “石膏烧完也是白的,硅胶烧完一样是白的,没有人知道那口棺材里到底装了什么鬼。”

    霍刃在这一秒觉得谢敛昀是真的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藏下挚友的骨灰拿出去化验。

    “昀哥,那是十七楼,”他开口陈述时感觉心脏都在裂开:“十七楼摔到十一楼,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昀哥,我知道池池是你第一眼看中的成员,我知道他对你的意义不一样。”

    “可是整个抢救都是公立医院参与的事情,难道抢救组的那些医护人员也全都被贿赂过吗?戚鼎他就算能瞒天过海也不可能起死回——”

    “抢救组是由私立医院特派专家和吴医生一起做的,”谢敛昀语速比他更快,按住霍刃的双肩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讲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池霁其实摔在了缓冲带而不是十一楼,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摔到十一楼过?!”

    “十一楼的平台监控是坏的,血迹和尸体全都是吴秋一带着人料理的,霍刃你有没有想过,被送进救护车的人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是池霁?!”

    霍刃大脑一片空白,这一秒突然想毁掉自己的多疑和清醒,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现在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池霁已经死了,谢敛昀说这些都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走出来,不要再为过去感到痛苦。

    他不可能像昀哥那样再掘开坟墓化验骨灰——何况骨灰能化验dna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第二种,是池霁真的没有死。

    池池只是被藏起来了。

    谢敛昀发现他终于在思考可能性,把文件夹里自己亲手画的受力分析图和所有照片一页页拿给他看。

    葬礼时所有人都处在悲痛里,没有人会掀开棺材中的黑布看看面容和身体情况。

    更何况即便是不够像,也可以用跳楼对身体的冲击等等托词蒙混过关。

    “从十七楼坠落到十四楼缓冲带,一共有接近十米的距离,而且到底砸准了没有都是问题。”

    “想要毫发无伤根本不可能,就算池霁生还了,现在也是要么残废要么植物人。”

    谢敛昀感觉自己在分析这些事情时冷静到残酷,却还是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猜想都告诉霍刃。

    他前所未有地希望自己的直觉是真的。

    “现在韩渠在吞并corona倒台以后崩溃的所有利益链,峨山风投也在上市前的风口浪尖,韩家父子都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形象变成杀人凶手。”

    “如果池霁还在康复期,不管是谁把他藏起来了,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放出风声让任何人知道。”

    霍刃还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太多讯息,说话时声音里都带着血气:“你觉得有人把池池藏起来了?”

    那个人会是谁?又藏在哪里?

    这些东西到底是谢敛昀准备已久的安慰信号,还是真实的存活证据?

    “知道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吗?”谢敛昀双手摁着他的肩,加重声音道:“你要让韩渠把目光放在你身上,让他相信池霁是真的死了,把所有警惕心都放到最低。”

    “你回国就是为了将韩家连根拔起,我和整个spf都在做《神佑之选》这档节目,龙笳和裴总在准备扳倒峨山风投,就连薄玦都忍着内向出席上流酒会探听风声,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

    “霍刃,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我,也根本不能接受这一切。”

    “但是我们现在根本没得选,我们要往前走。”

    “——不管终点到底等着什么。”